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洋
题记:生动的、痛苦的、热情的、神奇的日子是金钱买不到的,而且那种炙热的甜蜜是什么都换不回来的。
------(英)高尔斯华绥《福尔赛世家》
我和我的高中同学齐卫到过你家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你家住在离幺铺镇中心区一个名叫中院的大寨子中。当我在熟悉你家的齐卫的带领下,问到你家门口时,你养母正好在堂屋,我问:“伯娘,小吴鹰在家么?”你伯娘没正面回答,而是向着里屋喊你“小鹰,你有同学来了!”接着再招呼我们进屋。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周末,有三四个女同学在你家里玩,你养母用油炸糍粑为你招待你的同学,这机会被我们赶上。我们遇到你养母时,她正在整整洁洁的老式堂屋里安桌椅,并招呼我们一起坐下吃少午。由于你同学和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们不便多言,吃过少午,坐了一会,吹了几句,我们便告辞。你说等一会你带我们到你一位表哥家唱歌,说是你表哥是做生意的,赚得钱后建了新房,买了套音响。因我五音不全,不喜唱歌,所以摇了摇头。我们告辞,你和你的几位同学打了招呼,送我们出门后,我问你伯伯咋没在家,你说出差了。一路上,经过一户新房,像以前大地主家的门户,听着震天响的狂吼乱叫声,你介绍说这是你表哥家。你表哥的长油光闪亮,穿着长皮靴、皮衣、皮裤站在门边抽烟,那神情,头高高、尾翘翘的,一个暴发户的样子。你和他打过招呼,我们继续往前,走出寨子,过一条杨柳拂水的小河,你说过了桥就是南山小屯了,不远送了。于是我们就此作别。
回来的路上,齐卫给我泼冷水,说是你几乎是个根号2,如果和成你,以后生娃娃个子也大不了。我给他说,人无完人,你有你的优势。更何况,和你在一起,有共同爱好,有说不完的话。如果能成,相互长期在一起,生活上感到有趣味,这比什么都重要。齐卫摇摇头。
没想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机会到你家了。不过,你家那青丝按缝的石板房,门前那成块的条石做成的石梯,那有每一块两米多高的岸石,那平整且擦得发亮的水泥地坪,那堂屋里供着的黄铜观音,进堂屋后右转再往里,你那充满芬芳的整洁有致的闺房,特别是那桌上整齐的书架,书架上可以看到的夹在书中的书签,多少年过去了,总是萦绕在我脑际。
一
说起来,我们的分手还是有点令人感叹的!近两年的时间里,几乎无所不谈的我们竟然在一夜之间形同陌路,并从此杳无音信!
记得断交信寄出后,当我苦思中猛然醒悟后,已参加工作的我,在那一个春天的早晨骑着自行车,大汗淋漓地急往师专。三十公里起伏曲折的路,一个多小时就到达。我多么希望通过解释能得到你的谅解时,我又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你。当我心事重重的在师专大餐厅与你的同学就餐时,你前去打饭。刚踏进餐厅大门,我们的目光正好相遇,你仿佛触电似的猛然一颤,转身就跑!但我还是看到了你两个青肿如桃的眼圈和明显消瘦的脸。瞬间,我的心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我已意识到我对你的伤害之深,是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的原谅的!但多年来,我们的交往,总是让我难以释怀。我常在旧地重游时陷入纠结的回忆,叩问命运。并因此让思绪在浪漫的回忆中痛苦:
多少山水路径
曾经留下我们
青春浪漫的影
似露如霞的情……
多少次,故地重游时
曾经相伴的岁月
如无数蜂群将我围困
让我心烦意乱,难以安宁
一十八年前,多少个月夜
浪漫在我们共同爱好里
多少个周末,相约的默契
如春天的绿,不断浓郁
浓郁得令人舒爽、陶醉
每一个日子浸透着诗意
不知多少次曾经
那情 那景
那影 那声
那一连串纯洁的意趣
如今却让我如毒瘾
日复一日的回忆
煎熬着我的身心
我仿佛是大旱年月
一株墙头的芦苇……
二
我参加工作后,你第一次来看望我时,你的两位女同学借故离开后,我带你到县一中及紧邻的东华山、天望溪、叫子坟、美女山等地游玩。并尽我所知,向你一一介绍。你在古树参天、绿阴重重的一中,一片清幽让你若有所思;在东华山顶,小城尽收眼底,你满眼的兴奋与一脸的快意。在天望溪,清流飞溅,浪花如银,你双眸放光;在轿子坟,那三碑四柱、竹雕石刻的轿子一样的坟莹,让你感叹。多少年来,我们在一场虚惊的美好,无不在我的脑际一次又一次地闪现!
在去天望溪的路上,你听我讲述城关中学处已被“破四旧”毁灭蛤蟆岩、避暑亭时,你说:“太可惜了!”并叫我反复背诵那首镶在“蛤蟆”舌上的一位城绅张一普所题的诗句:“恰似蛤蟆癞石头,巍巍道左几千秋;默默无闻不生嗅,避暑又来闹不休。”你又叫我拿笔给你记下。到了天望溪,一段、一段被石堤阻断的河流,碧波荡荡,垂柳依依,溢坝而下的浪花如诗如画。水凼中光溜溜的顽童在水中嘻戏的情景,让你很笑得羞涩而开心。过溪水,出寨门,有一座天生如笔的岩石,上面生有古松、巨藤,并有普定乡伸张一普题字,可惜也在“破四旧”中被破坏得荡然无存了。听了我的介绍,你叹处说:“非真的可惜!”
往前二三百米就到了叫子坟,你说应该叫“轿子坟”才对,因为这坟是方形的,两边横竖有竹节形状的雕塑,像古代的轿子一样。我说:“据当地人介绍,前面碑雕,中部的那对小石狮子,口中原有一颗圆圆的石珠,用嘴巴对着小狮子口用力一吹,就会山鸣谷应。所以,我觉得这个坟应该叫“叫子坟”。你说:“可惜现在这对小狮子被人打烂了,吹不叫了,还是应该叫‘轿子坟’恰当。”
对于美女山,出县城北门不远,你一看到那满山遍野的坟茔,就打消了前往游玩的念头。不过,我给你讲了美女山、喳口山、穿洞的故事后,你却有停下了后退的脚步,想一睹此山风采。我给你说,如果站在美女山对面千米之外,这山形,非常像一位半躺着的丰满的美女。传说一个放牛的小男孩,晚归途中,明月之下,见山下井旁,有一美女用井中流出来的清水梳妆。当他看得出神,正觉奇怪时,一阵风起,美女突然不见。后来,有位阴阳先生说这座美女山上有官好地,谁家老人去世葬着,子子孙孙人财两发,代代富贵。就这样,年长日久,美女山就成了坟茔遍布之地。还有人个传说,讲的是某朝某代,天王旗有一位大户,仅有一女,这女子年方二十,父母因病双亡。河那边的补朗某村有一位土匪头,年近三十,既想霸女为妻。又想占她家资产。土匪头闯到女子院中放狠话,女子虽学得一身武艺,但为慎重起见,假意许诺土匪,这事让她考虑考虑,一星期后回话。土匪头信以为真,转身而回。女子迅速托人快马加鞭,告知与她已有婚约的那位年轻力壮的将军。土匪头准时来到定南古城北门,这时将军飞马去找土匪头。将军使双板斧,土匪头善使一根大铁棍。将军挥舞双斧,跃马飞奔,猛然向土匪砍去!看将军如此凶猛,土匪头晓得遇上行家,于是将头一偏,身子闪开,斧头就劈开了一座山,就成了现在的炸口山。而土匪头闪让之后,将铁棍直向将军戳来,将军将身子闪开,铁棍就势戳穿了一座岩山,就形成了现在的穿洞。而这场争霸,从中午战到黄昏—— 你来我往,不知战了多少回合,女子看得发呆,最后变成了一座美女山。
我简明扼要把故事说完,你说你一定要去看看。可惜天近黄昏,你不得不遗憾地放弃。
通过这次郊游,你回去后来信对我说,你打算毕业后争取分到普定一中。你说普定是个有趣的地方,你愿意在普定呆一辈子。你还说:“这座县城中学,坐南朝北,环境幽雅,校园内古树参天。东边又紧靠刻有“大明定南所”与“翠屹云天”的东华山,这山如倒挂的金钟,挺拔隽秀,可以说是群山之中的伟丈夫!就在这校园门前,放眼望去,定南古城尽收眼底。在东华山上,不仅定南古城一览无余,而且极目远眺,田野、河流、山川,方圆可极尽百余里,真有点让人心旷神怡!还有那不远处的天望溪,更让人留连忘返!若能在这样的环境工作,我很愿意!”
之后,我前往看望你时,针对你这一想法,我说:“真的想到普定工作么?假若我不在普定县城工作,你会有这种想法吗?”你脸泛桃花,乜斜了我两眼,做着不理我的样子。我想了想说:“如果说你到这里来,恐怕你的父母不会同意吧?”你说你只要打定主意,他们是拿你没办法的。听了你这话,我想,我们公开确定恋爱关系的时机应该成熟了。我怕当面给你提出,你会让我难堪。于是,用书信的方式给你提出:
如果你是天上的白云,
你永远诗意在我的湖里;
如果你是海中的礁石,
我将以执著的激情拥抱你,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如果你是一条桀骜不驯的鱼,
我将以大海的胸怀容纳你......
你以简单的方式回答我说:还记得舒婷的《致橡树》么?我记得我们在师专的林荫道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背颂《致橡树》的情景么?还记得你想说什么时我掐你的手阻止你的眼神么?
过了一个多月时间,你为此还给我写过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我们交往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你像一位大哥哥一样对待我,顺着我,尊重我、护着我。但你的思想、你的感情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没有哥哥、姐姐,也可以说没有弟弟、妹妹,因此,我首先渴望有一位像哥哥一样的人关心我、爱护我。认识你,让我的渴望成为现实。你又与我有共同爱好,在互相交往中能畅所欲言。但我又明显感觉到你的思想、你的感情不仅仅是这样。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们这个年龄在思想感情上不应该考虑得过多与太远,让我们都暂时保留各自的选择权吧!也许,你身边会出现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女孩,如果说你把你的选择权交给了我,可能以后你会后悔的。”
接到你的来信后,我觉得你话中有话,你似乎在为我考虑的同时,也为自己留足了余地。
我想,可能是夜游虹山水库的那天晚上让你生气,让你有了样的想法。
那晚的月,虽然不是满月,但那月却格外明亮。我恨那月,不该这样明亮,让我们似乎少了点放肆。不过,那棵柳树下,那片如绿毡的草地,我们相依而坐,你丰满而纯净的香味,一阵又一阵撞击着我的心,以至于我情不自禁,从抚摸你秀发开始,与你牵手,靠近你的脸,吻你的耳廊,你没有拒绝,我便得寸进尺……你双手护住敏感之处,气却不停地喘了起来。我身子充满了电……这时你说:“你愿意看到我将来有一天挺着一个大子上课,让人家笑话我么?!”。听了你的话,我像正在燃烧的蜡烛,遇上了一股冷风突然袭来!来势猛,潮落汹。一时间,我的感觉,又像炉火中烧得红透的铁,突然被放入水中。
因为那次......我一直梦寐以求。所以,一再申述愿把我的选择权完全交给你,你的来信中却流露出对我这一想法的不以为然,仿佛我这样说,不像你心目中的男子汉。在我看来,你觉得我这个人还没有成熟似的,不像个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后来想起这些话语,细细体会你当时的心情,我常慨叹你少年老成!
三
我毕业后的第一个春天,开学两个星期的时候,你请你最要好、最信任的同学、我的老乡兰花带书来给我。兰花说你年纪虽小,却少年老成,聪明得有点世故。她还给我说了你一连串“花心”的故事,听起来,她是从关心我这个老乡的角度出发,讲得很认真,很细心。她说,你和哪个都谈得来,只要有点文学爱好的,都想在交流中了解,在了解中加深认识,在认识中拉近关系。更重要的是,她说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寻找一个有思想、有文学修养、有主见,有能力的男朋友。而我,在与你接触的男性朋友中,算不上“白马王子”,并不是你心目中要找的人。可是,在我看来,长时间的交往中,种种迹象表明,我们之间,是有一种相恋的感觉。就像一对喜欢在一起耳鬓斯磨的鸽子,双宿双飞成了习惯。但是,兰花还对我说,你悄悄拿某边防军一位排级干部与你往来书信给她看过,她也看过我与你的往来信件,同时还说你还和你们学校的几个男生有所接触,她说你请她帮你参考,看哪个适合你。并说你常在蚊帐中将几个男生的相片比来比去的。她说,你在和我往来的同时,又和某边防军的一位排级军官鸿雁传书。她还说,不要看你年纪小,思想还有点复杂的。我之所以轻信于她,是因为她的话语使我想起了你给我说过的一个故事。
你曾经说过,你有一个同学,经人介绍,相互寄送了相片,与某边防军一位军官相识,并且以书信方式往来已有好几个月,但从未见过面。你问我,这样的交往是否有利于相互的了解与感情的增进与加深?我持否定态度。理由是:不通过直接接触的形式长期交往,难以了解一个人真正的思想感情,特别是品质,因为我们财校,和我同班的一个女生,写了一篇题为《淡蓝色花儿》的散文,我们老师还为她推荐发表。文中高度赞赏她的家乡满山遍野、随遇而安却不失其淡雅、芬芳的野菊花的高贵品质。有人说文如其人,这个女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说明她不仅出身农村,了解这种野菊花,而且也说明她的品质也如这种野菊花一样,淡雅、朴实,总是默默地保持着一份属于自己的芬芳与高贵。然而,在一个月光如水的秋夜,她却被警察从一个钱色交易、声名狼藉的郊区山村遣送回学校,交给学生科的科长,要求学校严加管束。学校因此给了她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再后来,这同学纯粹破罐破摔,居然常同高年级的男生趁周末大多回老家的机会在宿舍里鬼混,同学、老师咋讲她都无所谓!可是,她的文章却越来朴实而越高,如果有人和她鸿雁传书,保证会被她的言辞所感动,并有可能被她的才气倾倒!可她的言辞与实际品质却是两回事。你听我说完后,瞅了我一眼说:“言为心之声,这种情况毕竟是个别!鲁迅先生在未认识许广平之前,不也是通过书信往来建立起感情的吗?”我接过你的话说:“鲁迅与许广平感情的建立,当然与书信往来密不可分,但他们相识之前,虽然鲁迅不认识许广平,但许广平却认识鲁迅!因为许广平是北京女师大学生,鲁迅在女师大兼职讲授《中国小说史略》,每个星期讲一个小时,所以,许广平在给鲁迅的第一封信中就作自我介绍说:”我是坐在头一排位子,受先生快两年的教训,在听讲时爱发言的一个学生”。你惊奇地看着我说:“没想到你学财经的,讲起这些来还头头是道!”我淡淡地说:“我不过对文学有点爱好,无意中看到而已”。你想了想说:“不要越讲越远,你说人的感情难道说真的不能通过书信往来建立吗?”我说:“当然不能完全肯定,也不能完全否定,要看情况,最好是除了书信往来外,得直接交往。”你毫不退让地反驳我说:“难道直接交往就会有真情吗?如果说人对人总是心存疑虑,世上也就没有真情可言了!”我说:“古人讲:‘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合理的怀疑也并非坏事,它提醒我们,人与人之间,特别是男女生之间感情的建立,需要理智的把握。”你说:“那么,你对我也有‘合理的怀疑’吗?”我想了想说:“如果你在心目中选定了你要追求的目标,那就不应该‘普遍撒网’了,而应该真心真意地去培养相互的感情,感情上的怀疑往往是相互之间没有敞开心扉、了解不够,或者在情感上还有些躲躲藏藏的结果。当然,感情的建立肯定有个过程,关键在于是否能根据感情的性质真心相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答非所问的话,你也听得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样啰嗦!一点都不直爽,不得点男生味道。”我以问代答:“如果换个角度,你对这样的问题你能直接回答吗?”你说:“如果是我,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答!”我立即反驳你说:“凭你这句话可以看出,你对我的话也没有直接回答。所以,在生活中,在一定的环境条件下,有些话是不能直接回答的。”
你沉默了一会,忽然话锋一转,幽幽地说:“你介意吗?其实,我说的那个同学就是我!”我说:“不会吧?如果是这样,你为啥不直接讲呢?”你又非常肯定地说:“真的!因为那时我和你认识不久,如果直接讲可能你会有想法,并影响我们进一步的交往,现在我和你讲,是因为和你交往时间长了,有些话可以直言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毕竟,对于异性,我的感觉是蒙蒙胧胧的,对有好感的,都想接触一上,交往一下试试。我觉得这应该没什么”。是的,你能将这件事告诉我,说明你对我的信任,同时也透露出你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执着的。你不知道,这些话,让我心理感到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因为爱情是自私的。就这样,一种尴尬的气氛在你我之间像一片突然降临的浓雾。这种尴尬虽然不到一分钟时间,就被你主动轻轻挽着我的手的那种相恋的微妙的感觉所冲淡。但当你的同学在我的面前再次提起你与一位军官鸿雁传书之事时,我觉得你真是人小鬼大。因为你的父亲是一位边防军炮兵师长,而你每个假期,都会到你父亲所在的军营里去度假,这样就有机会认识那里的人,这使我相信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我不加思索地轻信了兰花。这样,就有了狠下心肠请她带给你那一封红色笔迹写就的断交信。
多年之后,在一次酒宴上,我无意中提到你,一位知情人说,兰花之所以在我们之间说这说那,挑拨离间,原来是你与其他同学背地里议论她爱画眉的原因,是她眉毛赵来越稀、患者了麻风病。她听到这一传闻后,因此对你怀恨在心,有意挑拨你我关系。但如今想来,不管怎样,在感情上提倡理智把握的我,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四
我还记得那封用红色的字写的信,内容是这样的:
鹰:
请让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发现你到今天为此,最后给我的一封信中直呼我的姓名。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你,你给我的来信中,抬头就一个字:平!而且,字里行间很难看出你以前像山间小路一样若隐若现的情感迹象。我没想到你对我的这份曾经令人陶醉的情感,居然像一条万山丛中漫长而平缓的河流,虽然曾经是那样地充满着青春的浪漫、真诚的意境和梦一般的诗意,然而,不知为什么,在人们没有想到的地方,这情感独自潜入了地层深处,去暗地里寻找它那不为人知的希望了。
我曾经预言你是我梦中飘忽不定的一朵鲜嫩的胭脂花。没想到我的预言竟然会成为事实!你的性格如你的名字。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你在塔似的阁楼上向我招手,望着你满脸的神秘与灿烂的微笑,我怀揣一颗咚咚暗跳的心,顺着能移动的木制楼梯而上,当我正想拥抱你的时候,忽然发现你身上爬满了很多五颜六色的毛毛虫,我被吓得从楼上摔了下来,大叫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为了这个梦,多少天,我思来想去,茫然不知其意。
我因此想过,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即使将来有一天,我们的父母能坐到一起,恐怕也难得谈在一起。毕竟,你家庭条件好,我的家却在的是边远的山乡,一大家九口人,能解决漫饱问题就心满意足了。无论从家庭环境或是父母方面,差别很大,不论是文化上的、经济上的、观念上的,两个家庭,可能就像两种比重不同的液体,即使放在一起,也难相融啊。
你既然对我已采取逐渐“冷却”手法,我就不想再勉强你了!因为我知道你那“麻辢烫”的性格,要你向东偏向西!你既然不珍惜我们之间这份情感,我又何必苦苦挽留你呢?如果说要问我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带给你,应该说你比我更清楚!再见吧,从此你我即使近在咫尺,也如天涯海角!纵然“别梦依稀哭逝川”,面对你那样情感的大转移,哪怕没有这封信,我们也不会《第二次握手》。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我不得不以伤心的泪,为我们这段情感历程最后的奠祭!
一九八七年四月十五日
这一绝交信就这样在当时看来比较冷静和理智的情况下,很快写就并请那位自称我老乡的兰花带给你。之后又心烦意乱地不知如何是好,日夜难眠,坐卧不安,神不守舍。
在心情难以言说的等待中,我曾想,是否因为我栖居之所陈旧简陋而让你感到失望?可是,你来到我的住所时,你的第一句话让我感到很欣慰!你说:“噫!你这两间小偏厦房,真点有点世外桃园的味道!”因为当时我住的房子是两间总共不足二十平方米的靠围墙搭建的偏厦瓦房,进门是火房,从火房进去的一间是卧室。卧室顶部是档席,室内是全用报纸裱糊好的。并且收收拾得还算整洁。屋前有一块椭圆形菜园,园中有两棵一红一白的木棉树。并且,当你看到这两株树时,你再次想起舒婷的《致橡树》来。屋檐边瓜豆滕蔓顺架爬到屋顶上。小屋北侧墙边有一眼朝天井,专供这三进三层的大院落里的人家拖地洗衣喂猪等。月明星稀的夜晚,井壁上浸出的水错落有致的滴入井中,像一首幽雅的小夜曲,伴我入眠。那一尘不染的月亮,常在井中晃来荡去,像自我陶醉的少女充满诗意的身影,确实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道!
多年后,回忆起曾经居住过一年的偏厦小屋,我还迷恋不已:
曾经,在我窝居左边,
有一口蓝天白云的井;
月亮和星星的浪漫,
常在夜静风清中光临。
井边洗衣池状如人形。
暮春时分到中秋时节,
常有少女在深夜来此沐浴。
她们轻手轻脚地婉如梦游,
趁着宁静的星稀月明,
提着吊桶打水、倒水,
装满一池的柔波与诗情,
轻轻地将裸露的青春,
浸入静谧凉爽的自由。
让炎热留在身上的汗味,
在浸泡与擦洗中隐去。
情窦初开的少女,
柔波轻荡中自我沉醉。
一只猫儿轻跳的声音,
吓得少女不禁一惊。
扯下园栅上宽大的毛巾,
遮住自己含羞的恐惧。
……
如今被岁月淡化的老城区,
那口井虽然身影犹存,
那块菜园也栅栏依旧,
可那井里的清澈与明净,
早已塞满垃圾。
追欢录乐的歌舞升平
葬送了的总难以追回
难以追回的不是岁月
而是岁月里诗意的曾经
那时,我听了你赞美偏厦小屋环境的话,却笑着说:“你只凭一时的感觉肯定有点诗情画意,但如果说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感觉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你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我无言地发问。于是我接着说“当人家用大粪泼菜的时候,当天气热的时候,蚊蝇围着灯光乱飞的时候,当夜深人静,老鼠成群结队肆无忌惮的在顶棚上的时候,当猫头鹰阴一声、阳一声怪叫的时候,你能有这种感觉吗?”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太认真了!我说的是现在,这初春的感受,是你这点给我的美好的一面!人呀,太认真、太现实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就会被冲淡”。回想起这些情境,我又觉得我的这一想法实在多余!何况,这之后,我们还有半年多的来往。
于是,我又想,难道你真的遇到比我长得英俊、自信的,在比较中将我淘汰?我的这副尊容,就连我自己都有点不自信啊。中等身材,鼓鼓的前额,扫帚眉,丹凤眼,蒜头鼻,不薄不厚红嘴唇,一副黑边眼镜架在鼻子上,到文不武的假斯文。可当我这样自嘲地描绘自己时,你却忍俊不禁地笑了。你说我活得真有点情趣,在这样自嘲的描述中能够看出我是一个充满自信的人。我望着你微微哂笑着说:“人,自卑到了极点,往往会显得自信。物极必反嘛”。你听了我的话后说:“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不足,但关键在于他(她)以怎样的思想、态度对待生活、对待未来!”从我们这些思想交流来看,你可能也不会完全因为我的尊容而失去往日的真诚吧?或许你对此多少有些想法,因为女生或多或少有点虚荣心,谁不希望自己的“白马王子”英俊潇洒呢?
我又想,是不是我兄弟不幸之后我精神不振的那一段岁月,让你对我失去了希望?一九八六年六月二十日中午时分,我和你从财校出来,我正跟你说着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我的当门牙不知为啥,摇活细动的,因为痛得难受,我想把它扯掉,以便少受罪,于是我用手用力一扯,就掉了一瓣,钻心的疼痛彻骨髓,以致把我从梦中痛醒来!醒来后还摸嘴巴,原来毫发无损。我说我怀疑我的兄弟会不会有啥事?你说“为啥这样迷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根本不值得去想!可当我们正说着,路经农校门口时,我的一位同村的表姐夫陈有妹带来了噩耗,说我兄弟去山上放牛,看到悬崖上一窝又绿又长的草,就去扯来喂牛马,结果用力过猛,草长在岩缝中,不但没有扯起来,反而被扯滚下数十丈高的山崖下,不幸摔死!你准备买点东西和我回家看看,我说:“现在家里需要的是安慰,不得必要。我不管你了,我得回去看一看。”离开你之后,我泪流满面的与陈哥走向车站。那个假期,在普定与昆明之间,我们的书信往来中,我的情绪很消沉,是在你反复的劝慰中渐趋平静的。后来我觉得,那些直抒胸意的信,会不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我想,那或许是我们感情渐淡而走向分手的原因之一吧!若干年后,我曾经这样想:为了学业的优秀,为了文学的追求,为了美好的未来,性格好强、敢于与命运抗争的你,或许根本不想耗费过多时间在我们的交往上。你需要充裕的时间来丰富自已,思考生活、书写未来。而我心之所想,可能就是一种错觉!
但那时的我,总是不完全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因为在我工作的普定县城,一个晴空万里的月夜,我俩边走边谈,穿越小城,在西门电影院看了场电影,然后,漫步在走向安顺的县城郊外马路上,当那一阵阵的稻花香为我们送来舒爽的时候,我说:“啊,这比田园诗还要令人心醉!”你回答我说:“你真有点完美主义,对啥都想得那样美好,一旦面对的事实与你的思想,你的追求相背离,你就会接受不了事实!”其实,作为那个年龄阶段,理想的光晕一般都比较浓。说这话的你,可能也会存在同样的问题。你的话语似乎很明白,可仔细一想,给人的感觉又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朦朦胧胧的。你的年龄与你的思想似乎不是一个人,你的话语往往让人惊讶你的年龄。若干年后回想起来,觉得你说的也可能是心理话!因为在你年幼懵懂,未觉察到自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过继给你伯伯、伯娘家时,你是天真幸福的。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自我意识的增强,你觉察到你被扭曲的亲情时,虽然你所面对的家庭环境依旧,但你却觉得这样家庭的事实与你的潜在思想、你的希望似乎是两回事。你因为有这样的感受、经历,可能才有从前的那一翻话。
五
成家几年之后,夫妻之间,吵闹的磨合还在继续,初恋的回忆总像不散的雾笼罩在心上。
每当回想起我们相互交往的岁月,我觉得,那个年龄阶段的你我,其实是很单纯的。一些似乎不合常理的做法,其实多是因为好奇而为之。当然,父辈家庭的变故对你的影响很大,并促使你从小对命运有着比较深刻的思考。加上对文学有着浓厚兴趣的你,也许就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生活体验而广泛交往,而不存在在你我之间思想感情交流中带有啥杂质问题。要不然的话,你不会接到我的那封断交信,展读之后,伤心得哭成泪人,哭得两眼如桃,哭得微胖的身影也苗条起来。因此,我觉得那时的你,交往中你一定有你的原则,而那时的我,却不能理解那时的你。而那时的你,同样地不理解那时的我。多年后,我为此曾登临一座高山时,曾仿词一阙:
登高遥望思欲疑,想千里,念君意。
雾海群山梦难收,雁回声碎,音讯全无,长使泪空流。
闲来常忆君音容,轻挽手臂话语柔。
若问情深有几许,身影常误,思绪恍惚,惟有天可诉。
在我带给你那封信一周之后,你委托我的老乡、你的男同学单辉将我给你的信件、相片、书籍连同我的日记本一道送还了我。之前,我也想看看你的日记,可你说你不喜欢记日记。但我觉得肯定你的日记里有不愿让我知道的秘密,所以这样说。可是,直到我们难以重归于好的这一刻,我才这样想。那时,除了书信外,我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你。因为你的书信是很有文采的,抒情味比较浓,我因此将它留下来。同时,你借给我的钱,我也请单辉带去还给你。可是,又过了一周,他又把钱带了回来给我。说是你最近情绪很坏,眼睛哭得明显的红肿了。并且已经决定,只要一毕业,就要远走高飞,到昆明去,也就是到你父亲所在的地方去。虽然那时不服从分配,必须交给学校3000元的培训费,你也毫不考虑!对于县级干部的月工资还不超过100元的年代,3000元算得上一笔巨款,但你有这个条件!
想着我们坦诚交往的那些日子,特别是当我生活费短缺之时,你说,如果回家只是要生活费的话,那就不必回去,需要多少,你可以借给我,等我工作有工资可领后,再还也不迟。你多次以这样的方式及时给予我的支助。并且你还用你的钱为我选购适合我的衣服、皮鞋。如果说你对我没有那层意思,那么你怎么会这样呢?
我对你,在内心深处确实爱慕有加,虽说你在你们师专,你是出了名的“小不点”,但是你像一只富有灵气的点水燕,那清脆之声与小巧之身影,有趣而可爱。
我的母亲曾在安顺北街杀猪巷、我二姨妈家见到过你。也为你的身材矮小而给我打退堂鼓。见过你的我的好几个亲戚也为此提出反对意见。但是,我告诉他们,人不可貌相。身体是父母给的,但品质和能力才是一个人处事与立身的根本。更何况,你那圆圆的红扑扑的脸蛋,你那双黑葡萄似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那洁白如玉的整齐的牙齿,那微翘着的玉似的小巧的鼻子,你言谈中透露出的聪明才智,你勤奋好学的精神,你对人生、对社会独特的看法等,无不引起我对你的爱慕!
1986年我即将毕业的那个学期,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们一起去东街小十字看电影的路上,我曾故作冷静而理智地对你说:“作为从贫困山区出来的我,没有什么可依靠的社会关系,由于我所学的专业是企业财务会计管理,如果我分回我所在的普定县,有很大可能会被分到离县城很远的国营煤厂。到那时,可能你就会有另外的想法?”你听我这么一说,看了看我道:“不会的!你是有上进心的,我是看好你的。就即便真的会那样,你早迟也会调回县城的。只要我毕业后能到你们普定,只要你愿意,肯定会心想事成!希望你像我的同学兰花的男朋友那样,他虽然仅是一个中师毕业生,并且在一所边远的山区小学任教,但因为与兰花确定了恋爱关系后,他在兰花的鼓励和帮助下,现在正信心十足地准备考电大,进一步深造。争取创造条件,换个好的工作环境。而且希望还非常大!”我低头对你说:“你的意思是……”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用你那有点胖的皮肤细嫩的左手,一下子蒙住我的嘴,并轻轻地制止我说:“不准讲下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说:“真的么?那你说,我想讲的是什么呢?”你瞪了我两眼,接着在我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什么也不说。
就这样,我们的恋爱关系在没有一句直白的话语中心照不宣地确定了。
第二个星期你给我来了封信,你说:
平:
今天,在我几位同学的鼓励下,我穿好游泳衣,带着救生圈,和她们一起到校园前的娄湖(那时人们普遍叫娄家坡水库,而你和你的同学为听起来雅气却改叫娄湖)游泳了。我们的欢笑和阳光一样灿烂地撒了一路!下水时,我有点怕,她们嘻嘻哈哈的拉的拉、推有推,把我带到离岸很远的湖中,她们护卫着我向湖心游去,还不时向我击水,我高声大喊‘饶命’,她们却不饶我。在她们的护卫下,我大胆地向湖心游去。哇!游到湖心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放眼四望,茫茫碧波一片,也许,从岸上看,我们依佛湖心嘻戏的几只水鸟。如果你在的话,你一定会被我们的欢乐所融化,你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为我们欢呼啊!
在水中,我们有一种融入大自然的感觉,曾经的苦恼、愁闷都烟消云散。我忽然想起‘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诗句来,我想,一个人只有融入社会壮阔的波涛中去,才会锻炼出如鱼得水的能力,才会体会到搏击的快乐、冲浪的自由,才会进入忘我的境界……”
从你欢快的语言中,我感觉到,我们之间感情上的微妙变化,在你心中,就像做甜酒的洒药在蒸熟焐好的糯米饭中发酵一样。从你那富有灵性的文字中,跳动着青春韵律的、具有哲理的语言里,让我真切地感到一种甜蜜的浸透,一时间感到人生充满着无限的美好。仿佛天地间除了春天,还是春天,总是充满着永远的诗情画意。
然而,美好的开端,始终却没有圆满的希望!可多少年过去了,初恋的情结总是难忘,并且希望有朝一日能相逢,促膝长谈。
岁月匆匆,
往事如风,
多少故旧无影踪。
你却总在心中,
相伴如梦。
他年若能相逢,
难想象,多激动,
促膝长谈情难诉。
有一天,我独自一人在僻静处散步,看到一个与你相仿的人影,我又陷入回忆,并作词一阙:
僻静路,轻散步,满园花影月色柔。
池鱼游,恋情浓,
你我牵手,周末如约,乐、乐、乐。
岁难重,人如梦,寂寞独处心难受。
疑心处,怒气冲,
爱意虽浓,鸿雁无路,错、错、错!
六
如今想起那封红色字迹的绝交信,我为我的轻信与过激的举动后悔莫及。为此,我曾写下过如下文字以寄情:
并蒂相依恋如蝶,
花前月下两和谐;
山间湖畔影相随,
情语绵绵两心痴;
可惜无知中人计,
猜疑祸事无端起;
相别意气浑不知,
挥手从此各东西;
梦里常与君欢聚,
醒时枕上成空忆;
夜静更深暗思君,
年年岁岁恨不尽;
一十八载风和雨,
心事重重终未释;
依依难舍初恋情,
常把长歌当哭祭;
最恨相思无处寄,
叹息声里心欲碎。
那时的我,总想塑造一个说话算话的男子汉形象,凡自己做出的决定,即使是错的,往往也要坚持。因此,自从那封信发出后专程去找过你一次之后。很多年,再也没有去过你们师专了。可是,内心的痛苦是那样的令人难以言说!于是,我开始酗酒,希望通过酒精来麻木自己的神经!可多少个不眠之夜,我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以至我多次独自故地重游,暗自重温旧梦,沉吟不止。
曾想芳草处处,
几经失恋回首。
静思浪漫时,
虚荣相伴若雾。
如梦、如梦,
爱心诚意断送。
在梦一般的追忆中,我又想起你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你说你的父亲希望你毕业后能回到他的身边,虽然他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一婚再婚,被他所在的军区纪委以借婚姻名誉玩弄女性之过,按纪律处理将他除了军职,贬回到昆明某供电所任所长。那时的一个供电所所长,也是很有实权的。经济收入上,也算得高。所以,在经济上,对你也是娇惯着的。
你说,“落叶不是无情物,化着春泥更护花”。作为父亲的他,反而对你的亲情越来越浓,而且在你离开他后,常以书信形式与你交流思想感情。你说,你父亲仕途失意后,对你补偿似的加倍关爱,唤醒了你人生路上春天般的感觉。这让你深深地体会到“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那种醉人的诗意。你已改嫁的作为一名医生的母亲也很理解你对父母亲情的渴望,不再劝你留在你的伯伯、伯娘(养父母)身边。你说,你对你亲生父母讲过,你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的伯伯、伯娘从小对你都很娇惯,几乎哪样都满足你。他们的养育之恩,你永远不会忘怀记!当他们年老的时候,你会常常去看望他们,尽你最大的能力去孝敬他们。你的父母因此高兴地觉得你已经长大了。你能回到他们身边,对他们是一种安慰。虽然他们早已离异,各有各的生活空间。但他们毕竟生活在同一城市。所以,很可能是你父亲或母亲暗地里为你编织未来。你说,这样想来,让你老有一种包办婚姻的感觉。因此,你内心深处是很反感的。但你说,那位想与你书信往来而建立感情的军人,那些信,确实写得有点水平,言辞虽然有点平淡,但抒情说理,容易让人接受。所以,爱好文学的你,总想通过这样的鸿雁传书来体验一下青春生话的乐趣,获取一些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思想认识来提高自己,丰富自己。你坦诚地说出你的想法,我惊讶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的言谈的同时,心里暗自觉得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纯情女孩。因此,我说:“看你小小年纪,思想还不简单!”月光下,你侧仰着脸,不容分辩地说:“思想是思想,感情是感情,你如果不能理解的话,我们在一起就不得什么意思了”。
在平静的追忆中,我清楚地醒悟道:“凭你的自尊与自强的性格,怎么会三心二意呢!”不过二十岁的我,那时对于十八岁的你,还真有点怵然。但不相信你的思想真的会怎样复杂!毕竟,你也有你的不足,你也觉得你在选择别人的同时,别人照样会选择你。而且,在恋爱选择上,选得一样,就选不得另一样的。所以你说过,人与人之间,要想选择一生相伴的人,不但要看人品,还要谈得来,要有共同的理想与追求,那样才不枉一生。想到这,我曾用书信的形式向你倾诉我的悔悟,据与你同班的我的同学说,你收到我的信时,拆都不拆就撕得粉碎。于是,我对此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长吁短叹。我也曾经这样想,就算真的我们有缘无份,退一步,作为一般朋友相处又为尝不可呢?可是,人一生当中,每个年龄阶段有每个年龄阶段的性格特征,那时的你,那时的我,做出那样的选择,也许就是那个年龄阶段的思想性格所致。如此想来,又何悔之有呢?令我欣慰的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对你萦绕于心的追忆,常常滋润着我的生命,常常让我的梦境充满青春的意味。也许,时间是神奇的,它让一切美好的东西呈现在记里。尽管几年之后得知你已和一位现役军官结婚,但我还是觉得和你失去联系是我一生的不幸,因为在我们的交往中,你不少思想至今仍让我受益匪浅!
七
1988年初秋,你毕业了。因为不愿留在这片曾经令你伤透了心的土地上,你不服从分配。你毫不犹豫地按学校要求交了3000元的培训费后,就到你亲生父母所在之地去另谋高就了。打听到你在那座城市的第九中学任教后,我曾写了一封仅二十八字的信给你。信的内容是:
忆昔当年梦一曲,
断弦之处我低头!
错把谗言当美酒,
失智恨今弦难续。
可是,由于地址不详被退了回来。从此,再也无法与你联系。而我开始得过且过的生话,成天喝酒、吹牛、打牌,甚至做一些无聊的游戏。这几乎持续了半年时间,才开始断断续续地恋爱经历。因为与你的那段感情交往,多少人在我的心目中总是暗然失色。直到不得不成家的年龄,才开始非常沉重地调整自己,从现实出发,寻找个有工作的,外貌上过得去的伴侣,结婚成家。至于是否真的爱她,根本没有过多考虑。只是想,只要能生话在一起,日久总会生情。如今,我的妻子美丽而贤慧,儿子聪明且好学,并且在妻子的影响下,儿子从小就培养起对绘画的爱好。这个小伙,现在,他们老师居然以为他有家学渊源,在动漫设计、画画、文学创作上,具有很不错的天赋!这多少能冲淡些我对你的回忆,让我不再过分沉迷于初恋的美好!
在平平静静的生活里,想起我们青春正当年的那一段朦胧浪漫而又纯洁的感情经历,尽管一晃十八年过去了,你的言谈举止还是那样历历在目。在那段初恋如月的生命历程里,我不仅感受到青春年华多愁善感的诗情画意,而且初步奠定了人生的思想,认识到生命的意义所在,并确定了人生的价值取向。可以说,没有你,我对文学的兴趣不会有那么浓。或许,文学作为一种爱好,会在琐碎的生活中淡出我的生活。然而因为你,此生对于文学,总是若即若离,难以舍弃。为此,二十八年来,我常梦回到我们的过去,回到读书、交流的岁月……
八
当初,因为我的同学陈德问是你的老乡,在1985年槐花飘香的五月,我们相识在凤凰山下曲径通幽的校园。我和你与我的同学、你的老乡七、八人一起外出散步,我们两总是不约而同地“落伍”,这让你的一位姓陈的老乡觉得我们“刚认识就有点不像话!一见如故似的,会有这么多讲不完的馊话、烂话!”。个子虽小巧身材玲珑的你却有着一副争强好胜的性格。我们谈论普希金、谈论歌德、谈论拜伦,谈论艾青、藏克家……我们最爱谈论的是舒婷的《致橡树》。特别向往和推崇《致橡树》中关于爱情的经典诗句:
“我愿是你近旁的一棵树
以树的身份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接在云里……”
那时,在你我心间,总是荡漾着青春纯真的向往、浪漫的梦想。正因为如此,海阔天空地吹牛闲聊两三次后,我的情感竟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还记得吗?那一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俩漫步在你们校园迂回曲折的荷池桥上,我曾经对你说:“有一天,我们午睡时,打开了寝室三面大玻璃窗,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起折叠床上层的蚊帐,仰躺在上床休息的我,看到有一朵带着绿蒂的很新鲜的胭脂花,随风飘到我的头上尺把高的空中,像一只围着一丛花飞旋的蝴蝶一样,在我的眼前飘来荡去,我非常好奇地猛然翻身,两手撑起,寻找这朵粉红色的娇嫩的胭脂花。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它!更不知它落到何处?我摇了摇头,晃然猛醒,才知道这是一个梦。从这个梦我想到你就像一朵带着绿蒂的水一样娇嫩的粉红色胭脂花……”你羞涩地看了我一眼说:“你真浪漫,做梦都那样富有诗情画意!
在那个火热的周末,我俩相约逛街,你要我买雪糕吃,我吃了没啥,你却吃出了痢疾。当我们走到师专校园时,你从手提包里拿出卫生纸后,把你的手提包往我肩上一挂,百米冲刺式的冲进厕所。你说要我陪你到医务室买药。我说不用。你奇怪的看着我,眼光里在说,为啥?我在路边的草地上扯了两棵草药,说是如果用它熬水一喝,肯定会好!可你说在学校没有这种条件。我说有,因为你们寝室有人用煤油炉。可你说那太麻烦,还是到医务室买药方便。我说这也方便,洗干净后嚼吃了,很快痢疾就离开你了。你想了想说行。我拿到水龙头处冲,交给你,你往嘴里一放,三下五除二地嚼起来,吞下肚,并举拳敲了我一下说:“如果不好,看我咋收拾你!”结果,我们在校园里东游西狂,两个多小时,你并没有不良反映,也没上过厕所。你这才意识到这草药的神奇,问我这草药叫什么名字。我笑着对你说:天青地白。为此,你挽着我的手,温柔的依偎着我,好像我因此增加了不少魅力。
九
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畅谈,是在暑假即将来临的一个星期六的黄昏。那时,不少同学已回了家,在校的多数也三五成群地外出了,校园里显得比较清静,你羞怯地对我说:“怕人家看到不好吧?”我装着老成的样子对你说:“我们散散步,吹吹牛,这很正常,怕啥?看到就看到,有什么不好?”我这么一说,你嘟着嘴、微微地偏着头,一对含情的眸子直盯着我。或许,你怕遇人你的老乡,让他们知道我们如此形影相随的恋情,并在心里说你怎么会选择我这个其貌不扬,且无一点家庭背景的农村人为伴。或许,你不愿让人知道你小小年纪就步入恋爱之列,让人说三道四。或许,你还有其他什么顾忌也未可知。而那时的我,却忽然感到像说错了话似的,心里微微一颤!我回味着这甜蜜的一颤,然后又很有男子汉味道似的说:“你已经十八岁,我也二十来岁,就算是谈恋爱也很正常!”你听了这话,脸色飞红,用手狠狠地拐了我一下说:“噫!你这个人呀!简直是……”沉默了一会,我们都趁机回味着各自话语的含义。后来你问我看过哪些文学书籍,我如实相告:“对文学我只是喜欢而已,看的书少得可怜。仅仅看过《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部份、《少年维特之烦恼》”。你说你们师专图书馆这方面的书籍比较多,如果我想读的话,你帮我借。就在那一个暑假即将到来之际,你给我借来了《安拉·卡尼妮娜》、《围城》、《红楼梦》等,并说,我看完后有哪样感想要能和你交流,因此,那一个暑假,除了给家里割草喂牛马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外,一有时间我就看书,而且那份认真的精神就连高考都没有过!多少个夜晚,昏暗的煤油灯下我是那样的聚精会神!就一个暑假,我不但抽闲等空地看完了几部名著,而且仅读书笔记都作了厚厚一本,随便都要有两三万字。可以说,这是我有史以来过得最充实的一个暑假!
暑假结束,返校报了名的我,就迫不及待地到你们师专找你“汇报”这一个假期的收获。那时,《红楼梦》里的很多诗词,我都能背诵出来,并且还自豪的背诵给你听。你看后满脸的笑,仿佛突然之间取得了不同凡响的成就。加上两周一见的相约,因而,在你们校园荷池的曲径上、凉亭边、林荫道上,还有娄家坡水库的大堤上,校园附近那一片片山坡草地上,田野小路上,无不留下我们探讨的足迹、谈笑的风声!你有时扬起你那苹果似的红扑扑的脸,故意提出一些有悖常理的观点为难我,但我还是细心地思考,认真地为你解释。
十
因为有心于你,我一位参加工作的表姐给我买衣服鞋袜时,专选平跟鞋,主要想到的是你个子小巧,可能一米五吧,我穿上平跟鞋和你走在一起显得更协调些,虽然我也仅仅一米六五的个子。可当你发现我这一变化时,你只是多看我两眼,没有问我这是为什么?但我明显地感到你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因为那时男生流行高跟鞋、喇叭裤。并有人将一首歌曲串改为:“走在乡间的马路上,尖尖的火箭皮鞋闪闪发亮,一尺二的喇叭裤随风飘荡……”而我之所以这样的原因,你一定是心领神会的。这真可谓无言之处显真情!
从此,我们的交往日见寻常。有一个星期,我曾经写信告诉你,请你星期六下午来吃吃鲤鱼火锅。你不相信,因为那时,作为学生,吃鲤鱼火锅也算是奢侈的。你来后到处看。后来我让你真的看到了二三两重的五、六条鱼,你问买着好多钱?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忙用煤油炉将辣子汤做好,再把刮好剖好洗好的鱼放进去,将白豆腐划好,再将白菜洗好就吃。鱼煮好后,我就先挟了两条给你。因为我们有三个人合伙同吃,三个男生,如狼似虎,如果你和我们一道吃,一客气就不见鱼了。记得我们吃得半场不落的时候,有一个同学这样说:“我们的生活愉快,顿顿吃白菜;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顿顿都泡汤。”伴随着他的话语,接着是一阵笑声。这笑声让我们体会到学生生活有学生生活的乐趣。
吃过饭后,出外散步时我才告诉你,这鲤鱼是昨晚我们在学校的渔池里钓的,我将一个塑料袋挂在肩上,穿上外衣,用手把鱼钩放进渔池中,手指上缠绕着鱼线,鱼钩上穿着蚯蚓,只要鱼上钓鱼钩,手指就会有感觉。钓得的鱼就放在朔料袋中,然后拿回去用放有水的洗脸盆装起躲好。说是洗脸盒,其实,那个时候,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盒。那时,校园里流行的一句话:“各人一块帕,洗脸又洗胩”。我之所以趁着夜色秘密地去钓鱼,是因为这一亩见方的长长的渔池所养的鱼,是学校买来喂的。每年春节,学校都要放干水来打捞一次,作为福利分给老师过年。而池上曲折穿梭的回廊,在其上方的花园里的路灯照耀下,不少同学爱在那里看书,为防池鱼被打扰,学校不但规定了纪律,还安排教师轮流巡查。所以,为了饱饱口福,我们想出了这样的办法。你听我讲述之后,你说:“你们男生也真够坏的”。我接着说:“人嘛,为了达到某一目的,就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听了我的话后,你马上就说:“不对,如果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有损于国家、集体和他人的利益,这样我是不不赞成的!”我笑了笑解释说道:“你讲的不错,只要无伤大雅就行。”
十一
那一段日子,我们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在街市、在郊外田野,我们谈论文学,也讨论哲学。你说,好的文学作品,不仅能给人以美的享受,陶冶性情,丰富思想,而且能让人忘记时间的存在,抛弃这样那样的烦恼。我认为你的观点虽然很有道理,但却不能完全赞同,我以为文学不能成为现实的“避难所”。我们应该通过文学反观现实,思考现实,影响现实。但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严肃之中不失幽默风趣,通俗之中不失优雅极致,亦庄亦偕,老少皆宜。好的作家,他的为人为文,也同样如此!叶辛给我们讲过他创作中的一个小故事,他说他在修文扎座当知青的时候,有一年只分得170斤粮食,他说他当时最恨编日历的那个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他说,为什么不将日历编成一年170天,而要编成365天,害他的粮食不够吃!你听我这么一说,眼睛一亮,望着我点了点头说:“你说的真有道理!”你说你是你们师专学生会所办的《湖边》的编辑之一,并且也喜欢写,将在这个方面去好好努力一下。我说《湖边》肯定不能胡编,当然应该努力。但文学的东西,即使你语言优美、内容也吸引人,标题不醒目,也激不起读者的兴趣。我说,叶辛曾写过一篇散文,最初的题目叫《春》,他送到上海《少年文艺》杂志编辑部,一位编辑审稿时,一看那标题,就给给叶辛说:“你这个题材好多有名气的作家都写过,起码你要把标题改过!”叶辛拿过稿子,心事重重地走出这个编辑部,在坐公交车返回的路上,由于汽车返光镜给了他启示,忽然想到一个新标题,忙叫司机服力赶快停车,一车的人唰的一下,所有的眼光都朝着他,都以为他神经有问题!因为公交车要到站才停,不是哪个想叫停就停。等车到站停稳,叶辛下来,抽出笔,把标题改为《无限风光收不尽》,在内容不变的情况下,送到编辑部后,就被采用刊出了。所以,写文章,标题也是很讲究的。你说:“看不出,你对文学的见解还有点深!”我说:“你是学中文(汉语言文学)的,我和你吹这些,应该说有点班门弄斧了”。于是你说我太谦虚了。我说,其实,如果我谦虚,我就不会说这些了。你说,听我这番话,你能看得出今后我可能会在文学上有所成就。我说不可能,因为我对文学的兴趣并不是很浓,我只是将它视为学习、生话的一种调节而已。要想在文学上有所成就,那就得培养对文学的深厚兴趣,多读些文学名著,并且把文学当作一种事业,执著的追求,大胆创作,将来拥有大量生活积累后,敢于尝试各种文体创作,敢于求异创新,那才能写出受读者欢迎、社会反响良好的文学作品,才能发挥文学对社会引导、影响作用,特别是对人生的引导作用,对道德的构建作用。没想到通过和你的交往,木纳的我,居然变得思绪流畅、口齿伶俐起来,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我都为自己感到有点不可思义。你听完我的话后对我说:“也许你是对的,如果把文学当着一种事业、一种理想,一旦这种追求实现不了,心里会感到很痛苦!”我笑了笑说:“也许那种痛苦就是一种催化剂,就是最终的成功之母!”你说我好像说到哪点都有理。我忍着笑说:“是的,我在哪点都有理(你),因为你总是在我心中!”你扬起那有点儿肉乎乎的白嫩的拳头、做着咬牙切齿的样子向我打来,我装作很怕的样子逃跑了。跑了几步,又回头着你,等你跟上。
由于那个年龄的特点,我们在一起常常争论不休。你说我作为一个男生,不应该过于争强好胜,特别是对女生,应该要学会适当迁就,照顾一下女生的情绪。这样,相互之间在一起相处,才会有一种和谐的气氛,才会让人感到在一起的愉快。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却对你说:“真理、真理,就是要‘争’才会争出理来”。为此,我们又谈到了什么是“真理”的话题。
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可是,你却认为这不对。你举例说,一道数学题是对还是错,往往要用定律或公式检验,却无法用实践来检验。我说,因为那些定理和公式是来源于实践的、经过无数实践检验是正确的,所以这种检验,实际上也是一种间接的运用实践对真理进行检验的方式。你说我的解释有点牵强附会,因为定律与公式是真理,解题过程是实践,这是用真理来检验实践。而不是用实践来检验真理。我深知你争强好胜的性格,于是我说:“其实我们不得必要争论,因为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中央为了解放思想,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发动了一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并通过好很有权威的报刊杂志组织讨论,文章铺天盖地,争论不休。那些参加的人都是些非常有才的人,结果,这命题当然是得到进一步证实。而仅就我们两个,在人家都有定论的基础上,又能争论出哪样新的东西来呢?”你说:“通过争论,可以相互感受对方的性格修养、思想修养”。听你这么一说,我接道:“随着时间的过去,人,在这些方面都会不断改变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特别是家庭对一个人的思想性格的影响是很难改变的。”你似乎深有体会地说:“我的思想性格,家庭的影响是很大的”。
谈到你的家庭,你的心情显得很沉重。甚至眼光里隐隐约约闪动着忧郁的泪花。原来你的家庭隐含着一个让你心酸的故事。你说你的父亲是云南省边防军35066部队独立师师长,虽然身为党和国家的地师级军政干部,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却根深蒂固。你作为长女,在不到两岁的时候,由你父亲主张,在征得你母亲同意的情况下,过继给了你亲亲的伯父伯母。因为你伯伯与伯娘结婚多年,未有一男半女。你说,命运总是不由人,如果说你是个男孩的话,你的父亲和母亲肯定不会离异!你也不会被亲生父母所抛弃。而且会得到父母加倍的爱。如果那样,也许你我不会认识,也许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你说你恨你自己为什么偏要生就女儿身!为什么命运偏要这样来安排你?说到这,我看到了你的眼中,泪光点点。我听到你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叹息,话也开始有点颤动、有点哽咽的意味。你两手紧握拳头,看样子,真想把这世俗的观念砸个落花流水!可是,你又恨自己没有这样大的能耐,所以将双拳高高举起,砸向苍天,无奈地狠狠放下!
你的祖父、曾祖父都是单传,到了你的你的父辈,又仅两弟兄,你父亲迫切希望你能有一个弟弟,你母亲也理解你父亲的心情,为此同意将你过继给你伯父,再赌一宝。那时国家计划生育的政策已开始在一些高干中实施,于是你父亲与你伯父商量好后,就将你过继给你伯父为女。后来,你的父母又给你添了一个妹妹梦顺,你父亲因此很失望,认为你母亲不是生儿子的命,就和你母亲闹离婚。你说,要是梦顺变成个弟弟的话,也许,你的命运会更好一些。在你妹妹正上小学之时,你的父亲与母亲离了婚,又很快与另一位你不认识的年轻漂亮的嬢嬢结了婚,你父亲再婚后总希望能如愿以偿地为你添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终,你父亲不希望得到的,却又不得不面对那不争的事实,他为此暗地里哀声叹气,咒天咒地,愁肠百结。你的那位嬢嬢也为此深感不安,情绪低落。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你母亲的命运又不得不落到你这位不能为你父亲生个儿子的嬢嬢身上。在你父亲再离再婚后,同样不幸的命运又落在......你父亲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追求再离再娶之时,上级党组织接到举报,并调查核实你父亲因为传宗接代的陈旧的思想观念,将婚姻当儿戏,不尊重妇女,并利用职权和地位玩弄妇女的问题被查实后,于1988年冬被开除军职,让他转业到那座边城郊区某一供电所当所长,他从此结束了叱咤风云的军旅生涯,他也开始他人生意义上的反思。
你说你恨你的父亲,是他使你失去了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你说如果要你选择家庭,你宁愿选择农村家庭,因为农村家庭的父母,绝对多数人家,宁愿超生,也要生死相伴,永不离弃,为子女保持和维护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说你在你的家庭(伯父伯母家),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在最需要亲情滋润的年龄,你却失去了最真的亲情。可是,我总认为你其实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因为那时,一个县级干部的工资还没有超过一百元,正是“摆个摊摊,胜过县官”的时候,而你每个月的生活费竟有一两百元!你说你的养父母每个月要给你伍拾元,你已离异的父母也要分别给你伍拾元,被你父亲遗弃的那位心肠慈善的嬢嬢,因为你每次到昆明去,都要去看看她,向她“汇报”你的一些情况,把她当着你亲姑姑一样对待,所以她每个月也要寄伍几十块钱给你。这对于一个月只有一二十块钱生活费的我来说,我觉得你是多么的幸福!然而,你却说,除对你的呵护外,你父亲、你伯父、伯母,他们唯一能给你的只有钱!其实,这是你心胸狭隘所致。作为你的父亲,你的养父母,给你经济上的优待,也是一份亲情厚爱。我不知你为什么那样不顾他们的那份满载关爱之情。所以你说,你的生活不仅仅只是需要钱,你更需要亲情,需要父爱,需要母爱。你说我虽然在家庭经济支助上确实不如你,但是我既不缺母爱,也不缺父爱,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弟妹,回到家,与弟妹们有说有笑的,那是何等的幸福!你说我没有被父母遗弃的那种痛苦的感觉!我说这种所谓的痛苦其实是你自寻的!如果换个角度来想,其实你正享受着双重的父爱和母爱,因为不论你的养父母或是你的亲生父母,就现在来说,都对你有着一份浓浓的关爱之情,都有着一颗饱含深情的牵挂之心。你应该感到双倍的幸福才是!我说,可能传统的血缘观念是你思想感情上产生痛苦的根源。你说,血浓于水,这是人的本性。
我不能说服你,于是,暗自为你的家庭、你的思想、你的感情感叹不已。
十二
你说,你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的身世,因为与你的身世有联系的亲人,都曾经分别来看望过你好几次,虽然他们都以各自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机灵的你,从旁人的闲谈中逐渐了解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你想办法得到了他们的通信地址,还看过他们的车票,知道从安顺到昆明,往返要多少钱的车费。从昆明到边防某地,往返又是多少钱的车费。有心的你,还问过他们来回需要多少时间,并由此推断吃用的花销。于是你开始想方设法地悄悄存私房钱来。
在刚上初中那年暑假,你为了寻找亲情,离家出走了!你没有想到你的养父母为此请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找了多少地方?心理上承受了多少痛苦!你的生身父母也没有想到十二、三岁的你,竟然敢独自一人千里寻亲!而且竟然真的找到了你所希望找到的亲人!你说你并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在你亲生母亲或父亲的怀抱里,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爸爸或“妈妈”的喊声,你用泪水不停地诉说着父女、母女相逢的千言万语!你问你的父亲为什么不要你,他只是咬着嘴唇,抬头望天,一脸无奈,沉默不语。你问你的母亲为什么不要你?你的母亲咬着牙,泪流不止,无言以对,更加紧紧的拥抱着你。这一切都是你父亲那根生蒂固的传统思想惹出的烦恼。也许,你母亲内心的痛苦并不亚于你,你不知道你这话伤了你母亲难言之心!
当你们平静下来后,你作为军医的母亲,首先想到的是赶紧给你在安顺县的幺铺镇602库工作的伯伯打了个电话,以免他们再为你的出走担惊受怕。你的伯伯的同事接到电话转告他时,他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面容凝重、自言自语地说:“唉!始终不是自家的娃娃!”
你不知道你的伯伯这一声叹息,这一句内心独白的话是多么沉重啊!你的伯伯、伯娘一直从内心深处把你当亲生闺女来看待,他们对你倾注了真诚的父爱、母爱,你不知道你的出走伤透了他们的心!但他们后来却默默地宽容了你的出走,也宽解了自己的人生。因为你毕竟既是他们的养女,又是他们的亲侄女。而且在一起生活了十余年。因此,你的母亲在与你相聚的那段日子里,耐心地教诲你,殷切地希望年已十三的你一定要理解你伯伯、伯娘的心情,你母亲说,他们对你那样娇惯,你却那样任性,如果说再这样下去,她以后听到也会生气的。你说:“妈妈,以后我不再惹他们生气了!”可自从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世后,你就对你叫了多年爸爸、妈妈的养父母说:“我有亲生的爸爸、妈妈,以后我还是叫你们伯伯、伯娘吧!”你的母亲劝你还是叫他们爸爸、妈妈,可你坚持说你还是要叫他们伯伯、伯娘,但你说你长大后对他们一定像对待自己亲生父母一样好。你的伯伯、伯娘虽然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但他们的感情很好。你说,同样的弟兄,为什么你的亲生父亲有了你和你的妹妹都不满足呢?难道说女孩就不是人吗?难道说女孩就不如男孩吗?你说,你要努力地用知识丰富自己,自强不息,争取在今后的人生追求上能有所成就,让你的父亲刮目相看。
你小小年纪,就思考一些不应该由你思考的问题,你的母亲为此百感交集,泪花盈盈。对你不知说什么是好?
在你投奔你母亲之后,她准备了一下,安排了几天的时间,带着你和你的亲妹妹去了那个八百里烟波浩荡的内陆湖,去了那神奇的蝴蝶王国,去了那称作海而并非海的风光宝地,去了那三月风光分外迷人的古城。看到你们玩得那样的开心,你的母亲感到几多欣慰。
你对你的母亲讲起了你的父亲,你说你也想去看看他们。你母亲想来想去,还是同意你去看他们。并在一个华灯初上的晚上护送着你前往。你母亲说,如果你的父亲在家,你就到门外招招手。可不巧的是你父亲已奉命到某军分区开会,据说十天半月才能回来。接替你母亲的这位嬢嬢知道你父亲其实也很疼你,因为在他内心深处,对你有着一片如烟似雾的内疚。你这位有着慈母心肠的嬢嬢见到你感到很惊奇,当她知道你小小年纪千里寻亲的情况后,也不觉泪花闪闪。可由于你的父亲不在,你很快就出来直奔在等你的母亲那里。
你说你在你母亲的身边,你就像青山绿水之间一只无忧无虑、飞来飞去、尽情地欢唱小鸟。在昆明期间,你去过昆明湖,玩过石林,到过三月好风光的大理……
当你要离开你母亲返回之时,你的母亲反复地叮嘱你,希望你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要会尊重你的伯伯、伯娘,一定要把他们当着自己亲生父母,要继续叫他们爸爸、妈妈,不要惹他们生气。可你嘟着嘴不说话,只是假意地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为你买好了从那座边城通往你家乡的火车票,并把你送上车……
十三
在我们的交往中,你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你说,你几乎就是一个既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的人。从小就有点孤独、寂寞。你长大后就渴望在同学、朋友之间寻求像哥哥、姐姐一样亲情的滋养。因此,你告诉我,你的生日是1966年6月1日,希望我能记住。我说我能不能记住应该无所谓,因为那天为你过生日的人恐怕要以亿计算?你拐了我一下说:“你真坏!我又不是儿童!”我说,因为你的样子永远让人觉得你像儿童一样,就算过了十年,八年,二十年,你给人的印象依旧天真可爱,这又有哪样不好呢?你听后很是娇叶地责怪我说:“难道我真的永远长不大吗?如果说你再这样看待我的话我就不再理你了!”于是我说:“怕你不得这样小气吧?”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赌气离我远去。我加快步子追上你,一语双关地说:“嘿!跑半天还是被我追着了!”你说:“你们男生真坏!”我说:“你吃过霉豆腐吗?霉豆腐坏是坏,但吃起来很有味道!”过了好一会,你平静下来,问我的生日。我说:“我的生日,如果说退后一天,我的命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疑惑地说:“咋讲法?”我说:“因为我的生日比毛主席的生日提前了一天,按我们农村的说法,毛主席诞辰正是太阳的生日。”你说:“你还有点迷信啦!”我接道:“你不是说:‘命运总是不由人’吗?”你想了想说:“我们出生的家庭不由我们选择,我们的性别不由我们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理想,选择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且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因此,我们未来的命运应该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听到你的话语中带着“我们”二字,我暗暗为此高兴。在我看来,你这话语,无意中透露出了你对我的以心相许。我想了想后对你说:“你像一个小小的思想家”。你微微地点头,显得很自信。但我却有意给你泼泼冷水。因此说:“农民种庄稼你知道吗?他们从耕、种、施肥、除草,每一个环节他们都很积极、认真地做,他们希望秋天到来时,能够喜获丰收。然而,风不顺,雨不调,不是旱,就是涝。如果这样,任任凭他们怎样辛勤,最终希望还是会落空的”。你认真地想了最低一分钟的时间后,对我说:“只要我们尽到自己的努力,最起码可以无怨无悔!就拿文学来说,是我的兴趣爱好,我只要能坚持多读、多思考,多积累生活的体验,多写多练,我相信我总有一天能够公开发表一部好作品的!”
你对命运确实有一股敢于抗争的冲劲,听说在你临毕业前,你在《XX文艺》上发表了一篇题名《碎语人生》中篇小说。其实这标题却有着浓浓的散文味道。这篇小说的内容是以你的家庭生活为背景而创作的。可惜我始终没有看到这本载有你那篇小说的杂志!
十四
你说你认识我,并与我频繁交往,首先是我们有共同的文学爱好;其次是我比较健谈,话语中流露出一种能够独立思考的个性;你还说我性格坦率,不会掩饰自己,而且还敢于在嘲笑自己中显示自身的乐观自信;还有就是我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对待你。你说你和我在一起有一种安全而欣慰的感觉。
我说,性格坦率的人,一般都比较健谈,也很自信。至于说文学爱好,可以说是一种精神寄托。当你寂寞、无聊、心烦意乱的时候,找一本自己有兴趣的、从未看过的小说、诗集、散文集或一本新杂志、一份新报纸,翻开来细细地品味,往往会乐在其中,“不知今昔是何年?”可以让自己的身心得到一定的调整,更好地投入到现实的学习、生活中去。更重要的是对于正处于青春年华的人来说,所谓的文学爱好,有时就是一把开启爱情之门的金钥匙。你说我的这种讲法不对,共同的文学爱好难道说不是建立深厚友谊的基础吗?我说我既没有完全否定,也没有完全肯定,更不反对你的说法。你说看不出我还有点滑头。“这不是滑头,可以说,这就是真理!就按你说的‘文学爱好也是建立深厚友谊的基础’,那么,男女生之间的这种友谊不也可以发展成为爱情吗?我们都学过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男女之间随着友情的不断加深,在不知不觉中总会发生质的变化。”我接过你的话认真地说。你微仰着头对我说:“你真的认为你说的就是真理吗?”我想了想说:“我说的不仅是真理,而且是真理(争你)的哥哥”你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立即面带笑容地瞪了我两眼说:“你不要这样自信得很,我还没有考虑成熟,也没有明确地给你讲过!”我笑了笑说:“有的事不一定要明讲,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样才显得意味深长。”你说:“你不要过于自信!因为你还不怎样了解我。”
我说我不是过于自信,而是有点自卑。物极必反。自卑到了极点,自信就会暴发。不用说你明白,我的家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山村,弟兄姊妹六人,经济紧,条件差,我又是长子,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从读初中开始,就学挣点钱。我背过红糖、粉条卖,拌过灰浆。我读高中毕业已考取学校的那个假期,我叔叔的朋友在铁路上承包电缆漕开挖工程,我就和他们去挖电缆漕。挖一米长、一米深,半米宽就得三角九分钱,但除了我外,每挖一米,老板要从中提一角钱;但我因此有点自食其的自豪感,更让我自豪的是,读专业学校之后,我“顿顿吃肉”!你奇怪地盯着我问:“咋说?”我漫条斯理地说:“因为我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父母把猪喂大喂肥,宰杀后的猪肉变成的!”你用粉拳狠狠地朝我腰际戳了我一下。你说我还有点坏,专门逗你!我说逗你是正逗,哪请你说我像你的哥哥一样呢?我看到你嘟着嘴不说话了,但脸上却闪烁着一种甜美的表情。其实,这是我想逗你高兴而编造的,因为那时我所在的学校对我们从农村来的困难学生,每个月有十二块钱的补助。我们的学生科长覃老师,处于关心的角度,将我们的学生宿舍走廊卫生包给我打扫,一个月九块钱,因此,我很少跟父亲要钱。由于有点虚荣心,我一直没有向你透露这一情况。
你说我的爸爸妈妈身在农村,虽然很辛苦,但我是幸运的,因为父爱母爱我都拥有。我说你“错”了,因为我父亲常看不惯我的一些行为而爱粗爆地打我。我在读初三的时候,看到大家都爱穿喇叭裤,我也节约十多块钱的生活费买了一条,回家后,我正在和母亲推磨,我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用甩鞭棍抽了我几下,并大声吼道:“你看你穿这个像人穿的不像?”我连忙停下来不气不笑地回道:“打哪样打嘛,好好的讲不行?你这样打,我最多肉痛而已,你是心痛。”我的母亲赶紧解围。对我父亲道:“你这个人也是,光是他一个人穿?娃娃些么是一时一个风,你是闲事管得宽!”我父亲的怒容渐消,脸上还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你说我没有错,一件小小的事情,我的父亲和母亲却从不同角度体现了他们对我的疼爱。你说你为此而羡慕我。我说将来有一天,但愿你也能站在我的角度得到这样的体会。你听了生气地嘟着嘴,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我跑开几步望着你笑。你装着不理我,转自往回走。但我又还是成为你甩不脱的“尾巴”。
十五
在秋季刚开学的那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相约在老大十字门口见面。你依约前来。那天你理了个儿子头。雪白的衬衫套一件蓝色秋装。一条轮角分明的青色裤子下,一双蓝天白云相间的精致皮鞋。我们沿着西街人行道,边走边聊。你提着一个装着茶水的玻璃杯子,又在街边买了包蛋糕和一些水果与糖果,用早已准备的网套装好并交给我。然后我们又继续走着聊着。你说你那个假期在遥远的边城过得并不开心,因为常收到我唉声叹气的信。那个假期之初,我年已九岁的弟弟在放牛坡上不幸摔死。我的母亲因此而神智失常,成天又哭又笑、又跳又唱的。在我父亲痛苦地沉默中,一家人失去了往日平和的生气。只有年老的奶奶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因为我的奶奶在她年仅二十八岁时,我的爷爷就暴病身逝。那时,我的叔叔尚未出世。父亲好仅有四岁。小脚细手、身体瘦弱的她,为能把父辈抚养成人,誓不改志!在好心的叔伯寨邻相帮下艰难度日。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痛苦和困难的她,是我们家最坚强的支柱。她含着泪劝了父亲,又劝母亲。家庭悲哀的气氛久久地笼罩着我的心,为了减轻心中的痛苦,我无所顾忌地把心中的一切对我一向视为知已的你倾诉。没有想到那个假期结束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非常惊讶地发现,年仅十九岁的你添了不少白发。为此,你说:“作为一个男生,不论遇到什么挫折和痛苦,都应该坚强地面对现实!要有提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气魄。”如今想来,真不敢相信那时的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的话虽然简短,但对我启发很大。我由此想到,人的一生中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和困难,在挫折和困难面前消极对待是无益的,只有以积极的态度去对待,人生的价值才能得到体现。我本来就有积极面对现实的主张,但那个年龄的我们,心理其实很脆弱,面对现实的重大变故,往往会感到不知所措。好在我母亲在我太太(祖母)耐心地反复劝慰下渐渐恢复正常。我的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下来。
我们就这样想着、谈着、走着,黄昏已近之时,我们来到近郊的一个小山村旁的渔塘边。在那宽宽的、青青的草埂上,我们面对满天的晚霞坐着。你剥了颗糖放进我的嘴里,我也剥了颗糖放进你的嘴里。你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我,我轻声对你说:“你给我甜蜜,我也应该给你甜蜜。”你撒着娇,摇着身子瞪了我两眼说:“专门讲我不爱听的话!”你边说着就把蛋糕和茶水放在你的右侧,我在你左侧与你相隔尺把多远并排坐着。你侧眼示意我一下,我又稍微靠近你一点。后来你羞涩地轻轻纠了一下我的衣角,我才真正地与你肩与肩相依而坐。你要我自己拿东西吃,无意间,我的手绕着你的腰,我的心向触电似的一颤,一下子脸色绯红。
晚霞淡去,夜色渐临。渔塘边那几只鹅伸着长长脖子叫着归去。你轻轻地拉着我的手放在你的腰际。我的心嘣、嘣、嘣……直跳。因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对异性在如此情况下的体验!你的眼色流露出对我的胆怯的不满。后来,你说:“男生要敢于大胆地追求自己想追求的目标,并敢于为自己的行为负起完全的责任!这才有男子汉的气派。”因此,你说我在这方面还不够,还需要好好想一下。这使我想起我们学校有些高年级的男生在一起闲聊时所讲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样的话,于是,我在心里想,如果说有恰当的机会,我应该放胆大一点。因此,在我们进一步交往中,我开始摆脱被动……
十六
虹湖边,草滩上,幽幽明月下,我们漫步交谈,我们相拥的情景。我们的四周轻轻浮起夏虫鸣叫曲。水中不时响起儿鱼的弹跳声。空中不时晃动着巡逻的蝙蝠忙碌的身影。而我们,手牵着手,无拘无束、无边无际地畅谈着。以至若干年后,故地重游,我还旧情难忘:
在虹山湖畔草地上,
如水秋月高挂蓝天;
那身影相伴的初恋,
那心潮激荡的浪漫,
轻轻私语的难忘,
投石弄月的景象;
柔情相拥的希望,
畅谈未来的海阔天空,
十八年,多少个夜晚,
那情那景无不涌泉一样闪现!
你曾问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值得交往的原因吗?”我说:“共同的爱好是基础”,你说:“可能你不一定知道,有一次,我来你们学校,没有见到你,我问我们老乡,说是昨晚你们学校一位低年级的女生突然发病,你从她们门前经过,去看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背着那个女生往医院跑,因为当时夜深人静,又是周末,学校的车也不在。街上更没出租车之类。从这件事上我觉得你不仅善于谈吐,而且品质好,因此,我认为你这个人值得我进一步交往。”我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感到很高兴。因为一个人是否值得交往,最关键的是道德品质。我自小生长在农村,祖辈父辈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我的老太太(祖母)二十八岁那年,我的爷爷就暴病去逝。那时,我的父亲不到五岁,叔叔还未出世,我小脚细手的太太,一直守着我的父亲和叔叔长大成人,要不是邻里叔伯在多方面诚恳相助,我的家庭不可能到今天。所以,我觉得,不管是哪个遇到困难,只要自己能够尽力之处,一般都会在所不辞。”你说:“帮人也要看情况,有时你帮了人家,人家不但不感谢你,反而还会惹祸。如果你见路上出了车祸无人管的受伤的人,你好心送他到医院,他的家人却可能会把责任者推给你,那时你受了委曲还有口难言。所以,于乐助人也要看情况。”我觉得你年纪小么小,还有点世故。闲聊一通之后,我们又转移了话题。
你说你的理想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能够成为一个以作品说话的名副其实的作家。我说,要成为一个声名著称于世的作家是很难的,如果你的投稿总是被退,你可能就会恢心丧气;如果你面对一次又一次的退搞,你能不断地总结、提高自己,始终坚持不懈,那就有可能实现你的理想。你说你是有这个条件和基础的,你的家庭生活就是一个很好的题材,你的父亲从普通一兵到军营高官又急转直下到一个地方供电所当所长以及由此给家庭带来的变故,足可以写一篇中篇小说的。我说,难道你不想维护你父亲的形象?你说。我手写我心,只要忠于自己对生活的体验和认识的基础上,进行艺术的加工与提炼,就会创作出好作品。我说,在我们这个年龄阶段,有这种理想的人很多,但就像田径比赛,万米长跑的路上,起跑时,人人都争先恐后,而最终能到达终点、获得名次的只有两三个人。你说你相信自己就是这最后的两三个人之一。我说,你能有这样的信念就是将来成功的基础。你听了我的话,仰头看了看淡淡云里穿梭的月亮,自信地点了点头。我说,我希望能始终成为你的作品的第一个读者!你将身子晃了晃,拐了我两下说:“你再这样讲,我就不张你了!”我说,你不张我,我偏要估倒张你!你扬起手来准备打我,我就跑了。你追我跑,兜了两圈,我爽性站着等你,你轻轻地敲了我几下,然后依偎在我的怀中。我们静静地依偎着,陶醉在梦幻般的温馨情感之中。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向你敏感的部位移动,你轻轻地仰着头,微闭双眼,当唇与唇胶合在一起时,我们紧紧地相捅着,翻滚在那厚厚的草滩上。当我得寸进尺时,你嘟着嘴,瞪了我两眼,坚决地制止了我说:“你忍心看到我挺着个大肚子在我们的同学面前出丑吗?”听你这样一说,我一激凌,摇了摇头,慢慢地平静下来,轻轻地把你扶起。天亮得是那样的快,蒙蒙晨曦中,伴随飞小鸟清脆的叫声,我们踏上了返回的路。那几天上课我总爱走神,那湖畔上的一夜相伴的情景总是让我不能钻心于学业。因此,那个学期期终考试我足有四门功课没有及格。为此,你对我提出警告:“如果你补考都不及格,那么从此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作为一个男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要因为感情上的事而误了自己今后的事业,如果连毕业证都拿不到,要想分配得个好单位都有不可能,以后还有那样意思?”我发誓,补考不问过关就不见你!你点着头说:”就要有这点精神才行!”在你的激励下,我顺利通过了补考。
十七
当我毕业的时候,你来为我送行。那天下午,我们漫步在凤凰山下。你说:“你对你的分配有哪样希望?”我说:“我也讲不出哪样希望,我肯定要分回我所在县的那座县城,而且会分到一个与财政财务有关的单位,据说,现在很多单位缺乏财政、财务管理专业的人,‘等米下锅’的情况很是普遍,我只是担心,毕业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更少,因为一个星期只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如果遇上加班,一个星期难见一次面。”你说:“未必太没有志气了,作为一个男生,为哪样不想到等分配后好好工作,争取好的职位,或者说在自己的爱好上去发展自己,以便在社会上有所作为呢?”我说:“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人,不论分到哪里,我肯定会珍惜我的工作,并尽力适应即将分配的工作环境。但要像你说的那样有所作为,可能有点难,因为我的学业平平,能力平平。只能努力地去追求。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想为自己设置啥子远大目标。”你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人就应该有这点自信,才会有所作为。叶莘作为一个上海知青,能从修文扎座走出来。并成为一代名作家,不也是通过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吗?”我说:“叶莘的《蹉跎岁月》起初寄出去时如石沉大海,后来找到他一位同学帮忙,因为他这位同学的父亲是一位报刊编辑负责人,在他同学的引荐下,《蹉跎岁月》才得以问世,他也因此名声雀起。所以,人的命运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如果我分到一个边远山区的国营煤矿,三年、五年,要想调到县城都很难。人的发展主要靠自己,但最初的环境基础也很重要。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不可能分下乡,因为我了解到,我们县今年这届所有毕业生中,学财经的才五、六个人。但我无论分到那里,你要相信,我会以乐观的精神、积极的态度去适应新的环境!”你鼓励道:“作为一个男生,就应该有这样的思想!不管分配情况如何,应该有点张海迪精神!何况我们四只健全,比起她来,我们是如此幸运,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努力创造未来。”
就在那一个周六上午,我和你去你们学校,帮你把行季拿进城来放在我住杀猪巷的姨妈家。然后送你上车,依依惜别。车子启动后,你伸出半个头来,倚在窗子边,准备向我招手,却将手定格在空中,用每个指头依次作招手状,并嘟着嘴巴,闪动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你那天真、玩皮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地笑了。你不知道你这一远去的身影,从此常在我的梦里闪现。我因此曾经这样写道:
你机灵闪灼的眼睛
犹如山林深处欢跃蹦跳的小松鼠
你回眸一笑之后
那身影常在我的视线中
如跳荡的韵符
回味无穷地远去……
十八
那年夏天,我分配到我所在县的审计局工作。秋季开学后,你们学校英语班的来我们普定县一中学实习。你借看望同学之名来了好几次。一个周末的中午,你事先相约要我到车站接你们,你约你们班两个女生和你一起来。那时的班车比较准点,我到车站不一会你们就到。车还没停稳,你在窗边看到我后,就向我挥手。我随车小跑,迎接你们。下车后,我和你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带你们到我那三进三层、靠围墙搭建的小瓦房里。路上,我们经过粮油公司和县幼儿园的菜市场,我花了三块六角钱多钱买了两斤肉,煮了顿面条吃。你的两位同学说是要去看到我们县一中学实习的你们学校英语专业的同学,你想和她们去,她们说啥也不要你去。说是下午点来约你一起回去。我说怕她们不熟悉,我们一起去。她们说她们来过一次的,不需要我们去。于是,我俩在一起谈了些知心话。我说我的运气算好,分配工作时正遇上单位建宿舍,也把我考虑进去的。你说,希望我搬新居的时候提前给你讲一下。我说,那是很自然的事情。我还带你到工地上去看了一下,你说:“起码要半年以后才能建好,因为看上去没有好几人做工。”我说:“只要有希望,时间长短无所谓。”你笑着说:“你这话初听起来很平淡,仔细想还有点哲理性”。我不以为然地说:“怕不会?我只不过想到就说而已!”你若有所思地闪着两颗明眸道:“如果说一个人没有希望,就会觉得度日如年,只有对未来、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才会觉得时间无所谓!”一句很寻常的话,你竟能如此思考!我真有点佩服你的才思。你说“如果搬新房后,你现在住有这点准备怎么办?”我说:“我住的这点本来就是我们单位的一位老兄住着的,他去贵阳大营坡计划学院读大专班后让给我的。由于住房紧张,还没有说起就有好几个人来给我讲,叫我让给他们。为了不得罪人,我想把钥匙交给单位领导,由领导考虑和处理”。你听我这么一说,问我道:“如果我分来,让给我行不行?”我摇了摇头说:“不行!”你仰着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问:“为什么不行?”我说:“因为你住这点不安宁,晚上顶棚上老鼠像造反一样,有时候还会听到老蛇逮老鼠剧烈震动声,当老鼠开始疯狂的时候,我常用一根竹干往上捅几下,后来,隔壁人家养了只小花猫,它白天来,我整点小鱼小虾给它吃,夜间它时常光临一下,这些老鼠还是要收敛得多,不怎么猖狂,但这顶棚上好像它们谈情说爱的场所,总是偷偷摸摸的活动,当这种活动没有惊动小猫的时候,它们会变得大胆起来。而且,它们对小猫的声息很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它们马上就钻进墙洞。可能墙洞里藏着蛇,有时老鼠被小花猫吓钻墙硐后,会听到拼命挣扎的惨叫声。”你静静地听我讲完后说:“我本来就怕老鼠,特别是以蛇为邻更让我怕得要死。看来,即使我分来,也不可能在这点住。”我想了想说:“不管分在哪个学校,住的地方学校会安排。再说,当你真的分到我们这点上课的时候,可能我已经搬新房了,新房有卧室,有书房,如果……”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很生气地制止了我。你说:“你想走哪点去了?我是哪样人!我毕业后,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创作出好的作品,如何才能发表作品,如果没有点成就,我是不会考虑结婚成家的问题,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何况,我曾经说过,我们各自都要保留自己的自由选择权。而且,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没有崇高的目标,一生碌碌无为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觉得你的性格与性别有点背离,说话做事有点男生的性格。我听了你这几句话,觉得你的性格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如果说你无意于我嘛,我们形影相随地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看到的人不少,晓得的人也不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各自的自由选择权又有多少呢?当我这样想、也这样对你说的时候,你却有点不以为然地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去吧!”这让我想到我们的关系似乎处在一种微妙的危机中。
下午四点左右钟,她们来约你回去,我送你们到车站。当汽车启动时,你把两只手放在耳畔,叉开手指做着怪动作向我招手。我做着不理你的样子故意把脸调开,你乜着头鼓了我两眼。最后在相视一笑中,你们渐渐远去。
往后的日子,我常常为我们不能公开明确而又丢不开、舍不去的关系而苦恼。我曾想,按当时哪里来、哪里去的分配原则,你分在安顺市幺铺镇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不能分在同一城市,肯定不利于感情的发展。再想到你在思想感情上的不确定性表现,从而让我对你产主一种把握不定的忧愁,因而,面对他人的挑拨,我轻信了。从而为我们的思想感情草草地划上了一个不该划的句号、或者说感叹号。十八年后,在我于次光临师那旧迹可寻的专荷花池,与友人漫步闲谈时,情从境生,回来后,我还写下过几句感慨不已的诗:
荷池蛙声夜不绝,
梦里相思何时歇;
遥望星空愁肠结,
姻缘擦肩恨若铁。
十九
兰花走进办公室,将一个备案文件递给我,并估摸着我的职务,找敞口说:“主任,请你帮看看,我这个资料是不是拿在你们这个办公室办理?”我看了一眼,是一个私办公助的公益项目批复报告(备案)。于是我说:“这文件要交到我这间办公室的楼上,也就是社会经济管理股。不过,我可以代转”。她说了一声谢谢,准备转身就走。我请她喝杯茶再走。她说也好。于是坐了下来。我看了看她说:“不认得我了?”她看了看我,摇了摇头道:“看上去有点面熟,可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人也真闷呆.我的办公桌上有座牌,牌上有半身相片,还注明姓名、职务、服务承诺。她坐到我侧边的沙发上,我递上一杯茶说:“再想想,二十年前,我们不但认识,而且还有过一定的交往,你还到过我住的那个偏厦小屋!”她努力搜索过去的岁月,好一会功夫,还是一脸茫然。接着问道:“二十年前你住的是哪个地方?”我笑了笑,回道“老兵役局,也就是普定的解放路北边——豆腐街,解放初期的武装部”。她恍然大悟地举起左手,伸出食指,指着我笑道:“你是黄平!对吗?”我点了点头。她接着问道:“你参加工作的时候在审计局,是哪年调到财政局的?”我告诉她:“我2003年9月下的调令”。她问我:“在审计局不好么?咋要调呢?”我说,这很简单,工作需要嘛。我说,其实我在局办公室只是借用,我实际上是在担保中心,一个财政局之下的副科级事业单位。
对于她,我已怀恨二十来年。如今见到她,能如此交流,应该感谢漫长的岁月,让我那份心思逐渐淡了下去,那曾经的恨也随岁月渐行渐远。
初恋是美好的。美好的初恋一旦陷入噩梦,那是痛彻肺腑的。而让我的初恋陷入噩梦的她,痛定思痛之中恨彻骨髓。因此,当我无意中听到她婚姻的不幸,后来又听到她的孩子厌恶读书,不学好,爱惹祸时,我摇了摇头......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她想了想突高声说道:“那就划不来了,工资差了一大截!”我说,组织需要,得服从,不能计较个人得失。《党章》上不是有一句“个人服从组织”么?她摇了摇头,挽惜的苦笑了一下。
其实,作为人,最大的弱点往往是缺乏自我反思精神。特别是年轻的时候,遇上重大挫折时,往往想到是谁在做鬼!而很少有人会想到主要责任是自己,自己错在哪里,应该如何克服自己的不足。而且,一旦在心里确定是谁从中作祟,就会满怀恨意,甚至于想方设法地打击报复。
对我来说,兰花虽然让我的初恋成了不可挽回的噩梦,但我除了恨她外,也并没有萌生过一点打击报复之意。毕竟,初恋破灭是因为我所写的、请她带去的那封红色笔迹的信。如果我不那么不那么的性急,那就不会不那么糊里糊涂地马上提笔写信请她带给与我初恋是吴鹰,那么,我的人生也许就会重写。
坐下来后我问她和吴鹰还有没有联系?她说:“没有,好几年没有联系了,手机号码也没有掌握。只晓得她毕业后,因为她父亲在昆明那边,所以就到了昆明的一所中学去了”。我说:“这个情况我也晓得,只是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兰花听了我的话,说:“我也不了解实情,不好跟你讲。几年前听说她丈夫转业后,利用在部队的关系,做轮胎生意。后赚了大钱,又搞房地产,日子过得很好,坐的是别墅,开的是高档轿车,养的狗还是名犬。她的女儿上了大学了。儿子还在上高中”。我说她怎么会有两个孩子呢?兰花说:“这有哪样希奇?老公有钱了,老公想要,她得听。无非是不要工作而已!计划生育虽是国策,管不了那些特别有钱的。像你和我,有个工作套着,得遵守政策!不然的话,饭碗就没了!”兰花感慨之后又接着道:“她应该不像以前那样有文学爱好,每天除了到她老公的公司财务部去看看外,就是打打麻将,跳跳舞!有时候就到想去的地方旅游观光。反正走哪点她都放心,家中有花工、有保母,有看家护院的狗”。
听到这里,我禁不住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声,仿佛过去的岁月,像高挂天上的一轮玉盘,突然掉了下来,碎成一地,全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