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头话

文黄平

“唉，到了我这个年龄，船到码头车到站，没意思了！”涂松的兄弟小成说：“哥哥，你不过四十五岁，咋讲这种话？涂松是一个乡村小学的代课老师，能够转正并改行，当上正科乡的干部，这肯定到点了！小成听了后说：“以后的时间还长，咋会没意思你？”涂松回答说：“兄弟，你不懂！”小成摇了摇头叹道；“你的话我才真的不懂，为哪样突然间会讲出这样的丧气话来？”他什么也不说，把车开到临近老家的山下，停了下来。小成问：“哥哥，你要搞哪样？”涂松说“我看看这路，怕上不去”。小成说：“这路是陡是陡了点，弯拐也多，不好开上去。可你开车走这条路，又不是一天、两天，还怕哪样？”涂松说：“我怕哪天回家，车子突然来到这点，没得油了咋办？”小成有点莫名其妙：“你咋会这样想？”涂松叹了口气说；“我突然觉得，这车子最后一次回家，到了这个地方就没了油，到时候咋办？”他弟弟说：“你究竟讲哪样鬼话？讲得莫名其妙的。如果到了这点，就算不得油，还有好远点？抬都要抬回家！”

他走了几步，走到跌沿边上，看了看奔流不止的乌江，然后对小成说“这条河累了，来到我们老家的山下就调头走了，不见踪影了”。小成说；“哥哥，你讲哪样鬼话？面对大河，你站在高处、远处看，照样看到随湾就势的河总是流个不停！”涂松继续重复一句话：“兄弟，你不懂！”说完这话，无论他兄弟说什么他都沉默不语了。

涂松兄弟俩上了车，继续往家的方向赶。快到山顶的时候，涂松停下车来，往左边一个小小的山弯指了指，对他兄弟说：“你看那山弯，有一官阴地！”小成说：“你又不是阴阳先生，你咋会晓得那地方有官阴地？”涂松想了想说：“我就是觉得那地方适合我，以后我殆后，就要在那地方了！”他兄弟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是疯了？想得这么远搞哪样？以后的事，时间还长得很，哪不是由你想的事情！”涂松听了后却语重心肠地对小成说；“你兄弟比我小得多，你要记住，我姑娘才上高中，不懂事！到时候你要记住，这个地方我用得着，不要再麻烦！”他兄弟皱了皱眉，心好像被掏空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清明时节，涂松兄弟俩回到家上小众坟，因为第二天才回县城，所以他把车停下，走路去坟山上祭奠、聚餐。大家说他工作忙，要不是清明，难得见到他，所以划两拳，不枉自有这样的机会在一起。涂松说拳肯定要划，不然的话，以后没机会了！小成警惕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有人骂他：“好象你的脑筋不是你的，说的话也不是你的话，尽说些鬼话！”

涂松本来就重男轻女，所以在他心中，没有了“香火”，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他喝了酒，消极的话，也有人并不当回事。只是他的兄弟觉得，他最近的话，反常得有些令人不解。

枰砣乡普九验收的最后一天，恰逢星期五。那天去的车多，人也多。晚饭后回城，涂松邀约他在乡中心的兄弟小成一起回城。他兄弟说他选走一步，他得不到走，还有事。

小成后来跟人说：“人的命运就是老天的安排，不信都不行！”于是人们问他：“为什么这样讲？”他兄弟说，出事的那天清晨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一个美女一丝不挂，拦住了回家的路......

遭遇车祸的不幸，善后之中，人们在回忆中都奇怪遇难的那些人，总有些反常的、令人难解的言行，鬼话连篇。

那于早晨，本来既定要一同前往验收的督导室主任汤鸿，说是突然头痛厉害，需要请假。其实是汤鸿做了一个梦，他在梦中见到他兄弟，总是坐在他门边，堵住不让他出门。无论他如何说，他兄弟就是不让他出门。汤鸿醒来后想，他兄弟病逝多年，怎么会入梦呢？还是忌忌脚的好。果然晚上，他想坐的车真出了事，一车人没一个幸免于难。

最后送涂松的亡灵回老家的车，居然到了山脚就开不动了！原来汽油用尽，无法再行驶。最后不得不请人将他抬回老家，停放在村外一块宽敞的草地上。请人帮他找阴地的时候，落脚点就是他曾指定的地方。

涂松遇车祸时，恰是他四十六岁生日的头一天。民间有一种说法，人无论何时，不能说坡头话，要忌嘴。涂松临近车祸的时候，总是鬼使神差地说此莫明其妙的破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