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拉萨市德吉孤儿院的缘分是从一张报纸开始的。二十年前《西藏日报》刊登了德吉孤儿院达珍院长创办孤儿院的故事,于是我怀着探秘般的心境找到了她。
初始达珍,她留给我的印象是,典型的“高原红”脸庞,中等身材,头发有点卷,慈祥的面容挂着自信的笑,与其他50来岁的藏族女性没什么两样,
就是这个靠经营茶馆生意的普通女人一手创办了孤儿院。那时,每天小茶馆里会有许多流浪儿的“光顾”,善良的达珍总会把热气腾腾的藏面端来招待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流浪儿从此成为这里的“常客”。随着时间的流逝,达珍萌发了收养流浪儿的想法。
2002年初,达珍不顾亲朋劝阻,拿出自己全部积蓄,变卖了祖上留下来的金银首饰。经过半年奔走准备,终于在拉萨城关区一个僻静角落里开办了“德吉孤儿院”。刚开始孤儿院只收养了4名孤儿。随着达珍善行的传播,越来越多的孤儿被送到这里。如今孤儿院已收留了72名孤儿。
这些孤儿背后都有着令人心酸的故事。达珍说有个叫扎西的孤儿,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被父母遗弃,当发现他时就像草原上一头奄奄一息的小羊羔,达珍没多想就把他抱回了家,并四处给他看病。
既要忙生意又要照顾孩子。那段时间超负荷的劳作达珍累倒了,她被爱人背进医院,近40小时里她滴进8大瓶药液。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她作出了至今想来也没法原谅自己的一个决定,一个黄昏时分,她抱着小扎西在八角街细长的巷子里接连转悠了几圈,她当时就一个想法,早点把小扎西“送走”算了,不能再让这小家伙打扰自己的生活,可就在这时小扎西尿裤子了,似乎小家伙在发泄不满,尿液顺着达珍的藏袍淌下来,一会全身都被湿漉漉的尿液浸透了,达珍停住了脚步,坐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累得直不起腰,眼睛疲倦地打量着这条街,白天色彩斑斓的商品幻影般消失了,多得像沙粒的商贩一同挤入黑暗。夜的八角街横七竖八的卷缩着职业的朝佛人、外来的转经人、流浪汉,他们好像是这条街的真正主人,他们要在这里逗留多久,靠什么生活?他们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中有没有坏人?这些都是不解之谜……达珍呆坐在那里越想越害怕,于是本能地起身抱起扎西径直往家中跑去。
那夜,达珍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扎西被一个披头散发、留着络腮胡的流浪汉卖给人贩子了,歹毒的人贩子要剜掉扎西的眼睛卖给一个有钱的财主来救他失明的儿子,小扎西挣扎着,哭叫着妈妈、妈妈……达珍被噩梦惊醒了,她一把将睡梦中的扎西拥入怀里,抱得死死的,直到阳光叫醒黑夜。
善良永远不会过期。后来她的怀抱又多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小扎西和像扎西一样受苦受难的孩子们,小卓玛就是这些苦难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她的经历直到现在提起还让我心疼。当时八个月大的小卓玛是院长从甘巴拉一个寺庙领回来的,领回来时身上就裹着一条薄薄的哈达,拉萨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不知道小女孩在这个只有几个男僧人的寺院是怎么度过的,院长至今还记得第一眼见到小卓玛的时的情景:小卓玛的眼睛是紧闭着的,像一只受过惊吓的小鸟,偶尔睁眼看一下陌生的世界也充满了恐惧,卓玛的哭声比蚊虫的叫声还小,几乎随时就要咽气的样子。院长心疼地从那位老僧人丹增手中接过卓玛,不知何由,卓玛顿时大哭了一声,这哭声就在一刹那打破了寺院夜的宁静,这应该是小卓玛的几日来的第一声啼哭,僧人说:“我还以为孩子是个哑巴,一周前的早晨在寺院打扫院子见到孩子的时候,孩子一点声响也没有,我猜测着她可能是因为有什么疾病才被父母遗弃的,果不其然,寺里懂医术的师傅告诉我说她患的是脓疮,这个病动一个小手术是可以治愈的,所以我想到了达珍活菩萨……”小卓玛似乎听出了什么,哭得更加伤心,哭声使本身寒冷的夜变得更加寒冷,达珍用手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小卓玛的头,孩子在她的怀抱里找到了奢望已久的母性的温暖,闻到了只有母亲身上才有的那股淡淡的让心境舒祥的味道,卓玛渐渐地笑了,笑也是头一回,好像草原上迷途的小羊羔找到妈妈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甜蜜地笑,笑声使寂静的寺院有了前所未有的生机,达珍按下了快门,卡擦之间小小的相机定格了幸福的色彩,现在已经上学的小卓玛手术已经获得了成功,未来她的笑容将会比过去还要灿烂!
孩子们习惯称孤儿院为家,我想是因为他们的妈妈在这里,孤儿院现有的72个孩子习惯叫达珍妈妈。一次达珍告诉我,收养的这些孤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有些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了孩子们都有一个完整的自我,达珍院长把每年的9月10日定为孩子们的生日,因为9月10日是孤儿院创办的日子。达珍说,孤儿院已为329个孩子过过生日。
德吉藏语是幸福的意思,孩子们在这个家不仅得到幸福快乐地成长,而且都很懂事。记得院里有一个聋哑儿,一看到我来了就立刻高兴的贴过来,用稚嫩的小手拉着我满楼跑,跑到哪都咿咿呀呀,虽然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但他的那份亲近和依赖着实让我感动。感动于他们简单的快乐,简单得像盛开的格桑花,给点阳光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