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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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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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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煤


母亲怀身大肚,祖父二十五岁不幸瀑病身亡,祖母小脚细手,到河边接煤的任务自然落在一个年仅六岁的长子身上。

听到解放牌汽车尖锐的喇叭声刺耳的长鸣,还没见过汽车的牯牛,调头挣脱缰绳,不顾命的狂奔。牵牛的小孩,能做的就是放声大哭的追随。他跑起来追牛,有如蜗牛追大象,有心无力。哭声和泪水阻碍了他的脚步。他虽然年仅六岁,但是他晓得,没有了牛将会是怎样的后果。这是一个严寒未退的正月,虽然天晴没雨,但木浪河的峡谷,汽车路过,灰尘不但直扑鼻孔的呛人,而且让行走边沟旁的人,都想躲闪。明明追不到牛,但六岁的儿童却并没有放弃,他拼命的追赶!直到青岗林与上者嘎分岔路口,长长的棕绳,因为缰绳末端有疙瘩,被路边的石缝卡住,牛被迫停下来。虽然过往的汽车与拖拉机喇叭 ,依然不时鸣响,但牛却无奈地被困住,在困住中调头看车,见会叫的汽车并会不伤害它,它的颤抖,才逐渐平息。

一位背着牛嫁担的妇女,抓住牛绳,往木浪河边牵着走。与小孩遇上,把牛绳交到小孩手上说,这牛被惊吓过一回后,胆大多了,就不怕了车辆鸣叫了。不用力拉,顺路后埂走就行。小孩是连说谢谢,却将妇女叫成了舅妈。那妇女说:“我说大伯娘啊,和你一样,都是吆牛来河边接煤的,我家住丫口上”。后来小孩才晓得,其实大伯娘家住丫口下。丫口是屯坡与沙坡的交界,往下有双水进、大水进,水井下拐角处,才是大伯娘家。她家位于四队公房东坎上、五队公房西,穿过两米多宽牛路,往上二十米上之西,就是大伯娘家。这些都是小孩懂事后的印象。

小孩穿着小小的解放鞋,破烂不堪的衣裤一层又一层裹着,拉着牵牛的缰绳顺路靠后走。虽然煤车隔三差五经过,喇叭声不绝于耳,但牛除了会警惕地朝车辆望一眼外,能自顾自地走了。这时小孩才想起“娃娃是吓大的”这话,其实牛也一样。有了牵牛鼻子的缰绳,小孩也不怕牛再受惊而狂奔乱跑了,牛经一场惊吓后,虽然它的身上还有心惊肉跑的一点后遗症,但它除了多一份小心谨惧外,似乎懂得它自己木浪河边之行,任务就是拉煤,所以稳下心来等待任务。

到了河边,小孩把它拴在路坎上一棵岩柴上,就在河边坎下刮芦稿叶,抱到牛嘴边。牛把头对着路,边吃边看。我看它的颤抖,像一阵强风过后,平静的山野轻晃的草木。

牛嫁担嫁在牛角上,在它狂奔猛跑中掉了。但没人贪图,直到身为长者那位伯娘帮小孩重新嫁上牛角。斜挎在肩的布袋,装着圆圆的糍粑和半边高粱粑。小孩的母亲晓得,出蛮劳力的人,能吃,喜欢吃了经得起饿的东西。那位身为伯娘的长者教小孩,听到鸡公车的叽叽嘎嘎的声音,就抬头看看大转弯,要是自家人来了,就可以去捡柴堆起,人来到就发燃烧粑粑。

看到比我大的接煤人,随着渡轮见缝插针地过来过去,看船工指挥车辆摆政位置,手干粗的带铁脚的长竹竿,用力撑动,直到了对岸,顺次下船,上路。渡口的两边,全是厚石板铺就,路面很宽,同时横排三辆解放牌,绰绰有余。两边停靠的车辆,排成长队,多时有二十多辆。渡口的等待是漫长的,有的师傅在等待中,除抽烟外,在河边打水漂、捡鹅卵石之类。

小孩初到木浪河边,什么都好奇。不知这木浪大河,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对面那高高的山崖,咋会成这个样子?两岸争渡口的故事,是从哪个时候开始?为什么河那边有煤,河这边很多寨子却没有?这车煤的苦,要一辈接一辈地吃下去么?童年的心开始思考和追问。

大转弯出现了惊喜,惊喜的是对父亲身影的确认。小男孩兴奋地忙碌,和兴奋的等待。因为父亲的到来,回家就有了希望,就有了有作为的欢喜,就有了成长的喜悦。

对岸,鸡公车与汽车,各排一路,自觉有序地等待。过了后,下船到岸。父亲们你帮我,我帮你,推的推,拉的拉,排放好后就准备吃东西。用火柴把堆放好的柴草发燃,把粑粑烤熟烤透,醮上引子糖,大口、大口地吃下。口渴了,河边的山泉,随意一气,喝个痛快。歇好好气,缓缓筋骨,吆喝一声,大家准备,架好牛,鸡公车背带一肩,顺路后边,父亲们掌稳车,接煤人手摸牛背,随情况变化而吆喝上路。

六岁就能到河边接煤的小男孩,曾经是两百多户人家的村子被叫得响的唯一独二,成了一代人吃苦耐劳的标榜。而今,那个被标榜的小男孩,两鬓斑驳,面向花甲,岁月沧桑之感,不由爬上心头。

吃苦耐劳被推崇的时代,离我们越来越远。以经济为基础的多元化价值追求,又将如何演变呢?

                                                                   2020年7月8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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