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拉萨兵站当炊事班长的时候,做饭做的一直是大灶,主要负责前往拉萨执勤部队的饮食保障。后来,我确实做过两次小灶,这两段经历都很特殊,也很难忘。
我第一次做小灶源于一次特殊的接待任务,这次任务与一次意外事故有关,接到任务时我正在拉萨兵站炊事班忙着给过往汽车部队官兵做饭。一天近千餐次的保障任务让我忙得脚不沾地,可偏偏在这时接到一个紧急任务。“小黄,你脾气好有耐心,经过兵站慎重考虑,决定在兵站后院找一间房子建小灶房,小灶由你来掌勺,需要置办的东西马上列一个清单……”
小灶房不到一天就搞得有模有样,猛一看不比饭店档次差。站长看着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对我不停地表扬了起来,“看来组织没看错人,不过后面的任务更艰巨,你一定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接着,站长点燃一支烟,一脸愁容地说起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此次兵站要接待的是一起翻车事故遇难者家属,不幸遇难的是西藏某部后勤处张助理,他正准备参加上级举办的一个业务培训班,没想到前天晚上他乘坐的客车到安多地段遇到暴风雪不幸出了车祸,营救的队伍赶到事发地张助理已经停止了呼吸。接到上级电话说明天张助理的五位家属将到兵站食宿处理后事,至少要在这里逗留一个星期,你一定要尽全力完成好这次任务。
第二天,在遇难者家属到兵站之前我已准备好了饭菜,除了菜谱上“八菜一汤”,我还了解到遇难者家属是甘肃人,喜欢吃土豆,特意加了一道土豆饼,这种不起眼的食物加上我精心调制的牦牛肉酱,立马展现新的口感,获得新的生命。尽管这顿饭我花了不少心思可家属们一点也没有吃,他们见到我一直不停地流泪,泪水像河水一样把兵站一下子泡大起来,生离死别的哭声飘过高高的山脉,在冰冷的空气中不停回荡。
从家属们的泪水中,我惚然发觉生命之脆弱,流年的岁月里不知有多少事是我们难以预料的,险恶的高原不知意外何时来临。尽管水到渠成的死亡和突发性死亡都是人类离开的方式,但是大为不同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这是人类最大的伤痛。
第二天,我按照菜谱用心准备了三餐饭,这三餐饭里我特意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土豆“大餐”,我注意到一整天里除了张助理的父亲喝了一点银耳汤之外,其他的饭菜都没动。看着满桌饭菜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饭不好吃,不合家属们的胃口,这时站长突然出现在餐桌旁,他小心翼翼地给家属们每人盛了一碗面,但家属们还是没动筷子,尽管站长说了不少安慰家属们的话,此时我看见他们除了一股劲的擦眼泪,剩下的只有无尽地沉默。
第三天早上,也许是家属们突然想开了,我发现家属们脸上的泪水不再那么强烈,也可能是眼泪哭干了,张助理的父亲带头说话了,“小黄,我们饿了,能否现在给我们弄几个菜。”
“好嘞,你们稍等一下饭马上就好。”我边做饭边和家属们聊了起来,那天我确实发挥了兵站思想骨干的特长,许多安慰的话家属们都听进去了,交谈中我不止一次提到青藏线上牺牲的军人故事,他们听着听着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这顿饭除了土豆饼,我一共做了十道菜,不到半个钟头,这些菜他们全部吃得干干净净的,看到家属们埋着头狼吞虎咽的吃饭那一幕,我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穿过心底,内心五味杂陈。
第二次做小灶是2006年的大年三十。部队里每逢大的节日都会改善伙食,拿班长的话说“吃饱了不想家”,桌上都是平时吃不到的好菜,如当地名产酱牛肉、卤驴肉、爆炒羊蹄等,有时候也会破天荒的一人发一瓶啤酒“解解馋”。
按照兵站多年的规矩团年饭要在晚上吃,这一天我从上午9点开始准备饭菜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眼看所有的饭菜全部准备就位,可就在这时灶台“罢工”了,只听轰的一声,整个灶台一下子坍塌倒在地上,“这可怎么办?马上上级文艺演出队要来和我们一起过团圆年了,快点过来我们想个办法一定要把这顿饭保障好。”司务长立即召集我和另一个炊事班长开了一个紧急会,会议确定由我来召集炊事班的人员开小灶,也就是把原来准备需要炒的六道菜用小灶炒,这样一个菜就要分别炒好几次。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分三班开始炒菜,我作为技术指导,硬是在不到一个小时把所有的菜都炒好了,后来演出队得知这顿饭是我紧急做出来的,很是感动,记得当时号称高原姊妹花歌手可可、乐乐专门为我敬酒,还深情地为我连续演唱了《西部好儿郎》《无尽的思念》《从前有座山》等5首高原军旅歌曲。这是海拔3700米的歌声!是我永生难忘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