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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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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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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向西藏

当兵十六年,西藏早已融进我的血液里,占领我的思想,让我对这片高天厚土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当脱下军装,西藏便成为永恒的梦幻、永恒的向往。说实话。在西藏当兵的时候,总感到高原日历翻得很慢,似乎光阴是用不完的。蓦然回首,才发现还有好多事没做兵龄就被冻结了。

转业,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面对快速发展的社会环境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还是一时感到难以适应。记得刚离开军营那阵,突然一下子心情感到空落落的,生活没有部队里的“三点一线”,也没有了部队原有的棱角。此时,我感受到有一种自由的风向我吹来。自由的时间让我突然想到要干一件“大事”,一件在高原军营朝思暮想的事,那就是坐在天桥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庞大的人潮场面填补内心的孤寂,这在遥远的兵站只能是一种美妙的想象。

退伍返乡的第一周我的愿望就实现了。那是一个冬日的上午,当时随城青年路天桥刚竣工,一下子成了随城人生活的通道,也成为摆摊设点的宝地,天桥上一夜之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首饰品、儿童玩具等,天桥上的人间烟火绝不亚于桥下。市民们争相着从天桥穿过,就像穿过具有强烈仪式感的婚礼通道。我拿起老大妈递给我的广告纸背对天桥一角席地而坐,就像坐在自家阳台上。一上午,我就坐在那里默默注视着从天桥上经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偶尔遇见美女从身旁经过自然会多看几眼,但不会无缘无故表现出异样的眼神,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半天里,有太多不认识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有穿高跟鞋、运动鞋的富人,也有穿球鞋、布鞋的普通人,他们步履匆匆,从不低头看路,他们要去哪里,去上班,还是去会情人……我突然感到一座南方小城也会有这么多人,这是在高原兵站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

第二天,我又来到天桥看风景,这次不知是否因为视觉疲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看到更多的是惶惶不安的步伐,忧心忡忡的面容,看累了就用耳朵听,听小城各地不同的方言,听车水马龙打破细雨纷飞的灰暗。渐渐地,我发现看的风景越多,觉得世界都一个样,于是不再有那么多的新鲜感了,就像在高原看多了数不清的雪山,眼神里的白和内心的白早已融为一体。于是,我开始思考生活的真相,后来我明白原来生活的快乐和悲伤都是自找的,你想要的感动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的静坐,与周边复杂的环境没有多少关联。你需要的浪漫,也许只需要一个人坐在霓虹闪烁的十字路口,长久长久的地打量与发呆就足够了。

走出人海,我想到了高原的静美,那时在荒无人烟的兵站,战士们打发寂寞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听一首上心头的歌就会奔涌出一场热泪,只需要打一场篮球就会排解心中所有的焦虑与烦闷。

走进心海,我开始追寻自己的快乐。烦恼了就每天写一首快乐的诗,憧憬和幻想那些不同于当下的日子。迷茫了就站在天桥上,用眼睛丈量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劳累了就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让热水从头到脚唤醒一天的积极。焦虑了,就回一趟老家,收拾一下荒废的院子,拾起那些树枝、砖头和废瓶子,让美丽的花园装点美丽的心情,再不行就把胡须刮一遍,刮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假装去相亲。

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一般都有半年多的适应期,半年时间太长了,在部队忙碌习惯的我再也坐不住了,我主动到随州日报社寻求了一份临时记者的工作,当时报社领导让我和另外一位摄影记者配合报社张编辑开办了一张城市报,命名鄂北快报,这就意味着我将要扮演记者角色,这对我是不小的挑战。

后来,在张编辑的策划下,我首次以见习记者身份采写了一篇4000余字的通讯《新疆“烤馕哥”》,取得良好社会反响,随即又采写了《余老汉的“虫草情结”》《知青之歌》等社会新闻,正在报纸聚集人气的时候却被迫停刊,原因是广告资源受限。

报纸停刊后我的心情沮丧了很久,身体也出现了一些毛病,整天感到心慌气短,到小城几家医院都看了,但效果不是很理想,此时恰逢春节,我决定到上海妹妹家去玩几天,也趁机到大城市好好检查一下身体,自从下高原后,除了拼命工作感觉不到醉氧反应外,只要工作稍微停顿下来就会感到呼吸不畅,还时常伴有耳鸣,内地温暖的冬天耳朵里却潜伏着高原风雪的声音。后来上海一家医院专家告诉我,这是在高原呆久一种本能反应,渐渐会好起来的,我也慢慢放宽了心。

这种高原病一直伴随我过完年才逐渐好转。年后,我开始盘算着做什么事好,虽然我还有半年的待安置期,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工作比不吃饭一样饥渴难受。

记得正月十五那天早上,我正绕城跑步,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小黄听说你刚转业在家待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到寻根节筹委会来帮忙,也正好适应一下社会环境……”市委宣传部黄部长热情地说。

“什么时间,我马上就来!”我干脆地回答。

黄部长见我这么上心没多说什么,就这样我成为世界华人炎帝故里寻根节筹委会成员。在充满朝气的团队里,我的心态一下变得年轻起来,我的醉氧反应奇迹般消失了,我竟然轻易甩掉了风雪背后的幻觉,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到周末都会和同事们一起骑单车、郊游,我好像已经成为高原上快乐飞翔的鹰。

我在筹委会的工作任务不算很重,主要是起草寻根节相关领导讲话材料和颂炎帝文征集工作。在本届寻根节开幕之际,部队突然来电话让我归队办理离队手续,这是部队最后一道军令,我立马收拾行囊和爱人一道坐上开往拉萨的火车,爱人和我随军有四年多时间,对部队感情很深,她自然非常乐意和我一道去西藏,看看那里的战友,那里的山水。

一路上,我们的心情非常舒畅,工作的重压似乎一下子甩掉了,车窗外熟悉的风景让我们感到非常兴奋。火车途经唐古拉山口,海拔升至五千二百米,爬坡的列车也不住喘息。有人开始头晕头疼,我和爱人紧贴着列车的供氧出气口,寸步不离。坐在我对面的小伙子来自美丽的新疆,自弹自唱着西部民谣,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翻越了青藏线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

藏区的站点不多,停站时间也很短暂,可怜了一帮烟鬼。车未停稳便急冲而下,无奈高原缺氧,打火机啪嗒啪嗒直响,就是打不着。好不容易借到火种,列车员开始催着上车,那种郁闷与煎熬只有老烟枪可以体会到。幸有一路的景观让人震撼,雪山绵延,荒漠无垠,大河奔流,牛羊成群,天空湛蓝清澈,白云触手可及。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48小时,我们在拉萨站下了火车,随即乘坐公交车往部队方向赶去。一路上,我们又看到虔诚的朝圣队伍,他们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神情肃穆,口中念诵着经文,然后向下匍匐跪地,三步一叩。我目送着他们的身影离去,那不断起伏的身影与不远处高大的山脉形成的永恒画卷在我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很快,我来到了奋斗十六年的拉萨大站,接待我的是司令部的王参谋,那可是与我并肩战斗多年的战友,当得知我这两天到部队办理离队手续,他早早就把所有手续都准备齐全了,所以手续办得很顺利。接下来的几天便是满满当当的欢送宴,记得宴会上有几次我都喝多了,多得连家常话都聊得激情飞扬,雪花在夜宴盛开,一个个战友的名字,一杯杯醉人的美酒燃烧了冬夜的黑。

此行,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我的救命恩人西藏军区总医院高山病科胡军医,听说他出差到内地了,胡军医是个极其负责的人,记得在我转业前他精心医治好我的高原肺水肿,还不时给我做思想工作,让我最终战胜病魔,在住院的一个多月里,性格内向的我一直没当面向他道声:谢谢!本想这次表示感谢,还是迟到了。

重返西藏,我趁机去了一些平时没空去的寺院、景区、游乐园、博物馆等,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去看西藏各地欣赏湖光山色。走出西藏看西藏,我发现原来看惯了的山水都变得那么稀有而珍贵,当时真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带走,最后发现我所能带走只有一个藏在心灵深处的西藏梦。

西藏的美丽永远属于西藏,谁也不能带走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因为多鲜艳的花儿,离开西藏就枯萎了;因为多好看的石头,带回去就黯然失色。她们只属于西藏这片神奇的大地,她们只属于这一处天人合一的秘境。把河流还给河流,把石头还给石头。我们应该把美好的记忆带走,把浓香的酥油茶带走,让它温暖往后岁月;把长明的酥油灯带走,让它照亮漫漫征途,这是我此行最深刻的领悟。

如今,我离开西藏八年了,但我的思念仍然和西藏的太阳一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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