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困境
天黑了,父亲埋着头,独自一人回家。祖母问:“牛呢?”父亲说他找遍了整座牛场大坡的山山岭岭,旮旯角落,那牛好像遁土了一样,不见踪影。母亲自言自语地说,它会走哪点去呢?除非滚坡了,滚下老岩去,看不到、找不到。等天亮再去看看。这时候正是周末,我读书回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被人从山上偷走了呢?
堂兄保宁哥家那头大黄牛,放在老罗坡,当天晚上没找到。人回家后,第二天请起些人帮忙再去到处找,就连幺铺屠宰场也去察看过。可以说能想得到的地方,都都找来了,还是不见跟影。第二天晚上,听在梭筛电站杀猪卖的年轻人回到老家窝子讲,昨晚上有人挑牛肉去梭筛电站食堂卖,估计保宁哥家大黄牯是被人偷去吆进山洞杀了。于是去问电站买牛肉的,请那人回忆卖牛肉的人的形象。买牛肉的说,天气冷,那人戴个护耳帽,还笼了个口罩,灯光下也看不清真面目。个头估计一米六多点,眼睛鼓鼓的,眉宇之间有点黑,黑得不像正常的人。
保宁哥说枉自问,没头没尾的。可一起前往的国权哥说,既然把牛肉挑在电站卖,说明盗杀地点离电站不会太远。电站离青岗林也不到一华里路。昨天牛放在青岗林背后后的老罗坡找不到,那可能附近有山洞,牛被吆进山洞杀了才挑出来卖。
通过打听,在青岗林和上者戛两个寨子中间,离路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山洞,洞口只容一人低头而进,但进去后,里边又高又宽,而且有天窗。可初入洞口,胖点的人进去都难,应该不可能。解放前做过盗匪的一个老者说,如果周围团转就这个洞,牛能弄进洞可能性很大。强盗有强盗的办法。几个人把脸转向他,想听他的分析。于是那老者说:“洞窄,人过得去,牛就过得去!只要拿一个人在前面紧紧拉住牛鼻子,一个人在后,手持尖刀,朝牛屁股猛插,牛越疼痛老火了,就会不要命的往里钻。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说着就找人带路去看。结果还真被老者讲对了。保宁哥家的那头大黄牯,除了两个前腿,剩下的全在洞里。他们到洞边时,有人提议,先不打草惊蛇,悄悄守住洞口,贼人和赃物一起拿下。这在这个时候,听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连续两次传来三四声猫头鹰的叫声。于是,老者对同在一起的人说,不要枉费心机,盗贼不会来了。几个年轻还问为哪样?刚才的叫声,不是猫头鹰,是暗号,通知同伙的。晓得有人找到他们藏牛的地方,他们还哪还敢再来?
为此,保宁哥在青岗林找索子扁担,请人将剩下的牛肉抬出洞来,第二天送去安顺城卖,少损失一点好一点。
想到保宁哥家牛被盗的事,父亲说还是去那洞看看。站在父亲身边的保宁哥说,那地方暴露了,再蠢的强盗也不会再那样做了。父亲不听,带两个人去看,结果真的空跑一趟。
家寒起盗心。会不会是附近小寨子穷的人,到山上砍柴,见财起意,将牛先藏起来,找机会绕道送屠宰场。我拿了根电筒,提了根一头有个拳头大的刺疙瘩的棍子当打狗棒,准备走出我们的窝子大寨子,到小寨子单家独户在寨子外的人家借故看看。祖母说我不常在家,村里的狗,会听脚步声,不熟悉的它会乱咬。叫得凶的不怕,最怕的是缩头狗,一点声音都不出,咬伤了你,悄悄跑了,你还不晓得。你要看到它,它装乖,缩起脑壳。你越转身它就悄悄猛扑过来。我说我会注意的。祖母说,大石板就有一条黑狗,是条缩头狗,一定要注意。果然,我走到大石板,看到那只大黑狗盘睡在大石板中间睡着,电筒光下,它那两只眼睛绿莹莹的露着凶光,但却一动不动。我调转电筒,刚走出几步,就感到后头有一股阴森森的风扫来。我灵敏地将手中带大疙瘩的木棒用力往后一砸,那狗饿啦啦地叫了两声就气息淹淹地趴下了,只见它身上一阵抽搐。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我小跑式的出了寨子。
费尽心机转了一圈,毫无结果。
第二天,我们到牛场大坡周围的山岩下去转了一圈,还是生不见牛,死不见牛的尸首。父亲不信,难道这牛真会遁土不成!
第三天,牛是找到了,就是可望而不可即。
原来,这牛在的陡坡上,不小心滑下一小片丛林深处站着。这小片丛林,宽不过两三米,长不过十米。前面是一排参差不齐的两人高的岩柴,中间是低矮灌木和丛生的杂草,上面是些柔韧的芦稿林。由于最上面开荒种地,常有泥土往下流,开成一小块泥土较厚的悬崖地。但从上面很难看到那悬崖地,前后陡峭,左右无路可走。往下是寡岩,往上是壁陡的坡,无法上下。要不是那头听到牛,转来转去无法脱离困境的嗥叫,可能难有人能发现它。可是发现了牛,要想让它安全回归,却很费心!如用绳索,吊人下去,将牛拴好拉上去。这不但难度大,也不保险。可录除此之外,一时间还想不出那样办法!牛被困的灌木林被踩得乱七八糟的。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匹带儿的老骒马在大长地边吃马耳朵草,一不小心,弄翻了一块地埂石,那马一惊,头猛然一抬,往后便逃,差点连石带马往下摔滚了。而那块上百斤的石头飞滚而下,朝被困的黑牯牛砸去。那牛一急之下,环向往西面狂奔几步,突然纵身狂跃,像一个发挥到极致的跳远健将,飞身越过悬崖,跃入西侧有篷岩柴的芦稿林中,顺坡下滑,就到了一个安全地带。在山弯那边看到这一切的父亲,一惊一咋之后,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