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吟

二O二三年正月十四日，母亲病了。症状就是吃不下，哪怕面汤，用麦面搅得清汤晃荡的那种。

看她流清鼻涕，唉声唉气，哼哼呵轲的样子，杨庆秀找出体温计给她量，结果39度。于是，于是又找出感冒药给她服用，直到体温正常。之后依旧不想吃东西，哪怕吃一点米汤也打滆。搅一点面糊迫她吃，她能吃点。不过，只要有亲人打电话问她身体情况，她就说她有五天没吃东西了。唉，说起来她年龄上讲不算太老，七十八岁都没满。可对子女的依赖性，就像小娃对父母：离也离不开，守着又让你不得清静。不管怎样，还得请医生。妻问我：“干脆到后寨，那个村医六十多岁，医术可以，你看如何？”我说：“哪点都行，只要能确诊，能医好！”这样说着，她停了片刻，想了又想又说：“还是到医院的好，在医院条件好点，能确诊，对症下药！中医院去的不算多，服务上要好点，干脆去中医院了！”

于是杨庆秀坐到老太太身边问她：“为哪样吃不下去东西？”她说她到西门广场木条凳上坐着，遇上两位女边老人来和她坐在一起摆谈，其中一位讲，她有三个儿子，孙子都结婚了。可三个媳妇，对她吃饭与住宿的问题上，推来推去的，一家一个月，时间还没到就叫准备到下一家，月大月小都有讲的，日子不好过。这位老人摆到伤心处，泪流满面，她也因此泪流满面，伤心了半天，哭得鼻涕眼泪一跑跑步是糊涂。就这因，她回家来以后，想来想去，想到这人年轻的时候为儿为女，穷磨苦奔，到老来做不了哪样，只会吃的时候，被儿女嫌弃，这人生实在悲哀！

就因为这样，让她情绪，有如瀑布，一落千丈，陷入低谷深处，什么也不想吃！结果身体越来越差。她哼来哼去，问她哪点痛？她说就是难在，说起来不得哪点痛。用杨庆秀的话说，是老来撒娇，撒成习惯了，希望子女像对待细娃娃一样，顺从她，将凑她，服侍好她。我说不管咋讲，她是一层天，顺从也好，将凑也好，服侍也好，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毕竟我们也会老，一辈做给一辈看，做到扪心无愧就行。

杨庆秀给老太太说，我有心脏病，她在家哪怕有哪点痛，痛了就讲，就送医院，该吃药吃药，该输液输液，不要动不动就哼得焦人！特别是这种哼法，哼我病来她顾不了好多。她身体也不好，如果都病了，咋做？唉，老来的人，智力退化，她要是能想到这些，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可问她，她明明不得哪点痛，就是要哼，好像不哼的话，这世上就不晓得有个她。今天早上我外出回来，轻轻开了门，她坐在沙发上，头靠茶几，没有哼一声。可听到我脚步声，晓得我回家，又哼哼呵呵起来了，仿佛一下子痛得挨不了了！

唉，这老来的人，为什么精神上这样脆弱？包括心理的和身体的。

在急求室输液，我守着她，她就一直哼，哼得大声，哼得不会停，哼得要命，哼得耳朵麻。我走出去一会，再悄悄回来，到了门边，就没听到她哼叽了。当我走进急求室并坐下来守着她，她看见了，又哼得牙齿都要落了！唉，老人真的老了么？

不一会来了位病人，我们了解到，这位老人八十六岁，说话清醒，医生问哪样他都能说清楚。生病的原因是他悄悄买酒藏起来，时不时的喝引起的。但到了急救室，除了他几个孙子抱他到床上，用力过度哼一下，不容易出声。我趁机说这老人八十六岁了，病来还没好好听他咋哼，不像我老太太，不痛也要哼！这么一说，她停止了哼叫。可老人移到别的病房以后，她又哼起来了。

晚上，杨庆秀送饭来，我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她也给老太太送小半碗稀饭来，但问她，她说她不想吃。杨庆秀汫，不吃精神从哪点来？是不是吃不下去？她说不是。杨庆秀讲，她是不是要让我们担心越老火她越高兴？等我们的身体垮了，她的病就好了？讲到这种程度她才同意吃点稀饭。接着又喝了瓶热好的津威。

从下午四点到晩上九点过钟才输完液。我给她讲，是不是哼到我心脏病发起来她就不哼了？听到这话后她就不再哼了。

晚上，兄弟打来一笔钱，说是我与他嫂身体都不好，母亲住了院，干脆请人招呼。妻说，这样也行，不过请自家信得过的，放心点。我说现在的护工，只要钱到位，不得不放心的。

正月十八日，老太太住院的第二天一早，我找开手机，杨庆秀发了条信息；问老太太想吃点哪样？她只会说一样都不想吃！可讲来讲去，她还是吃了半碗苞谷稀饭。唉，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让我是哪样好呢？她的好处就是对外不说儿女坏话，就是依赖性强，对于儿女，哪个条件稍微好点，她的依赖性就会更强。

                                                                      2023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