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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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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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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爷的家风

每当提起家风二字,我会联想到灯塔这两个字。幺爷的家风是我心中遥远的灯塔,照亮我的人生长路。幺爷,是我们鄂北随城人的称呼,一般在家排行最末的人就称幺。幺爷在他那辈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八,是排行最末的人,也是咱黄家人的骄傲。他虽然身在远方,却经常听长辈们讲起他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幺爷是在我十岁的时候,那次他回老家参加他六哥,也是我六爷的葬礼。我与幺爷的首次见面至今还记忆犹新,记得当时我穿着村里罗裁缝给我做的小军装,还佩带着一个带有五角星的小军帽,手里拿着爷爷刚给我制作的玩具小手枪,在六爷的葬礼上,我没有像大人们一样表现得很悲伤,而是学着电视里的战士在一旁练习卧倒、瞄准、射击的动作,我的顽皮劲引来叔叔的反感,他一下子夺去我的小手枪扔在了地上,幺爷见状没有作声,迅速弯腰拾起小手枪递给我,还微笑着对我说,“这小鬼,拿枪的姿势有摸有样的,长大了准能当兵哦!……”这时,我抬头才注意到站在我旁边这个人高马大、膀阔腰圆的幺爷,当时还是哥哥们喊了一声幺爷,我才意识到这就是父亲常给我提起的黄家大人物我的幺爷,这就是爷爷常给我说起的祖坟里冒青烟几代人才出现这么一个大人物。哥哥告诉我幺爷当过团长,是村里最大的官,这应该是我对幺爷最初的印象了。

时隔14年,我从西藏部队休假再次见到幺爷时他已人过半百,但他的神采还是没变,依然身材挺拔,只是脸上的胡须明显增多了,可能是省直机关的工作实在太忙了,经常来不及刮胡子。幺爷是机关的大笔杆子,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的话题就是围绕公文写作展开的,因为在部队我也经常与文字打交道。幺爷说开始当秘书的时候,整天望着当了领导就不用亲自写材料了,可真的当了领导后,发现还是自己亲自写材料感到踏实。幺爷在任厅级干部后,仍然爱动手写作。幺爷告诉我,他的汇报材料、讲话稿等各类公文,都是自己亲自草拟。幺爷认为,自己上知方针政策,下晓基层情况,对工作和问题有更多的思考,自己写最合适,也最安心,他人不好代替。

幺爷对工作极其认真,脾气又耿直。凡事必亲自去做。幺奶奶提起幺爷来生气的对我说:“这倔老头子啊”!我想不起你他对这个家一点好来。亲戚们没有沾上他一点光也就算了,自己的孩子至今还是一个普通工人,你说这官当得有那点好……”幺奶奶自然明白幺爷的为人,只是在嘴上发发牢骚作罢。其实,幺奶奶是很支持幺爷工作的,她和幺爷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幺爷是部队里的政工干部,幺奶奶是部队军医。幺奶奶和幺爷结婚以来从没给他“拖后腿”,更没给他脸上“抹黑”。闲聊中,幺奶奶告诉我,有一次幺爷同学的一个亲戚找他走后门承接消防工程,消防工程事关人身安全,如果消防公司资质不过关肯定会出大事,他当即告诉同学说这个工程爱莫能助,只能走公开招投标程序,一切按规矩办。后来,他的同学仍然不死心,于是决定”以钱开路“,他知道幺爷家里没有私家车,便花重金买了一辆私家车准备找机会送给幺爷。一次在幺爷的办公室里,同学趁幺爷处理公务的间隙,悄悄将一个信封放进他的抽屉里,然后匆匆忙忙离开了。第二天,幺爷发现了那个用信封装着的车钥匙,还有求办事的字条,幺爷立刻明白了同学的来意,立即叫来秘书,连夜把车钥匙送到同学家中。他常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拿了人家东西睡不着觉。

听幺奶奶讲幺爷的这段故事,让我联想起那次与幺爷见面时的情形,因为是第一次看望幺爷,出于礼节我买了些西藏土特产,记得那天我提着包装精美的藏红花、雪莲花等礼品来到他居住的省府大院,保安问我找谁?我说找政府办公室黄主任。保安见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一脸严肃地说,“小同志,你早点把手里东西收起来,他可是个油盐不进的黄板板……”我笑着说我是他远方的孙子,保安这才打开门让我进去。

其实,幺爷在生活中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第一次与幺爷见面,他就让我给老家自家门子上的每个老人准备一份礼物,有贵州特产茶叶、牛肉干等,还有每个人五百元钱的红包,红包都分别包好了,让我务必捎回去。他说,这是他的一份心意。我发现有一个红包明显钱装的多些,便好奇地问,“怎么这个红包有点不一样。”幺爷笑着说,这个包是给你爷爷的,也就是我的四哥。我说,“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让其他爷爷奶奶知道了不是很难解释吗?……”幺爷沉思了一会对我说,“就说这钱是我和你一起给的。”我更感到好奇了,难道这个红包还真有别的含义。在我再三的“逼问”下,幺爷终于说出了实情,他说,四哥的恩情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我上大学没钱交生活费,四哥为了给我凑生活费竟然把家里的菜油都拿出去卖了,硬是吃了半年水煮菜。说到这,他的眼眶湿润了。

幺爷是个讲恩情的人。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老家筹建小学学校,得知学校因经济困难面临停工,他丝毫没有犹豫,拿出一年的工资近万元捐给学校,让学校顺利竣工,顺利开学。

在很多亲人眼里,幺爷是一个“绝情”的人。记得老家有两个叔叔得知幺爷手握大权,风尘仆仆来到幺爷家里,一阵苦诉后,想让幺爷给他们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幺爷知道叔叔没有读过几天书,也没什么技术,思来想去将叔叔介绍到一个煤矿厂当工人,叔叔没想到幺爷这么绝情,对他有些怨气。“如果想挖煤,我们用得着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吗?……”叔叔在贵阳停留了两天带着怨气回家了,后来黄家的晚辈们再也没有找他帮过忙。

说实话,我也有过走捷径的想法,后来在幺爷这里吃了“闭门羹”,从此认认真真干工作,不再有“非分之想”。那是在部队面临套改士官的时候,我拨通了幺爷的电话,让他疏通一下人脉关系,让我顺利套改士官,幺爷知道我的想法后,没有责骂我,而是语重心长地做起我的思想工作。“孙娃子,事业是干出来,而不是靠歪门邪道搞上去的,这样即使达到了个人目的,也是不光彩的。“幺爷的话是发自肺腑的。记得幺爷还跟我讲过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个失足干部的反面典型,这个干部就是靠关系、靠贿赂爬上去的,结果提干没几年便”东窗事发“,连带关系人一起受到纪法严惩。

幺爷退休后我去过看望过他三次,每次去都有新的收获。幺爷性格很开朗,很会讲故事,不愧是做过多年政工干部,听他讲抗战、讲工作、讲农村、讲做人,寓教于乐,非常热闹,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子们都喜欢围在他的身边听故事,听到动情处还不时鼓起掌来!幺爷的故事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在“讲”的过程中会围绕主题,从不同角度阐述问题的实质和要害。由于我从事纪检工作,爷爷给我讲的故事多涉及廉政教育,时刻要求我:工作必须严谨,纪律必须遵守,底线必须坚持,做人必须正气,我听得很入神,也很享受这种“无声处听惊雷”的激荡。

幺爷在谈及对工作的敬业上,从来不讲高大上的道理,他用中国最传统的“德”“善”两个字来阐释敬业的必要性。他说,纪检工作是一份“积善行德”的工作,纪检干部每公正惩处一个贪官就是在给干部“治病”。他希望我当好纪检宣传干部,用手中的笔写好新时代纪检监察人的生动故事。

如今人到中年,我渐渐明白幺爷的故事里,分享的是一名长者的人生经历,蕴含的是一名老党员对年轻党员的人生指引,一名老者对后人的关爱。对我来说,幺爷的教导不仅是来自远方的好家风,也是远方明亮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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