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后园东西走向,二十四米长,八米宽。兄弟在属于我家的这边建了栋三间的平房后,才晓得它的长宽。
后园有两棵石榴树。一棵在东,一棵在西。东边的一棵,靠着一块上千公斤的巨石,斜伸向东,粗过碓干(腰围超过两尺)。西边的一棵生在一尺宽的岩缝中,挺拔向上,粗不盈尺。两棵石榴树,东之西,前之前,都挨近一丛竹林。在我的印象中,每一年,这两棵石榴树,花开同步,果结同时。
临近中秋,那树上红红的石榴果实,成熟得笑开了口,露出那红得流汁、红得令人馋涎的石榴子实来!这时候,各种各样的鸟,几乎一天到晚都欢聚其上,庆祝丰收似的叫声不断。时常有被鸟争夺啄食而掉下来砸碎的石榴。那些四处寻食的鸡看到,一哄而上,一抢而光,还要朝高高的树上望了又望,巴不得再掉下一个来,以饱其欲。
我在六枝工作的叔叔成家前,两棵石榴树都由父亲负责管理。之后,东边的属于叔叔家,西边的属于我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叔叔全家农转非后,两棵石榴树,又重归父亲看护。待石榴树开花个把月时,父亲就从山上砍来一些倒钩刺,凭借木梯,将这刺倒挂在树上,以保护果实不被人偷摘。即使如此,还要随时注意后园的动静。那些翻园捣圃的小伙子,总能想出办法跃上树去。为此,好几年间,石榴将熟之后,每天晚上,父亲总把狗关在房背后,以听狗叫为信,注意看管石榴树。因为不管是集体或是土地承包后,每年中秋前,父亲都要摘下又红又大的石榴,除送给点邻居尝外,树上留几个在树阴中,等中秋节的晚上作为贡月亮婆婆的贡果。其余的,父亲背到安顺去买,然后换上一两斤月饼,秤几斤地萝卜、水果、买两斤白糖之类回家过中秋。白糠作为当时的奢侈品,主要是送给祖母当点心。
到了中秋的一天,父亲会选一个甜味十足的大南瓜,等到下晚一点,刮皮后切好,用来蒸糯米饭吃。而母亲呢,早早的就泡起糯米。晚饭前,照例要点香、燃烛、烧纸的供祖宗(上坛)、供土地(下坛),在大门外供日月星辰。接着吃过蒸得很柔软的糯米饭后,我们一家的任务,先是划苞谷。因为黄壳的苞谷早从地里搬到家中,需划开苞谷壳,再集中放炕笆楼上去。就这样,等到月亮高高的升到天上,又大又圆又明的时候,祖母或母亲,就会将一张小方桌摆到院坝中间,并放上香座,插上三柱香。然后再摆上三个盘子,一个装上核桃、葵花、花生,一个盛着三个月饼,一个放上石榴、苹果、地萝卜之类。接着等祖母念念有词一会之后,守上半个时辰。便开始享用这些贡品了。但不是自由享用。需要由父亲或母亲分配。父亲或母亲,首先将软和的月饼送到祖母手上,然后再将有硬壳的红糖月饼分给我们。月饼,每人半边或一个,地萝卜每人一个,核桃可得三四个。其余的由母亲收起来保管,作为晚上喊我们划苞谷的奖赏。那时,我们吃月饼,不像现的年轻人在三下五除二,吃洒在地上也不管。而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掉了一丁点、弄赃了,心痛不已。
后来,我参加工作后,虽然每年都带上单位分发的月饼和买上些好吃的东西回老家,和家人团聚,共享月圆中秋的丰收喜悦。但在我参加工作之前的中秋,在记忆深处,依然散发着如兰岁月的温馨。
现今祖母走了,,父亲也走了。想起过去回老家的中秋,今年的中秋,似乎月的温馨不再那么浓了,天上的星星也不再神秘了。虫鸣声里,藏匿着月无声胜有声的千古之吟。
中秋节里的母亲,月亮之下,在兄弟新房前宽敞有随之而来坝里,不知她在想什么,有一瞬间,仿佛坐成了一座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