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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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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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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年

乡村的年

 

携妻带子回老家过年,年逾花甲的父母特别高兴。除夕之日,十岁多点的儿子一早起来,连脸都不洗,就揣着五花八门的擦皮炮,去喊隔壁和他上下差不多的的几个娃娃和他一起放炮仗。母亲头天就把糯米泡好,一早起来就在灶上放个大铝锅,舀水放好后,抱饭洗整好的甑放到锅中,用漏梭捞泡好的糯米放进甑子里,烧起柴火,并根据情况添柴,直到揭开甑盖,大气迸烟还不算,鼓起一口气猛 然朝甑中吹去,如果听到卟卟的响声,那就说蝗蒸透了,蒸熟了,可以抬到碓窝头舂了。在蒸糯米饭的时候,母亲还洗了两个血豆腐和着蒸,为了包糍粑做馅。我舂糍粑辣子,妻子切豆腐颗颗,母亲洗腊肉来剁肉末。父亲烧猪头敬菩萨。隔壁堂兄弟山林家高声大气地喊他的娃娃逮鸡杀。兄弟媳妇一起来就把房屋的前前后后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兄弟忙拌饲料喂猪喂牛。稀稀疏疏的鞭炮声混合着孩子的笑声在村庄的上空回荡着。大片的石板房上早早地升腾起轻快的炊烟。不知是谁家的公鸡站在那高高的草堆上,伸长脖子鼓起一身的劲头大声高歌:“哥哥呜呜......”不到十点钟,隔壁山林兄弟端着两碗鼓鼓的糍粑在堂屋里喊父亲:“大爷爷,敬菩萨呐!”这时,我和父亲各拿一根T字形的粑粑棒,使尽全力的你起我落十几分钟下来,正好舂好糍粑。我将两根粑粑棒用力往里一插一岔,搅了几下狠劲地提了起来,母亲用锅扫着点水打在碓窝四周,要我和父亲再冲两下。然后,手抹一点点菜油来把糍粑从里面掏放在簸箕头,麻利地扭下两大砣在手中,团圆好后放入两个碗中,像两个大元宝一样圆圆满满就端去堂屋菩萨面前供上。山林家蜡已燃,香已点。堂屋里,一对红烛火焰跳动着,显得非常喜气。那红头的香,香烟缕缕,飘然而起,显得格外庄严、神气。

浓浓的过年气氛让人感到温馨,让人感到喜气,让人有一种人寿年丰的感觉。

我们正在堂屋里的菩萨面前磕头烧纸,两三百米远的对门山下突然传来:“哎哟!哎哟!打死人喽......”的哭喊声。我一听就说:“大过年的,是哪一家这样不像话!”我放下手中事,忙顺着声音跑去看。母亲忙追着我喊:“小平,回来!你跑哪样嘛?糍粑都烙好了,快来趁热吃,等哈就不好吃了。”我折回身来,三下五除二地吃了几个糍粑又想去看个究竟。父亲制止我说:“你去看哪样?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去就会扯得清楚了?最好不要去!”

我家从老太太到我,几辈人都爱吃糍粑。吃了糍粑可以当顿。趁父母不注意,我又溜了出去。

听贵成的邻居介绍,贵成昨天才把他妈林爽接来,来的时候有点晚,他婆娘艾茗这段时间有点贫血,早早的就睡了。今天一早起来,先是听到玻璃茶杯落地被打破的声音,接着就是茶缸与茶杯的碰击的破碎声,板凳倒塌声,啪啪作响的耳光声伴随着哭声、喊闹声。贵成家儿子,一下跑去跪在他妈艾茗面前,一下又跑去跪在他奶奶面前,求他妈、他奶奶大过年的不要吵不要闹,让一家人过个清静——不要人隔壁邻居笑话。林爽坐在神龛背后的炉子火边,连珠炮似的拍手叫道:“打得好,欢喜、无怨、天报应!欢喜、无怨、天报应!”贵成说他妈二十多年没有来和他过个年,现在他勉强做成个人样,所以今年去城头接他妈来过个年,他妈来后,要艾茗喊一声妈。艾茗就是不喊!

饿起来乱吃,气起来乱讲。可见她家两婆媳的关系,真是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母亲给我讲,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我去看哈听哈劝说哈就算,多余的话不要讲。我说我四十岁的人了,不用她操心,我有我的把握。结果他们一家见到我,我哪样都不说,他们一家人的脸马上阴转晴, 抹干眼泪笑脸相迎。那位老哥还对我说,等我跑一趟,婆媳之间,就是计较出的问题,不得哪样大不了的。我笑了笑说,家中的矛盾,一个让一个点,一个少说两句,家就像家了。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不是生气的地方,是讲感情的地方,是讲爱的地方,是需要和气的地方。两婆 媳 虽然在气头上,但看到我都笑了,都难为情的闭上了嘴。那嫂子还赶紧拿反把打扫“战场”。

回到家,父母正在烧柴火来烧猪头,准备烧好刮好洗好冒好,等到晚上好连锅 一起抬去堂屋菩萨面前供菩萨。 我看到父亲烧整猪脑壳,我站在他侧边说:“让我来!”父亲说脏很,又油又黑,整放哪点都不好洗。我做活跌的衣裳不必脏,你来整的话,脏了不好洗!母亲在一旁说:“你没有整过,不会整。甭看是个猪脑壳,要想把它整好,讲究得很。不光是烧火钎烙耳朵,烙眼睛,还要剔腥骨,供菩萨以后,还要剖猪脑髓,剔下皮和肉,把油炸出一些来,再用甜酒拦过,做成红烧肉才好吃”。父亲爱做吃的,自然爱学爱做爱总结,三五十桌人的菜,他一个人掌厨,做出来的菜,说好的人多。每年三十夜,父亲最注重两件事:一是吃的,他至少要做十二个菜;二是三十夜的疙兜火。十二个菜意味着月月红。三十夜那时交年不兴放鞭炮,但兴守夜。在笼大疙兜柴火,经燃经过。到交年的时候,小娃娃会拿生树叶放在火中烧得像炮仗一样的响。

那些年刚用上电灯,虽然只是15瓦的灯泡,比起以前的煤油煤亮了很多。三十夜哪怕不在火边,也能看到一张张的笑脸。一家人坐在火堂边,父亲友逗孩子说,明天就是新年了,新年就要睡懒觉,睡得起足越好。孩子问为哪样?父亲是新年第一天要是起得早了,不管种哪样庄稼,雀雀爱刨秧秧很。孩子听了后把嘴撇了撇。到快要交年的时候,父亲会给他唯一的孙子发个红包。孩子会说谢谢爷,是年我还会来。

过了三十夜,新年只过初一至初三。按照多年的习惯,初一中午吃甜酒粑, 初二初三中午吃荷叶粑。晚上供家神菩萨、供祖宗后,就一家人围在一桌喝酒、喝饮料,吃这样哪样的美食。

在火边父亲说,不管咋苦咋累,能看到你们几姊妹都成家,不管哪家日子都过得去,商量打算的不吵不闹的把日子过好,只要做得到,再累也高兴。这个呢要一辈为一辈着想就好。像爱吵爱闹的那家,爹走得早,当妈的不到四十二岁,还年算年轻。儿子要接媳妇了,她不管不说,还要带起几个年纪小的妹子去嫁人,最终和人家在不下去才回来和儿子媳妇在,这样的婆媳关系咋会处得好啊?一层层,一辈辈,老的要会做老的,小的要会做小的,家才像个家的样子。我听了父亲的话后,不得不佩服他朴实的思想,传统的观念,和善的心胸。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年年过年都要回老家。回老家给父亲几百千把块钱,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家中的腊肉、香肠、血豆腐之类,他们要总是让我们多拿一些。在几天后又带点心意,一家人又到岳父母家。如今父亲离我们远去已经很多年了,岳父母也先后离我们而去了。想起曾经那年味十足的春节,想起父亲,那样的春节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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