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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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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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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忘怀的连衣裙

黄洋

哐、哐、哐、哐、哐、哐......清脆的敲门声传来。被一串雷鸣般的鞭炮声惊醒、正在沉浸于梦中的我,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三点三十分。深秋时节的周末,在这样的时候,会是谁呢?但从声音判断,分明是一个女的。因为先是高跟鞋叩击水泥梯子的声音,才传来敲门声。我的心咚咚咚地跳着。参加工作几年了,半夜三更,有女生敲我门,这还是第一次!更何况,除了分得这一套六七十平方米的房子外,我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女生赶兴趣的了。论个头没有个头,论长相更没有自信,论家庭嘛,知道的,怕会退避三啥了。不过,不论怎样,跟着朋友们东追本逐,也算是认识几个女生,但不少是在校高中生或待业闺中的。想着、想着,坚定的敲门声再次传来。我拉亮客厅的灯,又从过道轻轻地把门拉开,一股让我心动的香味扑面而来。她脸上带着笑,露出那带着齿龈的小米牙,一进门就说:“我们同学家搬家。看你的灯还亮着,我就来了,我想,你还没有睡吧,是不是又在写诗?欢迎吗?”我说,咋会不欢迎呢?她说,你在做啥?我说做了一个奇怪而有趣的梦,梦中又被外面的鞭炮声惊醒,我正想把这个梦记下来,但又想这个梦为啥会这样奇怪呢?正想着,就听见你敲门。我借机找个话题掩饰心中的不知所措。她说,能不能讲给我听听?我说,当然可以。

她进了我住的小书房。把书桌前的凳子打转,斜对着坐在床上的我。又看了一眼空心的水泥砖上的那钵文竹说,哦哟!好久没见,你这钵文竹还长得茂盛。她凑近一看,还见到米头大的绿里透白的小花,说:这东西还会开花。我说:“你没见过?”她说:“没有”。于是我说:“它晓得你要来,特意为你开的”。她疑惑地望着我说:“怕不会?” 看她那纯真的眼神,我有些忍不住笑。她问我:“你笑哪样?”我说:“我觉得你象我的一个妹妹”。出这话后,我又有点暗自后悔。因为这话似乎在表明我对她的态度。而我的内心,却希望我们的关系,保持在似有若无的朦胧之中。说实话,对于她,我还是有些犹豫的。她还在读高中,今后能不能考上学校?考上了,能不能分在县城工作?更重要的是,她描眉画睫、涂脂抹粉、穿超短裙等追赶时髦的举止,让我觉得不怎么入心。我担心如果今后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保不准哪一天会红杏出墙,让我难堪。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牙床毫无掩饰的样子,让我总觉不雅。虽然在未婚男子中,我除了爱喝酒,人们觉得我有些豪爽外,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自信的。可做梦都希望能找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有一个美女相伴,出双入对,那该是怎样的浪漫心境?然而,冷静想想,觉得自己真有点可笑,真有点赖哈蟆想吃天鹅肉的味道,自己是啥角色,难道自己不清楚?可我的爱情梦依然糊涂而又固执地做着......

见我有些神神经经的样子,她说:“你在想啥呢?”我说:“你猜!”她摇了摇头。我告诉她,我在想,你来的时候,想听我的那个梦,可一讲到其他的话题,你就忘记了。

她说:“那还记得吗?讲来听听”。我说:“小时候,特别是周末、暑假,我们常到山上割草。好像是一个夏天的清晨,我家坡脚下的那条河水,虽然涨水,由于河床平缓,波翻浪涌的河水,好像一群涌动的绵羊,没有气势磅礴的感觉。霞光从东面的峡谷里窥探过来,两岸一丛丛青青的钓鱼竹,面对大河,像崇拜河水似的低着头。有一丛钓鱼竹下,系着一只小船,像一匹失去自由的小马驹,七不是、八不是的晃来荡去。这时,我想起了家中父母结婚时亲戚送的一块屏上那泛舟夕阳的湖光山色。这样想来,心里一时冲动,就跑上小船,拉开系船的活结。不曾想,一个巨浪打来,船猛然离岸,进入河心,在波浪中剧烈地晃荡起来。这时我才想到,船桨还在岸上!心里一时恐慌起来。于是朝着两岸寻找希望。居然不见一个人影!我恨自己为什么这样冲动,以至于落得惊慌失措、抓天无路的无奈。于是,只好寄希望于侥幸。心想,随着河道的曲折,这船有可能会飘到哪个弯拐处靠岸,到哪时,只要我及时抓住岸边的芦苇、柴草,便可得救。这样想来,紧张的神经反而松了下来。我干脆躺在船上,任小船随波逐流。这时,反而觉得小船像摇篮一样,晃来荡去,很舒服。我爽性闭目享受着这摇篮曲般的浪漫了。然而,正在我沉醉之际,只听得头上响起惊雷般的狂吼。抬眼,见桥上一渔翁,肩扛着一长竹干渔网,斗笠蓑衣,在向我用力挥手,高喊着什么。天上,风云涌动。我猛然意识到,前面就是百丈断涯的大瀑布,我的小船一旦到了哪里,连船带人,非粉身碎骨不可!接着,又一阵惊天动地的雷声,将我从噩梦中唤醒”。

她专心致志地听我讲着我的梦境。我讲完后,我看到她的眼睛闪着一种迷人的春光。她说:“哇!你的这个梦太精彩了!对于这个梦,我不晓得意味着什么,但我觉得,你真要把它记下来,说不定就是一篇精彩的散文,试着投一下稿,可能还能得到发表”。

二十年前,在我们那个年龄阶段,谁要是真的发表了一稿诗文,那肯定会赢来美妙的爱情的。因为那时不像现在,到处都笼罩着既现实而又势利的虚伪。听了她的话,我说,我想不出,不知这样的梦,究竟有什么社会的、人生的意义。要写成文章发表,这个不得不考虑。

她见我显得有些沉重,就说:“想不到就不管它!你现在有哪样新买的好书没有?”我说:“有”。于是,将刚买来的《舒婷的诗》、《汪国真诗选》给她。她翻开《舒婷的诗》一看,反复吟诵着舒婷的《致橡树》,并叫我找纸给她抄。虽然入秋,但天气还有夏天的意味。她穿着柔和的白领蓝底的连衣裙,坐在我的书桌前,一笔一画地抄着。我站在她身后,暗自嗅着她披洒的女人味浓浓香气,偷窥她洁白而诱人的胸前大好春光。心一阵阵地跳动着。当我的双手触摸到她玉一般的手臂时,淡黄的灯光下,沉静的她,脸色飞红。而我却怀揣一种忐忑的胆怯,试着用脸凑近她时,她车过头来,用手遮住嘴巴,嫣然一笑。她说她一晚上没睡,天快亮了,她要回去补补。于是,在这冷清的清晨,我送她出了门、过了桥。挥手作别。那年,她将高中毕业,因为住校,无故不便相约。只是周末,有事无事常到我一位熟识的朋友、她的亲戚家。也常因此而遇上她,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地闲聊中,时光闪闪灼灼、如梦如幻地逝去,转眼高考已过,她便回到了她的乡下。我借下乡之机去找过她一次,但她家里人说,她去了东北她姑妈家了。

她后来考取学校时,我下乡了,我们相见的机会少了。据说,她快毕业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位年轻的、敦实而有些圆胖的老板。为此,我独自一人,轻轻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以后的人生里,我遇上过好几个漂亮而丰富的女生。我的大胆与对方的开放,有的相识一两个星期,就与我合二为一了。第一次做男人,虽然甘畅淋漓,但事后心里却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要了一瓶名牌假酒,喝醉了,却喝得头脑发胀、跳痛。之后才暗自后悔起来。谁知,我的人生经历毫无疑问地告诉我,这样的情况,满社会都是。于是,我常常想起那个夜半敲门的女生,虽然她外表并不迷人,但在我的追忆中,她却显得分外地可爱!特别是她眼中跳动着的纯洁,她的话语里流露出的真情,她那洁白如玉的身体散发出的诱惑。是的,人们都希望在社会发展中实现更多的梦想,可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也在不知不觉地失去一些值得留念的梦想。由此,我真希望能有机会遇上她,有机会向她倾诉二十年前这份珍藏在心的情感。

就在今秋,一次边垂胜地旅游,我们相逢了。远远地,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白领、白袖口的天蓝色连衣裙,背对着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尘不染的湖面,鹰飞鱼跃的景象。我在心里说,难道是她?我的心象二十年前与她相依时一样,禁不住跳了起来。趁着这自由活动的机会,我向她靠近。我一不小心,把一道坎子当着平地,差点跌了一跤。当她听到我“哦--”地一声,车转脸来,我看到已然发福的她,那轮角依然,那愕然中的喜色,让心儿砰砰乱跳的我,确信我的判断。我镇静了一下,说,这么巧,你也来?她向前迈出两步,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我们互相寒暄了一下,便沉入二十年前的回忆之中。我说,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我就觉得是你!她说,你这样肯定?我说,那年,凌晨三点过钟,你同学搬家,你去我那点的那天晚上,你穿的就是现在这样的连衣裙!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二十年了,我都快四十岁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我说,我一直后悔,那时为什么不大胆地向你发起进攻。她说,我感到,那时你不是特别的喜欢我,我觉得你对我的意思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但那天晚上,我一直记忆犹新,我每出外旅游,总想着穿上那晚所穿的这种裙子,多少次,我默默地祈祷,真希望再回到那个时刻,能再与你相遇。你给我摆了那个梦,一直伴随着我,我觉得,能做那样的梦,你真的了不起!要是你执著于文学的话,你会成功的。我说,文学是我的爱好,我的梦,可惜,二十年来,太多的坎坷、曲折,让我的这一爱好一直搁浅、荒废着,如今,对于文学,也只是作为一种充实生活的乐趣追求而已。她说,我们在这儿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我说,我们也是。于是,凭着一份倍加珍惜的共同的感情记忆,我们相约走进了那片松林深处......因为下一步旅程的不同,依依惜别之时,我们的目光都充满着深深的难以言说的爱恋。为此,我们相互留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那天夜里,我躺在宾馆的床上,静静地享受着失眠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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