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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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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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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清醒的沉默

在雪域高原,有人分担孤独是极其幸福的事。很欣赏著名心理学家欧文亚隆的一句话:“孤独只存在孤独之中,一旦分担,它就蒸发了。”

无数个与风雪寂寞搏斗的日子里,我的孤独总是轻易被那个战友的深情填满。时间回到2008年10月22日,这一天是我28岁生日。碰巧这一天陪伴我10年的战友王化海回到拉萨兵站,这是他在羊八井兵站工作一年后重新回到兵站工作。

他回兵站后的职务是教导员,军衔比以前高了一个级别,我仍然在青藏兵站部驻拉萨联合运输办工作,办公室就在兵站的院内,那天晚上他看着我房间的灯没关,便走进房间和我叙起旧来,当见到仅分别一年的他,我愕然!我的笔高度浓缩着历史,也浓缩着王化海。他明显瘦弱了些,神情显得有些疲惫,说话时带点微微的喘息,我想该让他早点回房休息了,毕竟他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走马上任的那天,他望着兵站墙上挂着一面面官兵用血汗染成的流动红旗,内心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总感到有几条狂猛的鞭子狠劲地抽打着他。他已是拉萨兵站的“老兵”了,现在又是站领导,他十分清楚,兵站的吃喝拉撒样样都得劳神,要想将兵站建成汽车的温暖之家,必须得扑下身子撅着屁股干。思想政治工作是教导员的本职工作,这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尤其是现在兵站战士普遍存在思想活、文化高、难管理的问题。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兵站不少官兵在盲目追求“等价”交换。当年刚从内地军事学院分来几名干部学员,他们一来到兵站就傻眼了,这一来教导员二话没说就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把菜刀一个围裙,开始几天他们觉得挺新鲜,可没干到一周,他们就找到教导员吐着满腹苦水:“我好歹也是军校毕业大学生,每天面对的都是简单重复的劳动,真是太无趣太孤独了……”教导员耐心地说:“同志们,不要把我们从事的工作看简单了,保证汽车部队一日三餐吃饱吃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切菜、擀面、揉馒头、烤面包他都身体力行带头干,学员们看着教导员事事亲力亲为,也就少了些牢骚,慢慢适应了兵站环境。

兵站忙的时候其实是最快乐的,因为脚底的风每天都在快乐地旋转,到了冬天留队过年的官兵每天不得不抱着冰冷的月亮入睡,不得不选择用幻想做成的鞋子继续抵达孤独。转眼冬季到了,这是兵站老兵最幸福的日子,因为冬季汽车部队收车了,老兵可以轮流休假相亲,如果遇到中意对象就速战速决入洞房了,那年老兵们都休假了我却自发留下来和教导员一块过春节,因为我害怕相亲再次失败。除夕夜,我们把军被军垫往墙角一卷,然后双腿盘坐在床上,一边吃花生,一边喝老酒,在寒冷与孤独的陪伴中,我们借着酒劲聊起了平时没空,也不愿意谈及的话题,那便是渴望中的爱情,说俗点就是女人,我们让思想在精心酝酿的气氛中,像蓝天上自由来去的鹰一样飞荡。我们是最怕谈到成家的,因为我们的爱情故事集败笔连篇,但在此刻我们却都多想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坐在身边,我们可以随便向她们讲述我们年少时荒唐的趣事。而就在那时,孤独定格成一幅浓墨重彩的高原油画,静静地挂在墙上,忘记了挣扎。

孤独真是个永恒的话题,孤独让孤独迷茫,孤独又让孤独成长。记得刚套改士官不久,我因为文化程度低,没有通过预提干名额,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就那样迷恋肩膀上一颗星的光芒。当时,王化海也曾找过机关领导为我说情,得到的是领导冷冷地答复:不好意思,初中文凭没提干资格。那些天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有学历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教导员看我整天郁郁寡欢的样子,趁着周末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他拨通我们的老友藏族老阿妈玉珍的电话并讨来一大壶青稞酒,教导员知道我好这一口,阿妈说:“我儿子也在部队,我经常和他讲你在部队坚持读书写作的事,他说一定以你为榜样好好干,这杯酒是代替儿子敬你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发现玉珍年轻的时候一定像今晚的月亮一样美丽,那一夜我和教导员都喝多了,喝完酒我们躺在草坪上,枕鹅卵石,盖月光被,任夜的牧场放逐我们奔腾的思想。我们就这样望着月亮,任月之情爱抚眼帘,让绿草与梦为我们编织未来!

时间总是踏着固有的节奏在高原行进着。第二年冬天我顺利成章地成了兵站的最老的老男人,这个称谓让我马不停蹄地在结婚这条道上狂奔,直到结婚典礼结束才停下脚步。婚后短暂地幸福之后,我回到兵站,刚到兵站就生了一场病,是急性肺水肿,巨大的病痛让我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能参加正常工作,这个时候教导员出现了,“你安心养病吧,巡逻的活交给我了。”当时兵站在位人员少,他也加入了巡逻队伍,顶替一个战士巡逻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说到巡逻,我立即会想起他的“职业病”,每到凌晨一点他准会醒来,他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值班室隔壁,夜深人静倾听值班员走过房前的足音,他凭脚步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值班员路过他门口时,都轻轻敲敲墙壁,轻轻叫一声教导员,表示没有误班,有时值班员睡过头或像我今天一样身体不好,到点未听见敲墙的声音,他就代替值班。

人似乎都害怕孤独,但孤独却一辈子如影随形。我和教导员一起对抗高原孤独的日子加起来超过10年。10年里,我们慢慢发现孤独是最清醒的沉默,那时我们并不孤独,孤独的只是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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