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场雪
文黄平
过出年来的正月,下了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且一下就是一个星期,像天上厚厚的云,垮塌下来,堆满人间。有的人家的老房撑不住,梁断瓦塌。情急之中,连夜跑进寨子边的山洞。那场雪,堆得连山的影子都会看不见,不根子说路了。出门困难,吃水困难,人们就架上猪 食锅(洗干净的),抱雪放进锅里,化成水,澄清代亮来用。那一场雪,不停地医治,不停地堆,不停地加高加厚。直到七天后,才开始化。大人们讲,小雪三天,大雪七天。
下雪的头一天下午,我和父亲去箐口劈柴(用锄头劈)。还没劈足一头撮箕,就看到天色黄起来,黄得满天都是,黄得像河水朝天(灌满人间的传说)。我给父亲说,再不回家,路就摸不到回了。父亲当机立断,对我说,赶紧收劈柴,越快越走。结果跑到饮米大坡,雪就下得张不开眼睛,跑也滑得难走了!但天色朦朦胧胧中,我还是跟着父亲,不停地往家走。顾不上泥巴满裤脚,冰得透骨,也停不下脚来。那时候我弟妹多,脱衣无换洗,回家就鬼柴烧火烤,烧得裤子衣裳大气迸烟,直到烤干。
晚上洗脸洗脚就睡。天气冷,人睡得香。想到第二天就可以堆雪人玩,比过年还高兴。到了第二天,又不是堆雪人的事了,看到有小鸟的影子,就想到支个簸箕,找新麻线,远远的用谷壳逗雀雀(小鸟)来,瞅准机会,一下子放下小簸箕,听小鸟在里面跳,在里面叫,却不晓得咋做好!放开必飞,逮到怕死。那个时候贪玩,想逮来玩,玩够 了,死了再去毛去五脏,洗干净来再放点盐,柴火上烧烤熟来吃。那肉虽少,又嫩又好吃。吃得黑口黑嘴的,几姊妹还咂嘴巴,眯起眼笑。
但那一年,大人给我们反复的讲,玩可以,一定要悄悄玩,不打不闹,也不准笑,不准大吼大叫。不听话就不准玩。十来岁的人,当然会听话。
接着很多天,雪都不停,仿佛越下越来劲似的。我做梦都想着多捕鸟,能有点网吃。因为那时候,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喂得头猪,都要着上吊,国家牌价仅几角钱一斤,能返回来的,都是边头角落。想有点油星味都很难。只有过年,边远山村,再苦也要吃几天大米饭,要吃点肉,喝点肉汤。那几天吃得饭,吃搁倒的时候都有。
下雪了,无事可做的小娃娃,玩雪是自由的。手玩得红彤彤的,回家在柴火上烤,烤得暴痛得忍不住哭闹。这时候,大人们说,玩够了了要晓得回家烧火,玩得边家都不归,把手玩得僵老火,烤起来肯审暴痛得狠。
如今想起来,那场雪,是一生中最厚的、堆的时间最长的雪。所以至今难忘,也话终身难忘。
你说这场雪你也印象深刻,你家前后都堆得除了雪就是雪。你说你爸爸(伯伯)说,这雪是祭毛主席的,是山河戴孝!
我说那场雪大得不得了,好像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铺天盖地的雪了!
你说那一场雪,是历史,是事实,是一种异常的天象,是一种奇观!很多年都没见到了。
我问你那场自古以来算得上奇观的大雪,你有怎样的印象?你说那时你还小,父母娇惯,得不到在雪地里疯玩,只能门口看看。还要穿花绵衣,戴线手套,烧炭火。你说你听我摆起来,在农村,小娃娃自由,玩得痛快,玩得开心。
其实,说到童年,说到过去,你羡慕我,我也羡慕你!而这样的羡慕,似乎冥冥之中,成了你我之间的一种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