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时代

童谣时代

黄 平

在定南古城及周边，从古至今，流传着不少童谣。这些童谣，来自于民间，来自于传承，或许来自于更广地域，其历史无据可考，无志可查。童谣往往由长辈（祖父母、父母）在诓哄小孩睡觉或让小孩安静下来时反复的念叨，既押韵顺口，又简洁好记。所以有不少人自有记忆起就有童谣的记忆。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人，年幼时父母出外做农活后，小孩多跟爷爷、奶奶呆在家里。老人诓哄孙辈小孩子，吟诵童谣大多比较管用。爷爷或奶奶先是抱着小孩在摇晃中诓哄以诱其入睡，往往会边轻轻拍着小孩，轻轻摇晃着，口中还念叨如下童谣：

小宝贝，真淘气

听首歌，睡瞌睡；

瞌睡香，长奤奤（mangmang），

瞌睡轻，瘦猴精。

在反复念叨中，悠悠童谣就是最好的催眠曲。我相信很多人的童年记忆里，都留下这样的难忘。

在我的童 年记忆里，有首《动物当家》的歌谣：

排排坐，吃果果，

猪拉柴、狗烧火，

猫儿做饭笑死我！

小狗儿在床脚嗷、嗷、嗷，

嗷得一块精嘎嘎，

吃得油淌油嘴。

下河去洗嘴，

螃蟹夹了嘴，

上山去找药，

蜂子叮着脚，

回家告老婆，

老婆婆打你钻床脚。

你从那边打，

我从这边说，

问你要钱么要土？

记得小时候的这个游戏，又叫做打“梭梭板”。我初上小学的时候就学会了：两人先划“嘘嘘”拳，规则是双方只准选 择三个指头中的一指出来比输羸：大母指吃中指，中指吃小母子。要求猜 输赢的双方，同时喊“预备起”并出指以论输赢。赢的一方伸直手，置放于输的一方伸直的手的下层，并晃动着做打的样子。输的一方也随时作好逃避 被打的准备。如果置于上的手，在对方实施打的动作时，逃过被打，那是幸运。如果打中，游戏继续，直到逃脱被打，说明一轮游戏结束，第二轮可以开始。打梭梭板前，两人一起念这童谣。最后一句由赢家问。若输家答要钱，赢家就在输家的手背上轻轻地掐上一下。反之，就是打梭梭板。在反复游戏中，这童年谣便烙进我们的心里。

孩子的童年，大多有点跳皮。一个童谣，比如《动物当家》，唱多了，便不爱听，也安静不下来了。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后来祖母就教唱一首叫《月亮婆婆》的童谣：

月亮婆婆，点点约约，

张家吃酒，李家唱歌，

唱的哪样歌？

唱的南山女大歌。

南山有田又有钱，

南山常吃大米饭。

南山有个大宅院，

走马转廓好气派。

牛驮胭脂马驮粉，

裹脚戴手十二捆。

有女嫁南山，

有吃又有穿，

天天梳妆又打扮，

山珍海味都吃厌，

反爱吃那粗茶淡饭……

南山婆，人人叹，

嫁个好婆家，

天天像过年，

样样都吃厌！

那时候，童谣既是长辈逗乐晚辈的歌咏小调，也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反思。在童谣声中，小孩子听着、听着，往往想起长辈熬制的大米稀饭，做出的油炒饭、鸡蛋饭，就会流口水，巴不得马上得到吃。

如今想来，有的童谣还带着浓浓的泥土气息。

母鸡孵鸡蛋，小鸡出壳后，老人总爱用一个筛子，将小鸡放进去，像筛米或筛豆子一样，又簸又筛，以致那些小鸡儿在上面站都站不稳。又簸又筛的老人还同时像育经一样念叨着：

筛箩筛，簸箕簸，

老鹰来，小鸡躲。

躲进刺笆窝，

躲进墙角落，

老鹰咋样凶，

小鸡命不丢！

筛箩筛，簸箕簸，

老鹰来，小鸡躲……

仿佛还有一首童谣，一开始就是大月亮、二月亮。这童谣好听，说的是哥哥诓妹妹的情景：

大月亮、二朋亮，

公公出来做木匠，

婆婆在家纳鞋底，

媳妇在家遄糯米，

遄得半长虹糠，

拿送妹妹做奤奤（mangmang），

妹妹吃去肚子痛，

请个端公在扛神，

端公吃酒醉，

侄 在鸡窝睡，

鸡毛做枕头，

鸭毛做盖被。

记得还有一首栽蚕豆的童谣游戏。一般情况下，一伙儿童并排坐在一起，其中一个用小石或糖纸之类的东西捏在手中，轮流在每人面前伸开的手中点一下，落到谁的手中，谁就要学鸡叫、学狗叫，或做一个小游戏。“栽蚕豆的”人，一边做栽的动作，一边念着这童谣：

栽蚕豆，落蚕花，

蚕豆娘娘落哪家？

蚕豆白，好请客；

蚕豆烂，好下饭。

栽蚕豆，落蚕花，

蚕豆娘娘落哪家？

落这家，落那家，

落到哪家算哪家！

稍微长大些之后，栽蚕豆的童谣变成了丢花帕、出节目的小游戏。有时候，能背童谣的玩伴会互相传教，在反复的念叨中，儿童也渐渐变成小小少年，少年慢慢为变成了中年，中年又慢慢变成老年。不管岁月如何更迭，小时候学会的童谣，张口就来——

奶奶婆婆好几个，

围着炉子坐：

张家长，李家短，

你也讲，我也说。

张家讨个癞子婆，

挑水喂鸡鹅；

鸡鹅不下蛋，

打死赖子婆。

李家讨个花大姐，

长得好，泼得凶；

公婆好歹不敢说，

丈夫也常被数落……

忤逆不孝多灾祸，

这样人家日子不好过。

随着岁月的过去，渐行渐远的童谣，每每想起，心里既有一种不舍与温暖，又有一种感叹与失落。

最纠心的是祖母教过的《鱼儿歌》。每当想起这首《鱼儿歌》，我都会感吧不己，若有所思。如今想起，心中依然少不了有些感慨。

小小鱼儿水中游，

与人无冤又无仇；

喝点清水过日子，

与世无争爱自由。

可恨人心真不平，

将我捕捉上酒席；

把我干死又炸脆，

你说可恨不可恨？

无辜化着牺牲品，

贪婪却成坐上宾。

冤魂不断无处伸，

编起歌儿唱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