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普定县城西北山顶上,有一片草原,名曰普屯坝。普屯坝分成两片,一片呈倾钭状,约九千亩。还有一片,东行两公里多点,由西而东攀上百米的山顶,还有数百亩如毡的草甸。晴朗的夏天,气候变换频繁。时雾时晴时雨。风起时云卷如海浪,汹涌澎湃。有时候毫无一丝支前极,大太阳晒得人皮开肉绽,有时候凉得夏天都想穿棉毛衫。有时雾海一片,茫茫无际,且毛雨纷纷。若遇风带雨来的时候,会让人有入冬的感觉。
据当地地讲,高处海拔约1860米。这两片山顶草原,当地百姓称之普屯坝。那上面有白色海草,除了冬凝,还有春凝,其余时间都是水淋淋的。草甸边岩畔,还有红红的杜鹃花,一蓬 蓬 、一丛丛。满 山遍野生长着是一种连草籽一样的叫朝天罐的花。某年入秋时分, 我们一行数人驱车前往。还准备了干粮、矿泉水,帐篷之类,有夜宿如此高原旷野的打算。想体验一下日夜气候多变的的感觉。
“坝门”是当地政府用简易树木临时搭建的。进入坝门,左行数百米,再从右边顺坡而下,山凹处有两个小寨子。据说有三十来户苗族同胞居住,两寨分别住着二十来户与十来户人家,且相距不过三四百米。我们这一路上,没见一座坟莹。熟悉的友人说,土丘即坟。一眼望去,青草一片。再往下,古藤老树,拥护着一深潭蓝蓝的水。入村路上,灌木丛生,百鸟和鸣。左侧深谷一片,良田百亩,森林环抱,怡然自得。入坝时北望,全是一片高山,根本想不到有田坝、有寨子。走过一段坝上路后下坡,七弯八拐的进入寨子。寨中的狗,见人即吠。当人们向它们走去,他们吠而胆怯后退。阶前院内,花草随意。主人出声后,狗不再吠。鸡寻食,狗追逐。有群灰鹅,在农家土院边上寻食青草。见人来即伸颈高歌,还远而避之。土墙茅屋,竹壁竹楼,整洁有致。房前屋后,梨树、核桃,果实累累。这让我突然想起《桃花园记》中那简洁而富有画面感的的文字。
美景与美人一样,在于天然去雕饰。美食同样在于来源于自然,既属于人们的向往,又是健康美味。美味往往拒绝过多的人为因素。 这一次的采风之行,不仅醉在环境的自然,更醉在这一方民风的朴实与真情,更醉在酒的醇香与菜的鲜美,醉在主人的热情。
我们继续行走,行走在这具有原始部落式的山村野地。
东面的半坡,约五、六户人家,清一色的茅屋竹篱竹笆竹门土院。一位中年妇女站在茅屋前,用汉语热情的向我们打着招呼。我们礼貌的回应。楼上的苞谷、谷子、挂着的高粱等几乎一目了然。屋顶全是用青竹片压实捆紧的茅草,整洁有致。好象为了不让客人想到《茅屋为秋负所破》的景象,整栋房子,虽然简陋,但整洁干净。那妇女见我们在核桃树下拍照而走近。她说:我们这地方的果子,你们来,想吃就讨,不得哪个会讲的。我说核桃还吃不得,嫩水得很,梨也是。只有山茅榉可以吃,我们在山上都得吃了。虽然水份重,但是味道纯正。我们说着话,在她的带领下,走进茅屋,她热情让座。那或长或短的板凳,虽然显得有些陈旧,却擦得一尘不染。像穿着整洁的女主人,抑郁中透着一片纯朴之美。
在同行的两位女老师的提议下,女主人拿出她亲手制作的、珍藏木柜中的苗族盛装,并帮我们的两位女老师穿戴一新。然后以茅屋、高大的梨树、核桃树为背景,相机欢快地咔嚓起来。据女主人说,她家有些田,专种海石花(一种海草,如今在市场经济以每号四千元的收购价,收刮得差点没了踪影)。她介绍说,每亩能收干品2000斤。有外地客商专程收货。她指了指院前埂的那棵巨伞般的黄杨树,说是收货客商送了她5000元,她都没有卖。我说,不卖的好。这棵树在这点,是一道很特别的风景,今后旅游开发,它比一座财神菩萨还要灵。面对旅游开的希望,女主人的笑浸透着希望的同时,似乎也带着某种忧虑。
告别女主人,由东而西,缓步下行至谷底。南面,丛林深处,有十几二十户人家。除两栋水泥房以外,其余皆为茅草房。虽然是茅草房,但屋前房后,打扫得比较干净。只是风起时,如轻纱飘扬。在我的记忆里,古代的盛世农村,应该也是如此。
那天入寨时,见一户人家门前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伙,人长得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灵气。他见我们,很客气地邀入家中。他家住的是长五间的水泥平房,书房内一课桌上,摆满了书本。桌前有台电子琴,墙上挂着一竖幅字:学海无涯。在我们的提议下,他还向我们展示他题有“勤奋”二字的书法,那柔中带刚的娴熟,透着一种朴倔的灵气。朴实的山水,朴实的山民,默默生存在大山中的苗族同胞,哺育着富有希望的未来。
他们希望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境像?朋友说这样的高山草原,这样平缓的大斜坡,既可以搞放游开发,又可以像威宁那边的大山上搞风力发电,哪些风机多得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还可以象欧州比利时那样搞太阳能发电。这些如果有钱,是完全可想成真的。有人说一台风机动辙上千万元,还要修路。就这边的山,这边的路,那一百多两百米长的风轮都无法运到。也有人说,只要发展到不惜重金的时候,没有办不成的事!
文人喜欢幻想。有首古诗滋样说:
无事好作菲菲想,纪影自向梦中来;
若将天地常揣摸,妙理终有一日开。
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刚开启两年的时候,有人引进资金 修了一条路上到普屯坝。开始是最高的一屯上。投资者修路的目的,冲着坝上露天有铅锌矿来的。当地政府考虑的是他们来投资修路和开矿,需要农民做工,可以增加农民收入。同时,工程承包还可以增加税收。那时的人没想到山顶上脆弱的生态一旦被破坏,那今后将会得不丧失。
后来通过省、地、县文人采风,向当地政府提出禁止开挖矿石的建议,最终得到政府高层采纳,并且且采取强有力的措施终止的开采协议。
这一次的采风,我们感受到纯朴的自然与纯醉的人相益彰的美。我们就应该在了解自然、爱护自然中利用自然、开发自然,推动人类社会高质量、高水平的发展。
我们继续行走,穿过小寨,走进一片原始森林,来到一棵数百年的枫香树下,这棵需四位正常的成年人才能合抱的树,本来有三桠直指蓝天的主干,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断其两桠,只留下笔挺的一桠。林中,随处可见的“勿忘我”,同行的美女作家禁不自禁的弯下腰,抚摸着那蓝莹莹的双瓣花。那花生得小巧而惹眼,令人有点醉眼朦胧。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生果,有的小手指大小,像香蕉一样,一饼一饼的缀满枝头。有的如橘子,绿而坚挺。有的如弹珠,含羞似的半藏半露。还有那红如火的香樟,看一眼,心都难以平静。古朴而幽雅的村容村貌,像千年前名家联袂所遗的画作。因而,回到草甸上,不禁让人再往下回望,果树,茅屋,良田,森林,成群的鸭鹅,散漫的公鸡母鸡,悠然巡逻的各种毛色的狗,好奇地目送我们的儿童,那见了客人就一脸高兴的苗族老人。阳光下,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宁静,那样的和谐,那样的令人陶醉。
中午回到坝上杨某家,心情与一路上的感受一样,特别的愉悦。我们准备拿出带去的野饮所备的东西,主人摆了摆手,说是我们难得上去,好坏点,就在他家吃了。也就是说,他家无偿为我们提供饮食服务。我们带去的所有吃喝,都拿送他家,他还一再推辞,推辞不过才勉强接收。那晚,他家摆出来的那一桌盛情,简单而醉人。那大块的青椒鸡,素煮青豆,我们从未吃过的散坝菌。这散坝菌,我们到了以后他给我们讲,家中没得哪样好招待的,除了上楼的楼梯口外草坝上散养的鸡外,觉得没啥菜拿得出手。于是就临时起意,到这万亩草甸上转了一圈,才找得两朵菌子。同行的老李来了兴趣,他请主人带我们看一看,这散坝菌长的啥样?在他的请求下,主人带上那两朵菌子,复原在草丛中,老李闪了好几张照片。大的一朵重达一斤左右,小的也有四几两。颜色略带灰色,灰中带白,像健壮丰满的美女。我们准备一箱青酒,主人说他有自己烤的米酒,不好看。不过烤出来以后,是用糯米淘洗好后晒干,再放进酒中泡化的。这酒像米汤,随便喝好多都不会出事。醉了醒来口不干。盛情难却,于是我们都高兴的说,那就喝他家的酒。
年轻气盛的我们,大碗的乳白色米酒,令人情不自禁。我们啃着大块的鸡肉,品着只放了点猪油和盐的清甜的散坝菌,举杯痛饮。不觉之间,大汗淋漓,豪气冲天。主人的热情,全在不停举杯相碰的酒里。我不知不觉喝得不知东南西北。但是至今最难忘那酒,那野生的萆坝菌,那散养的公鸡肉,那烩洋芋、素煮青豆。那酒、那菜、那情境,让人历久弥新。虽然后来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吃的喝的越来越丰富。可那户坝上唯一的苗族人家,那顿晚餐,那顿酒,至今仍然令人难以忘怀。
那米酒是苗家人以传统工艺自酿而成,据说提去了所有的甲醇,不伤肝,不伤胃。喝起来给人感觉上度数并不高,据说不低于48度,后劲很大。好在喝了这么多酒居然没有吐。这使我惊叹这乳白色的酒,不知要胜过多少名酒。因为我喝了近二十年的酒,其中的名酒,种类不少,一旦喝到这种程度,不但会喝得一塌糊涂,而且酒醒后,头昏脑胀的,很不是滋味。这酒让人沉醉中醒来,还想再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