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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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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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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菩萨

父亲一生中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他从当家为人那年开始,每年过年都要都要杀一头猪和一只大公鸡敬菩萨。

其实这话有点夹生,是不够成熟和准确的。因为他的一生中,农家养猪,在集体生产的时候,有很多年兴分配“上吊”任务。被分到的人家喂出来的猪,就得拿去抵任务。但可以要回猪头和猪下水以及骨多肉少的四只猪脚来吃。那时候上吊的猪是按国家规定算钱支付的,虽然很少,但那是政策。要回来吃的部分要折价扣抵。那些年上吊的猪,要求每头至少要达到130斤毛重。记忆中我家着完成上吊任务两次,但都不是喂一年以上的肥猪,只图能完成任务就行。

只要无任务可抵,父亲是每年都要杀一头年猪的。从小我就晓得,家头虽苦,但杀猪是要请杀猪饭的。请的人不多,主要是共一个老祖公名下的几家和最要好的一两家。杀猪饭简单,除了煮肥肉片来醮糊辣子酱水外,就是红辣子炒瘦肉,爆炒猪肝,白菜煮旺子(猪血),煮猪杂醮糊辣子水,加上个素煮白菜。

杀年猪 的时候,除了请顿杀猪饭外,过年供菩萨被父亲视为最隆重的节礼,就是在三十夜的时候,把猪头烧洗刮净并在火上用开水放盐煮猪头,煮得能闻到肉香味后,把菜刀磨快,斜插在猪头上,用个铁锅装上猪头,抬到堂屋中间菩萨面前用桌子上,找个竹锅圈来放上登好。再把杀整好的整只大公鸡用开水冒过装钵端上。之后再舀上两碗圆圆满满的大料饭,就开始热热闹闹的供菩萨了。

因为我们住的是长五间的房子,两大家人各一头。供菩萨之前先约定,统一时间后各自准备。一起供既显得和睦,又显得气氛热闹。 父亲和大伯是从小在一起的弟兄,逢年过节供菩萨都是一起商量一起供。供菩萨之前,先要点上三支大红蜡烛,上坛两支,下坛一枝。然后烧香插上。接着就是把要献供的端上摆供菩萨面前。连续供上个把小时后就叩头,都是两大家人按辈份排起从老到小分别进行。这叩头是一次对着神龛,一次向着大门外叩敬天地。就是开始供的时候烧香都是神龛上坛三柱、下坛三柱、大门外三柱。起初父亲供菩萨点蜡、烧香、燃纸, 一丝不拘。我渐渐长大后,这些事就交给我了。叩头之后就是放鞭炮了。仪式结束,各自将供的东西收回家。只要年三十上午供的那两圆 圆 满 满 的糍粑,要一直供到正月士一了年才收起来。

其实供萨就是一种感恩情怀。感恩祖宗先人,感恩天地,感恩党和国家。

父亲在菩萨面前叩头,喜欢三叩三起三跪。到上了年纪之后,他跪一次叩头九个,简了起了又跪的麻烦。

不过对于过年敬菩萨,父亲总是慎重其事,从不马虎。从供品的准备,到仪式的举行,一年又一年总是那样总是那样的一丝不苟。由于家庭的原因,父亲五岁为孤,与祖母和叔相依为命。他没上过学,但他以他的行动告诉我们,人要懂得敬畏才不枉自为人。父亲说他这一生,看到有些人不懂得敬畏,一生到了最后,过得寒酸,过得可怜,过得毫无尊严可言,甚 至过得猪狗不如,枉自披着一张人皮。

在我的心中,父亲的菩萨,是藏在心头,想在心头,敬在心头。是一种真心实意的崇敬。

父亲说他的命苦,不过他总结说,苦也得值。起码供我读出书来,能写会算。老太太八十二岁去世,算是老寿星。他当家为人后,对老对小都对得起。

我给父亲说,不管命运如何,大多都是磨命苦命,要么是脑力付出的苦,要么是体力付出的苦,要么就是二者兼之的苦。在一个家庭来说,只要尊老爱幼,责任尽到,对得起良心,那就是不枉自人生一场。父亲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手捏解国头把,犯事也不大!”他说他这一辈子活着是对得起良心的。

父亲是一个本分的农民,他勤磨苦奔,只为做得像个人样,让这个赶得上个伴,不在人前不落人后。作为农民的父亲,平凡的父亲,吃苦耐劳的父亲,对于人生朴实的承诺,他做到了。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之后母亲身体每况越下,杀年猪从此成了奢望,成了回忆。想起那些年过年敬菩萨仪式的隆与气氛的庄重,就会想起父亲,想起以前过年敬菩萨的父亲,想起父亲心中的菩萨,想起菩萨在他的心中那份敬畏,仿佛总是伴随着他一生,也伴随着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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