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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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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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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好奇

文黄平

母亲一早就出门上山薅苞谷,我像粘草籽一样跟上。尽管不过三四岁,不哭砂不闹,不要背,也不要抱,紧跟在母亲身后,像个懂事的小小男子汉。为了我能自自寻其乐的玩,母亲一眨眼间抽一把狗尾草,翻花似的手,三转两转,一条有头有脚有尾巴,腰身可爱的绿色小狗就在我眼前活灵活现起来。母亲的手灵巧而又快当,我不还没看清过程,她就将一条小狗送到我的手上,并说:“各人自己玩,我忙菇苞谷。”

我坐在苞谷地边的一片草地上,拿着母亲编的绿莹莹的小毛狗,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觉得可爱至极。我牵着小狗身上的草纤纤,让它跑,让它跳,让它打滚。玩够了,突然好奇地想知道母亲是怎样做成的它,于是慢慢地把它拆散开来,看这狗尾草是怎样变成一条活灵活现的狗样子?

尽管拆得很慢,并且边拆边看,可想复原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以前的样子好看。不但如此,左看不顺眼,右看也不顺眼。于是又重新拆开,再认真细想,又再次重编,直到有点像原来的模样,内心便有一种莫名的高兴。于是又自己学着母亲的样子,去扯一把狗尾草来,两三根凑在一起,见葫芦画样地学挽成多个狗尾疙瘩,再窜凑成一知小狗的样子,反复的尝试编织小狗,直到和母亲编的几乎一模一样才善罢干休地去到处自寻其乐。母亲时不时抬皮看看我,然后继续做她的活路。

母亲薅苞谷是边薅边往前走。我靠近母亲,看到母亲薅过的苞谷地,随着她的薅刀铲动,时不时会有红色的、紫色的蛐蟮(蚯蚓)从泥土里出来。这些蛐蟮刚薅来的时候,在太阳底下不安地跳动鞶(pan)来鞶去,鞶够了,静下来,又拱来拱去地朝泥巴松软地地方钻,然后才不鞶。我想看看这蛐蟮,它的嘴在哪?眼在哪?鼻子在哪?耳朵在哪?于是我又把钻到泥土中的蛐蟮抠出来,用左手手捉住,右手扯定,反来复去地看,可无论如何,总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跑去问母亲,母亲说:“蛐蟮是蛐蟮,人是人,你以为蛐蟮和人一样?耳朵、鼻子、眼睛,嘴巴,样样都看得到啊!”

于是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越是想不通的越好奇,并继续想,蛐蟮为哪样和人不一样?小小的脑袋里,到知不是的小小脑袋里,开始想对不明白的事情,想啊想的,没完没了。于是我希望我赶紧长大,像母亲一样,就会会懂得很多东西,会做很多事情。

五岁那年,我爱和隔壁的兄弟玉龙玩,他比我小好几个月。玩哪样呢?如今想来,”文革“时代的农村,小娃娃家,除了泥巴,石头,那就是就地取材的自寻其乐了。他家房子档边的路坎边上有两个小小的岩窝窝,岩窝里有泥巴,每个岩窝上各有一个蚂蚁洞,那不大不小的黑蚂蚁,出出进进的忙,也不晓得它们忙哪样。有一天我们看到一条干蛐蟮,几只蚂蚁路过,试了试,想拖走又拖不动。它们用头上的长须碰了碰,然后又分头窜动。于是我将那受伤的蛐蟮,一分为二地分成两半,并且分别拿到两个蚂蚁洞口边,想让它们拖进洞去。可是,如此帮助,它们并不领情。相反,它产用头上的角碰了蛐蟮一下,便各自走了,寻找它们需要的东西去了。天快黑的时候,听到大人喳巴卖嗓地喊回家的时候,我们还想再玩。贪玩是儿时的天性。尽管我们没有出声,老太太还是找来到我们身边,看我们在玩蚂蚁,就说:“天黑了,蚂蚁都会回自己的家,你们咋不回家?”两窝蚂蚁,我和玉龙两个,把它们分成你家、我家的,于是各人用一点点小泥块,堵上蚂蚁洞,说是帮它们关门,免得它们晚上冷。老太太看着我们边做边讲,忍不住笑道:“明天早晨,蚂蚁走得比你们早,明天它们要出来,哪个帮它们开门?”于是想了想,我们又把堵门的小泥块消开。我们还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地说,蚂蚁的两个家,像我们两家,一家挨着一家。奇怪的是,我到你家喊你玩,你到我家喊我玩。这两窝蚂蚁,各窝是各窝的,他们在外遇到好吃的,也不会你家帮我家,我家帮你家,各家是各家的,它们成群打伙的,会各搬各的回到各自的窝。我们自作主张地把一窝蚂蚁伙搬的蛐蟮,分半截到另一窝的洞边,那出出进进的蚂蚁,它们嗅一嗅就远远离开了,好像根本就从不稀罕。

记得有一天黄昏,我们在玩蚂蚁的时候,听到路后边有个蛤蟆叫得响亮,我和玉龙一个都不讲话,尖起耳朵来好好听。听来听去,他兴冲冲地说:“我晓得在哪点了,走!”他喊起我就朝他认定的地方走去。去了以后,那蛤蟆又不叫了。他又说不要讲话,好好等一下再讲。我们于是就静悄悄地等了等,直到蛤蟆声又叫起来。我们听得一清二楚,声音在岩头缝缝关叫,于是我们挨近到叫的地方,同时指着岩缝说:“在里头!”接下来,我们两个,你望我,我望你,又悄悄站着,再仔细听了一回。结果那蛤蟆又叫了起来。玉龙耳朵尖,他指着一个岩缝说:“肯定在这里头了!”。

玉龙找来一根救急粮刺棍,用石头把刺刺砸干净,然后用那小木棍和一块石头,像大人打钢钎一样,朝岩缝里打下去。我说怕打死,玉龙讲打死就算,叫起来吵人得狠。我是想逮来玩玩,玉龙是想打死它,免得吵人。玉龙打着打着就说:“我怕你不死!”好像打感觉打着了,然后又去找来一根细小的干倒勾刺,用石头把一头的刺砸干将,然后小心地伸进岩缝中钩扯,最后竟然把那母指大小的蛤蟆捞出来了。我一看,它的肠肝肚肺都暴出来了。玉龙将小蛤蟆连那倒勾刺一起,丢在侧边的一个牛粪坑,我们就回家了。

那时候的我们,经常的听到高高毛家大核桃树桠巴上的大喇叭放那高声大气的革命歌曲:“文化大革命,凯歌震天响,批判旧世界,战旗迎风扬.....”我不晓得那歌是哪样意思,只是觉得唱起来热闹,听起来好玩,狗些朝高音喇叭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然后找地方躺下,把头靠好......每天听到喇叭叫起来,我自己编了一句话挂在嘴上,从天亮念到天黑:“文化大革命。大蛤蟆堵倒嘴了!”老太太听到我这瞎编乱讲,重三便四的话,笑得眼泪花花打转转。

记得老太太在笑的时候,我拿出那小东西,对着屯坡屙高尿,边屙还边说:“老太太,你看我屙尿有屯坡高不得?”老太太笑得像朵花地说:“快当了,再长大点参,要屙得翻过屯坡去!”

那年冬天,天黑吃了饭后,我就爱走隔壁仲其幺爷爷家。幺爷爷在林场,经常扛干柴,挖大圪兜来他家,他家有三间石板房,有火坑烧大柴火,烤起来热和得很。我家只有半间房,烧个铁丝箍的沙土火,放在门边的堂屋角落,烧柴做饭、做柴,没火烤。在幺爷爷家,幺爷爷拿苞谷籽放在柴灰里头,烤炸、弹起来,幺爷爷会用手接苞谷花,接来后挨一点二地分给我们(包括他孙子)吃。一听到苞谷花的爆炸声,我们就盯着,看幺爷爷接苞谷花好玩得狠,我也想学。结果,好不容易接得一棵,却烫得我叫了起来!幺爷爷于是给我讲,我的手嫩得狠,着不住,不能这样接。

五岁那年的秋收,生产队扯黄豆,我在老学校的那块偏石板边玩斗鸡草,逗蚂蚁,看大公鸡刨蛐蟮,捉蛐蟮,仰起脖子吃那又粗又长的大蛐蟮,觉得好玩,看得不眨眼,看得津津有味。老太太看我各人玩得鼻涕耸耸的,跑来用两个手指头帮我平住鼻子,叫我我用力,她帮擤掉,擤掉揩干净,然后说叫我好好玩,她要回家你了。其实不用讲,我会玩我的。

但是那一次,老太太不放心,过了好一会,她再来我们二队的偏石板边看我时,吓得她脸青面黑!

那时候,母亲们算在地头扯黄豆,一把、一把扯起来,再用青草捆好,扯多了,又收堆放好,等父亲们挑。父亲们的任务就是从地里把黄豆根对根地捆紧、捆好,用扁担穿上,然后挑回大偏石板上放下,解开,扯晒好。我看到他们,汗淌下来,就抬起袖子扬一下,那袖子汗巴雨淋的。回来累了,就学校屋橼下歇歇气,咂竿叶子烟。渴了就近找人家,用水瓢舀上半瓢冷水,嘴凑上去,咕咚咕咚的就是一顿,然后大叫一声:舒服!我虽然很小,但看到这样的情景后,一下子植入了大脑。

有一次,我发现父亲挑来的黄豆里,有一个好玩的东西,圆圆的,红红的,会蚴。我不晓得是哪样,只觉得好玩。所以我看到后,就去捡来玩,还把它盘着的它,扯伸扯长,可我一放手,它又盘回去,得圆圆的了,恢复原状。于是我又把它扯长.......像玩一个游戏,它盘,我扯,我放,它盘,就这样不停地玩来玩去。这情境后来老太太看到后,吓得她脸青面黑,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就会带来什么灾难。老太太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手说:“这是虫虫,会咬人,咬到手,会淌沫沫血,痛得要命,医不到,人会变绿......她说她领我回家去,家里煮得个鸡蛋,问我吃不吃?一听有好吃的,我高兴得不得了,赶坚放开好玩的东西,跟着老太太就走。回到家,老太太确实拿了个鸡蛋煮起,说叫我看到煮,她上个厕所,说着拿着把火钳就出门了。直到我读小学高年级后,老太太才说起小时候这件事,她怕别的娃娃去玩蛇着咬到,拿火钳去把那条蛇夹丢到球场前埂的火麻林中了。

五岁的时候,家里准备拿我去读书。学校就在渔塘边,隔着一个大屋基。那长五间的大屋基是给老师栽菜吃的。前坎一半挨球场,一半坎下有田地。挨屯坡那边有堵大山墙。老太太和父母都说,送进学校,有个人管好点,免得跳皮捣蛋,到处乱玩,玩出问题来。

自从他们有了这个想法,母亲就教我数数。母亲读过小学三年级,因为是富农成份,学校不要读,着回家。但母亲至今都忘不了,她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不但成级好,还年年都当班长。她回忆说,没书读,她哭了不晓得好多次,所以一直念叨我要好好读书。他们想拿我发萌读书,母亲就叫我和玉龙在一起,看哪个数数得赢家。玉龙可以不打隔扽地从1数到100,我数到50就乱了套。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点,读书的时候,老师教一句,我们就跟着读一句,老师叫指着书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可我们读着、读着就忘了指,爱跟着老师念,读望天书。直到老师反反复复地示范,这眼睛才学会吃字。

也不知读了好长时间的书,天一亮就背起装书本的紫红色的耍须书包往学校跑,去遇上同学就玩斗鸡草,玩草丛中的小土狗,看鸡打架,学狗叫,学鸡叫,甚至屙尿拌泥巴,学捏小猫、小狗玩,直到哨笛吹响二遍,就各人路到座位上规规矩矩地坐下。

可是有一天,老师在黑板上做了个竖式算题:50+50,喊同学上去做,已经喊得三个上去,都没人做得出来。做不出来的都喊在侧边排站着,说是等有人做出来好好看,好好学,看人家是咋个做的。我是第四个着喊上去的,同样还是做不来。张如熙老师就喊我和他们排成一排站着。我不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张老师马上就走下来,走到我身旁,弯下腰,从侧边纠着我的耳朵说:“你还自觉啊!”我一调头,张口就咬他,他赶紧张开手。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转眼间,背起书包就往外跑,跑到偏石板一旁,还爬上一块地埂不高的地边上, 从地头拣起一块石头,并扬起对着随后撵来的张老师,恨恨地咬牙说;“你敢来,我打死你你!”张老师看着我,站住了,无奈地低头转身......

后来老太太说,她和张老师讲好了的,只要我去读书,张老师不会再纠我的耳朵!之后,我我在老太太火麻的威逼与好言哐哄下去了学校,并抬眼看了看张老师,看到他的脸上带着笑,我才安下心来......

有一天,记不清是早上或是下午,下课期间,我问和我一样着站的同学,他们站到哪个时候?他们争相对我说,见我跑了,他们也跑了。有一个说他跑到对面那栋学校的背后阳沟角落躲了起来,直到放学才回家,有一个说他跑进他家牛实的马槽脚,再一个说他跑到他家园子头的竹林里。他们说他们都是听到大人喊吃饭才回家的。

那以后,张老师喊学生上去做题目,先问好好看,看做得出来做不出来?还用教棍指着,一遍又一遍地念给大家听,说是想好了,做得出来就上去做,做不来的就不用上去。如果做错了,张老师就叫先下来到坐位上坐好,他再讲要咋个做才做得对。

那年暑假,父亲给我编了个小竹箩,我开始学讨猪菜。同村的几个邻居姐姐约我和她们一起去。这一去,她们教我认得黄狗头、小刺菜、米浆菜、无耳肠、白蒿......她们排在一起屙屎屙尿的时候,我一跑去和她他排起,她们就搊起裤子跑开......直到三四年级,玩伴就男生玩男生的,女生玩女生的了。

我们喜欢打长长跪,打鸡儿棍、跑攻城、打三角板、割箩箩草、看牛看马,捉鱼鳅、逮蚂昨,夹黄蟮...... 年龄出入不大的女生,玩的就是抓五子、摆姨妈家家,丢帕子,跳圆米花,跳大海,背幼小的弟妹,逗弟妹玩,大月亮的晚上也和我们一样玩躲猫猫......只是躲猫猫的时候,她们躲的地方不好找的时候,已经被找出来的儿子娃娃,就会悄悄讲,各人回家,随她们躲!从此以后,她们就不爱和我们玩了。

记得有一次,中午的时候,我们几个去烂田头逮得条黄蟮,还拿装在裤荷包头,用手捏着荷包口回来,见到她们,叫她们猜我荷包头有哪样,她们猜不出来,我从荷包头把那条黄蟮逮出来,吓得她们叽啦叫喊地跑开,她们以为是条蛇......

放牛去山上,我的裤子破了上洞,又没腰裤(内裤)穿,玉龙从后头拿根小棒棒夺我,我调头鼓了他一眼,他嘿嘿地笑。玉龙家爹会劁猪骟鸡,会医马医马,手边要宽余点,穿的比我好一点,不但不会穿破裤子,还有小腰裤穿。我回家就哭着要母亲给我补好裤子,还要母亲帮我做小腰裤!

那时候玉龙家二哥当我们二队会计,挑粪放田的时候,二哥就坐在磅称边,拿个小本子,负责称枰,记工分。听说挑粪的人每天十工分,称枰的二哥也是十个分。所以我和玉龙说,我们还是要好好读书,长大后像他二哥一样,不着挑牛粪。

过两年,村里有了公办老师,只要上好课,听说个个月都有工资领,一个月领几十块钱!于是,我们又想到,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公办老师,热天穿的确凉衬衣,冷天穿毛线衣,四个荷包的蓝的卡衣服,手腕上戴块亮晶晶的手表,小荷包上还挂支钢笔......

记得有一年,学校姐织我们排节目,过六一。我们十个小同学,每人拿条小板凳奇成一列小火车的样子,边骑边用两手一起一坐地反味劝小板凳走,一边齐声唱起:......火车、火车快快跑,穿大山呀跨大河,看看祖国新面貌.....

那时候,只要听到周围围团转,讲那个寨子放电影,比过年还要高兴,天还没黑就不要命地跟着大的跑!一场电影,可以兴奋几个月,玩打仗都按记得的电影里头的情节玩。

不过那时候对人,爱得狠,恨得狠。国妹哥经常喊我和他去割草,帮我捆草,我有点哪样好吃点都会想着他,比如烧洋芋,讨花红、桃子之类。可是,村里有一个人,他该起我父亲打铁的四角钱,听父亲说两年多了,他都不提一下信。有一次我忍不住跟这人提了,这人还瞪着眼吼我,从此我就恨这人,直到现在我都睢不起这个人。

2022.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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