涢水,江汉支流,发源于大别山麓的大洪山,是随州流动的水塔,是随州人民的大运河,千百年来润泽着随州的古老文明,也让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更加风韵。
这条古老的河流对随州市环境监测站站长柳华斌来说,是岁月之河,事业之河,奋进之河,这条河养育了他,也抛弃了他。2014年2月12日,这是应该从日历上消失的一天,这天下午天空是黑色的,亲人们的眼泪是黑色的,同事们的悼词也是黑色的,挽联是黑色的,哀乐是黑色的,唯有他那颗丹心依然鲜红。
柳华斌的一生很短暂,刚刚走完51个岁碑,恰恰步入人生黄金期,然而他做的好事实事之多,足以使他的“人生效益”高出常人许多许多。这里还是让我们沿着岁月的轨迹,去寻觅他走过的那条极为普通却又给人以深刻启示的人生之路。
要想找出他成长进步的阶梯,还得从他衷爱的环保事业说起,这是他人生当中最厚重的一块基石。他是喝着江汉河流的水长大的孩子,从小脑中便埋藏着守护母亲河的思想因子,直到1982年19岁的他从技校毕业,而后分配到原随州市环境监测站工作,他的思想“胚胎”才算发育成熟,最终结成了现实的果子,由于对工作的无限热爱,他表现出超强的工作能力,6年的磨砺使他坐上随州市环境监测站站长这把交椅,25岁当站长,这在当时整个湖北省算是最年轻的监测站站长了。
事业的台阶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宁愿透支身体,也不拖欠工作。江汉河流的每一条流淌的支流可以作证,他是怎样用一把尺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丈量自己的工作,用读秒计算自己生命的,有人可能会固执的认为,监测工作者太享受了,一年四季都在享受着自然的宁静,我要说,你根本就不知“坚守”二字的重量,柳华斌不是喜欢重复,但又不得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这是监测人的责任,谁不想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到自然醒,谁不愿意在黄昏时刻与爱人、孩子手牵手度过一份悠然时光,但是这些美好的愿望会在重复的监测工作中被磨灭掉。
守望是监测人事业的牧场,心是路上的阳光。现实生活的平淡没能消磨掉柳华斌的意志。“我要在这个监测站站长的位置上干到退休”,这是他经常跟同事说的一句话,这句话是他工作的“方向盘”,让他一直向前行,尽管年仅51岁的他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但他却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誓言,实现了一个监测者的最大价值。
柳华斌的价值在哪里?用不着深度采访,从他堆放在办公室一大摞记录工整的工作日志中,从市环保局同事的评价中,我似乎能够迅速在脑海里为他画出一个雏形来。
在环保局资料室里,我发现了一部由柳华斌和同事们共同拍摄的纪录片《母亲河的悲哀》,同事说,这是柳站长亲自去府河上下游各河段进行认真调研,最终拍摄成功的。同事们还清晰地记得,那是在上世纪90年代,随州经济步入快速发展时期,工业、生活污水不断增加。此时,柳华斌注意到,白云湖水环境状况不断恶化。加之,随州持续干旱,白云湖出现水华现象,湖中藻类大量繁殖,水体呈现富营养化。柳华斌焦灼不已,为监测府河上下游水质,他每天都提前1小时上班查看水质状况,下班后又召集技术骨干整理监测数据,制定第二天的应急方案。就这样,他不分昼夜与假日,一干就是75天,有效改善了白云湖的水质环境。并根据调研情况,亲手整理出报告:《白云湖污染与防治对策》,报告连夜送到市环保局、市政府有关领导手中,一个个凝聚他辛劳与智慧的可行性报告,很快得到高度认同,这为日后白云湖的治理提供了重要资料,也为随州水质污染治理积累了宝贵经验。
雨猛来自云厚,薄发源于厚积。对监测事业有着恋人般的热情和宗教般意志的柳华斌用勤奋思考的大脑和独特犀利的眼光从今天望见了明天。早在2008年公众对“雾霾”一词还很陌生时,他就开始监测收集有机物的空气污染数据,在与同事们一起监测有机物的空气污染数据的道路上,他一干就是整整5个年头。在其推动下,随州去年建起PM2.5监测站。
柳华斌深深懂得,监测工作的重心在于严监准测。于是再接再厉,他又在全省环境监测系统率先成立评估中心,完善了环保技术审查程序,得到了省环保厅的肯定。在他的带动下,目前,随州市空气质量自动监测站达到4个,1个国家级空气质量区域站已纳入建设计划,这一成绩走在了全省前列。
柳华斌的眼光总是不断向前看的。随州是专用汽车之都,有200多家专汽企业,汽车涂装过程中一度排放大量VOCs(挥发性有机化合物)。为保障人民群众呼吸安全,2012年他带领团队与中南民族大学合作开展VOCs防治技术研究,并引导企业建立先进的涂装生产线,使排放量达到欧盟标准。
奶茶的精华是酥油,监测人的精华是素质。柳华斌知道,唯有建设一支过硬的队伍,才能打好环保监测这场硬仗。起初,监测站缺经费,缺专业技术人员。他不仅手把手传授经验和技术,还鼓励干部职工开展学历教育和技术培训,以提升监测站技术力量。目前,监测站已拥有副高级工程师5人,专业技术人员24人,6人取得注册环评师资质。此外,监测站的设备从无到有,从初级到高、精、尖,基本实现自动化。2012年,在环保部对二级监测站考核中,随州市取得8个考核项目全部满分的优异成绩。
有人问柳华斌:30多年奋战在环境监测一线,吃苦还冒险,既没有升官,也没有捞到一点好处,值得吗?
他总是笑着说:“值得!都不干环保,谁能保证我们呼吸新鲜空气,喝上干净水?我喜欢这项工作,乐在其中!”
“跟着老柳干环保,特别有劲。”监测站邹海松总工与柳站长是老同事了,在他眼里,柳站长是一个敢于担当的人。2008年3月,随州漂水河殷店河段发生二甘醇化学品泄漏污染事故,该河段及下游都有饮用水源。柳华斌带领应急小组第一时间赶到,守在现场夜以继日取样监测整整10天,直到警报解除。2010年,原随州市师范学校附近发生氯气泄漏,柳华斌不顾保护措施简陋,只身进入现场监测氯气浓度。2011年6月,随州“母亲湖”白云湖因持续干旱出现水华,柳华斌组织专班重点监测上下游水质,大家一干就是两个月,为政府决策提供了依据,保障了群众饮水安全。2013年,随州南郊瓜园一小化工厂发生爆炸,他来不及穿上防护服,用一块手帕捂着口鼻便最先进入爆炸厂房,查看有害气体源头。
在同事们眼里,尽管大家可以轻易地从柳站长忙碌的背影中,触摸到被他塞满大把时间的日子,但是他常常忘掉自己脚下的泥泞,而把头上最灿烂的阳光洒到每一个需要温暖的人身上。据说,监测站有个传统:逢年过节,家在外乡的同事会收到他的家宴邀请,品尝到柳站长的好厨艺。而作客时,大家不止一次踩到他家破损的水磨石地面。
关于吃饭,柳华斌还有一项“严格”规定:同事小两口吵架闹矛盾,其他同事要出面调和,被调解者则要请大家喝一顿老母鸡汤。
而对于自己的生活,柳华斌的“吝啬”是出了名的。监测站办公室主任张俊经常与他一起到省会武汉汇报工作,几乎都是当天去当天就赶回。
“柳站长说,一个标准间要两三百元,吃饭也要不少钱,我们要尽量当天来回。”张俊说,他们每次清晨六七点就出发,白天抓紧时间办事,回到随州时往往夜已深沉。
在市环保局总工程师李晓斌的记忆中,柳华斌的一件T恤从2007年一直穿到今年,因为工作环境及汗渍的侵蚀,这件衣服被他穿出红、白、黑三色,还有磨损和破洞,而柳华斌却说“破着穿舒服”。
这就是真实的柳华斌,一位最美的基层干部,市环保局一名首席专家,一个从最年轻的监测站长到任职时间最长的监测站长,一个在随州监测史上树立了一座丰碑的人,他的事迹被空中电波传递出去后,引起了新华社、央视等中央媒体的关注与众人热议。
我是一个新闻人,习惯用事实说话,但有些事实是很残酷的,特别是直面死亡的故事,所以我尽量把死亡的字眼放在后面去写。时间回到2014年2月12日,经紧急送医救治,柳华斌被确诊为脑溢血,且已经延误了手术时机,于当日下午4时40分与世长辞。
噩耗传出,柳华斌的同事痛心不已。“他是被超负荷的工作压倒的”,这是同事们对他的逝去能够给出的唯一答案,医生诊断书却明确地写着三个可怕的字:脑溢血。在此之前,柳华斌也一直认为他得的是重感冒。“人吗,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呢?”他总是这么轻描淡写地对每一个认真劝他看病的人说。
同事们永远都忘不了农历正月初八,春节后第一天的上班时间。与柳华斌朝夕相处的人都知道,柳站长上班向来守时,所以也没有一个员工迟到。当天上午8点,柳华斌准时出现在办公室。8点30分,监测站新年工作部署会准时召开,当会议进行到近40分钟时,柳华斌顿时感到脑袋里像通上了电一样嗡嗡地叫起来,疼!还是麻木?他实在分不清楚。他没有在意,但同事们发现了他的异常,大伙看着他痛苦的神情,都劝他去医院看看,他却果断摆了摆手,悄然把会开完了。
会后,站评估中心邱海杰主任还是不放心柳站长的身体,再次劝他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柳华斌轻声对她说:“新年刚上班,好多事情都等着筹划实施,哪有时间为这点小事去检查”。令邱主任没想到的是这天上午柳站长又急匆匆地参加了市环保局的党组会议。会上,他的头颈疼痛加剧。这时,环保局李副局长见他用双手托着头,努力克制着痛苦的表情,问他要不要紧,他说颈椎不舒服,坚持一下就行了。直到下午,柳华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监测站副站长邹海松以为站长在休息,但还是担心站长的身体,便敲门而入,一进门他发现柳站长在工作笔记上写着什么,邹海松凑近看了看,笔记本上是站里4块工作的待办事项,已经列了整整四张纸。邹海松劝见站长脸色苍白,他近乎吼叫似的让他去检查身体,柳华斌挥手打断了:“估计就是个重度感冒,挺挺就过去了”,他还嘱咐邹海松,明天要分别与4块工作相关负责人谈话,请大家准备一下。
第二天一上班,柳华斌便径直走进邹海松的办公室主动找他谈工作,柳华斌问见面就问邹海松,去年监测工作还有哪些事没有落实,新年监测工作有些什么打算?谈话过程中,他多次催办没落实的事,对新年工作提出更高的要求,令邹海松感觉压力很大,也没敢再提站长身体不舒服的事。
邹海松没有想到,像往常一样淡定的站长正处于生死关头。这天下午,监测站环境科研所所长王勇坐在办公室里习惯地等着站长来找他谈话。他是不会忘记去年农历腊月二十八,在落实请专家研讨一个环评科研课题时,进展有些滞后,柳站长严厉地训了自己一顿,其实挨站长的训,在监测站的干部中是家常便饭。但那次,他有些委屈地告诉站长:“还有一天就过年了,你搞得我过年都不踏实。”柳站长这才怔了怔,也觉得自己急躁了一点,他给王勇的杯子里续了杯水说:“过年就不逼你了,年后赶快落实。”
果然,柳站长一走进他的办公室便说:“我让你安心过年,年过完了你该开足马力了吧?”王勇立即讲了自己的工作计划,柳华斌听得很满意,这次的谈话他们竟然误了饭点。临走时,柳站长又用手揉了揉额头:“这感冒有点扛不住啊,明天是星期天吧,要去看看了。”王勇和站里的同事们都没想到,柳站长下班回到家后,就一下倒在了床上,怪!他只感到这一阵脑子变样地疼起来,好像是谁用钳子把里面的什么部位咬住了,疼!疼!疼!……他真想大声叫几声妈,可是他再也没能叫出声响。此时,他的病情已在工作岗位上拖延了34个小时。当送往医院,他很快被确诊为脑溢血,直接送进重症监护室。遗憾的是经过4天抢救无效,2月12下午,他永远离开了钟爱的环保事业。
历史记录了这一刻,也会淡忘这一刻,因为历史是个大忙人。柳华斌的逝去让我想起了人类的一种死亡方式,这种死亡是在死亡中离开死亡。我想,柳华斌的死就是这样,死亡之神只悄然带走了他冰冷的躯体,却留下了宝贵的精神,与环保队伍们一起继续并肩战斗。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高贵生命的逝去都得到到了世人朝圣般的尊敬与跪拜。此时,我想起了一个细节,在清明时节,怀念老柳的人们自发在他墓前摆上各色花束,花茎在微风中丝丝颤抖,似乎在抚慰着劳累半百的故人安息。除了它们,陪伴柳华斌的,还有他生前无比惦念的碧水蓝天。
相信!青山如有知,当为英雄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