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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刚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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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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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境逆境都是人生

“少年经不得顺境,中年经不得闲境,老年经不得逆境。”这是晚清第一名臣曾国藩在岁月沉淀中获取的智慧,也是其家族兴旺延续至今的“密码”。

曾国藩的人生“三境”告诉我们:少年时期应该在逆境中磨砺自己;中年时期应该保持警醒,不断追求进步和成长;晚年时期应该学会调整心态,以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的种种挑战。

试想,人生在世,谁不愿意少年得志、中年得愿、晚年得意呢?但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有苦就有甜、有起就有落,这是生存的法则,也是人生哲学。在人生各个阶段,我们不得不面临不同的挑战,此时只有顺逆从容面对人生中的每个阶段,才能活出精彩的人生。

品读曾国藩的人生“三境”,自然也想起自己的人生经历来。对我而言,“少年经不得顺境”这句话是有切肤之感的。直到现在,每当回忆起成长时光,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当时的迷茫、无助。记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得了一场怪病,现代医学的名词叫黄水疮,这个病主要长在腿上和头上,时疼时痒,非常难受,医生说这个病没有什么传染性,但是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的药物可以医治,父亲带着我到省市大医院都治疗过,但效果甚微,当时同学的家长害怕我的病有传染性,就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和我交往,为了防止传染,上学时我被老师安排坐到班里最后一排墙角位置。因为自卑,上课时我从没主动举手回答老师提问。这种自卑性格一直持续到上初二才得以转变。记得上初二那年春节走亲戚,听到亲戚家收音机播放着单田芳的评书《水浒传》,感觉声音非常独特,故事也很好听,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了,于是开始赚钱买收音机,妹妹为了让我购买收音机,利用一个暑期到山上和我一起挖药材,暑期后我终于有了人生第一部收音机。声音里的世界充满美好与新奇,尤其是从电波里传递的文学作品让我痴迷,渐渐地我成为文学爱好者,那时我还多次给湖北广播电台主持人写信分享收听广播的感受,偶尔会听到广播里播放我写给电台的信件,当时很有成就感,这种感觉是从寂寞的世界里找到的,至今想来还很留念。后来,我的病还是从广播里听到一个中药药方治疗好的,所以至今对听广播有着特别的偏好。

病治好了,我的成长之路又遇到第二道难关。1997年,初中刚毕业的时候,当时母亲得了严重的甲亢,卧病在床,父亲在邻村一个油坊里工作,根本没空顾及家事。为了能早点挣钱减轻家庭负担,我决定放弃读师范学校的机会。辍学后我跟着家门叔叔去工地上做建筑小工,每天可以挣17块钱,用于补贴母亲治病和两个妹妹的学业。那时,在寂寞和空闲的时候就听收音机,一次听到部队招兵的消息,我的梦想一下子被点燃了,当兵去!这三个字在脑中不停的闪动,18岁那年我毅然报名参军。谁知那年报名参军的青年特别多,能穿上军装的青年在整个镇上不足十分之一,当年我也落选了。当时心情非常沮丧,整日埋着头搬砖,可以说对未来丧失了信心。当时有不少工友安慰我说,“小伙子,你还年轻,来年在报名参军也不迟。”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终于熬到了第二年冬天。那年,我的老家长江流域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亲眼目睹了解放军不怕牺牲不惧艰险帮助家乡抗洪抢险的场面,于是在内心想成为一名解放军的愿望更加强烈。说实话,为了当兵我确实想了不少办法,甚至想到了走捷径。于是,我用在工地上打工积攒的钱买了两条名贵香烟,决定托人打通关系,结果香烟没送出去,此时心情非常沮丧。一天晚上下了工,我看见工地附近邮局有个邮筒,我突发奇想,何不给管征兵的领导写一封信来表达想参军的志愿呢?我在心里暗想,或许这是最后一丝希望。说写就写,我立即到文具店买了钢笔和信纸,借着工地微弱的灯光,我第一次给一个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市武装部政委写信,我把当兵的愿望和头一年没有入愿进部队的心情统统写在信中。第二天,正好赶上工地休整,我兴奋的骑上自行车从工地出发,骑行几十公里赶到武装部,到武装部后我犯难了,因为武装部是军事重地,实行军事化管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怎么办?我急中生智巧扮修理工终于混进武装部办公楼,然后从办公楼前的导引图找到了武装部政委的门牌,于是飞快的上楼,结果又傻眼了,政委的门紧锁着,这可怎么办?我只好将信件塞进政委的办公室,记得当时我还在信中我的名字处盖上血手印。为什么要盖血手印呢?我真实的想法是血手印既可以表达自己参军报国的志向,又能够吸引政委的注意。更巧的是,当时自己的手指在搬砖的过程中确实受了点伤,将计就计,就这样在信中按上了血手印。

武装部执勤的战士最终还是觉察我的行踪不对劲,于是叫住我进行审问。我告诉那个战士说,我是来找政委的。还好,战士看我手里没拿什么可疑的东西,教训了我两句就放我走了。

第二天,这封信果然被政委看到了,后来在政委的亲切关心下我顺利接到了入伍通知书。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还没接到入伍通知书的前夕,政委特意找到我说,“小黄!现在西藏有一批接兵的几天后就可以入伍你愿意走吗?”我的回答非常干脆,“报告政委!只要能穿军装,去哪都行。”就这样,我顺利进入西藏拉萨,成为一名光荣的驻藏兵。

在雪域高原,经过三个月的紧张新兵集训,很快迎来激动的新兵下连时刻。下到连队时,和我同年入伍的新兵都不愿到炊事班工作,当时兵站领导也准备让我当文书,当我知道当时老兵退役后炊事班留守人员比较少,连队的食宿接待工作又很重,我主动要求到炊事班工作。刚到炊事班时,我做的饭菜不是夹生便是口味不好,为了做好饭菜,我虚心向老班长请教烹调技术,还自费购买了《烹调知识手册》、《面点制作》等书籍。经过大半年的摸索和实践,我做出的饭菜终于赢得了汽车部队官兵的称赞。2000年3月,汽车部队又将抵达兵站食宿了。此时,适逢老班长休假还未归队,我自告奋勇挑起了炊事班长的担子,早春三月,高原的天气仍然十分寒冷,为了让汽车部队吃好饭、喝上一口鲜美的热汤,我每天提前两个多小时起床,夜里加班加点切菜、择菜,几个月下来我带领大家铆着劲干,这一年炊事班荣立集体二等功。

都说炊事工作是众口难调,我认为众口虽难调,但并不是不能调,要想把饭菜做得称“百人心”,先得摸透“百人心”。我先从汽车连队的生活习惯入手,每次开饭都在饭堂里仔细观察大家吃饭的表情,课余时间还主动到连队里征求意见,新兵来了我就逐个问,了解他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慢慢的我掌握了连队来自东南西北兵的口味,在自己的心里建立起了一本“口味帐”,做饭时也就有了谱。为照顾不吃辣的同志,在放辣椒之前先盛出一些不辣的。夏天凉拌一些清新可口的凉菜。汽车兵劳累后就注意改善食品花样,备一些开胃增欲的葱、蒜和小咸菜。有时兵站或汽车兵有病号,我便请教医生,看病号吃什么饭合适,给消化不良的同志吃稀粥,给肠胃不好的同志做青菜和烂熟的食物。2001年,部队提倡高质量饮食接待,我利用平时积累的炊事经验,立足高原连队的实际,自创了高原滋补鱼火锅、鸡火锅、羊肉火锅、藏红花蒸鸡蛋、方便面扣肉等,并根据连队体力消耗热量情况自创了既营养又科学的各种滋补鲜汤,受到汽车部队官兵欢迎。

入伍后,因工作需要,我先后放弃了两次休假机会,2003年夏季,是我当兵第五个年头,当年连队接待任务相对较轻,终于可以休一次假了,这是我第一次回家探家,兴奋得好几夜没睡着觉,经过几天几夜的行程,回到家后亲朋好友都纷纷来看望我,家人打开我的提包一看,除了两包在路上还没吃完的点心外,剩下的都是烹饪专业书。在炊事班我最大的成就是到地方正规烹饪学校学习了厨师技能,拿到了国家级中餐厨师证,并光荣加入了党组织。

在高原部队,我除了每天承担烧火、做饭任务外,每次有机会下青藏沿线兵站,我都会带上一个小本子,走一路记一路,我发现兵站值得讴歌的人物、事件真的不少。我很想快点把这些写出来,然而他的文学路并不平坦。那次,我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创作的一首诗歌,被退稿了。当时,我并未气馁,依然不断的创作,不断向《解放军报》、《西藏日报》等各大报投稿。写了两年,投了两年,结果却是“石沉大海”。当时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认为自己不是搞文学的料,但其实内心是很不甘心的。因为不甘心,我坚持了下去。后来我又给西藏报社寄去了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叫《不发我也写》。没想到,几天后这篇文章见报了,成为我的处女作。这一小小的成功让他的创作欲望更加强烈。除了坚持苦练爬格子外,我还报考了《军队新闻报道进修学院》系统学习写作专业知识。为了不影响集体宿舍战友休息睡觉,我申请管理兵站物资仓库,这样晚上就能看书写作,又不会打搅战友休息。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的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已开始频见全军各大刊物,并获得全军多项文学奖。

每当回望自己的军旅路时,我深感,“少时经不得顺境”这句话不仅是我人生路上一段难得的经历,更是宝贵的财富。这段经历不仅培养了我的逆境思维,更锤炼了我战胜逆境的斗志。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2014年冬季,34岁的我脱下心爱的军装,从高原部队转业回到鄂北随城,成为一名普通的公职人员,这也意味着我步入了中年。

人到中年,往往是事业和家庭压力最大的时期。很多中年人会感到身心疲惫,对生活有种无助感。我的中年就经历过一段迷茫期。那是从部队回地方工作后,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按说这是最幸福的时刻,但生活的航船有时往往会在风平浪静时左右摇摆。我想,我的迷茫归根到底还是由于精神空虚,这正应证了那句话:“中年经不得闲境”。我的“闲”不是无事可做,而是忙着做“发财梦”。那是八年前的一天,我吃完饭路过一家彩票店,突发奇想想买一张彩票,号码就用了我的生日,彩票开奖了,我居然中了5000元。我立马去彩票店兑了奖,等钱拿到手里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漂,我从没想到花两块钱买一张彩票能换这么多钱,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后来我被这个喜悦给冲昏了头脑。从那时起,我就成为了“彩迷”,刚开始只要手里有点零钱就去买彩票,后来就算借钱也要去买彩票。那次中奖后,我特别相信“财运之神”,于是我把父母、爱人、女儿、儿子的生日都当作彩票的幸运密码,可是分文未中,每次没中后说实话我都有点后悔,但是内心始终潜藏着“下次会中”这样的念头,所以一次次这样安慰自己,一次次加大资金投入,结果买了两年彩票把多年积攒的钱全部用尽,这时父亲的哮喘病突然加重,最严重的时候还进了重症监护室。正是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面对急需用钱的窘境这才幡然醒悟。是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我第一次感到手无余财的无奈。没钱,找亲戚朋友借去吧,一来羞于出口,二来怕吃“闭门羹”,但后来没办法我还是厚着脸皮找一个朋友借钱了,当我开口说要借5万元钱时,朋友愣住了,说我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连5万元也拿不出来,后来朋友说他手头紧,但我开了一场口,他处于老感情借了我2万元,剩余的3万元是妹妹拿给我的,这才让我度过难关。

父亲出院后,我发誓不再买彩票。后来,我还结合自己买彩票的经历写了一篇散文《我和彩票的故事》,希望以我的个人经历告诉彩民朋友一个道理:买彩票不是投机发财,而是支持公益事业,绝不能成为生活的负担。有不少彩民看了我的文章后,给我留言说受到了教育,对买彩票有了更理性的认识。可以说,彩票给我的中年上了深刻的一课,它让我深深懂得“中年经不得闲境”。

从彩票误区走出来后,我又开始拿起笔认真写作,积极工作,此时我感到中年不仅是一个重要的年龄段,更肩负着重要的社会和家庭责任,绝不能因压力大而逃避责任,甚至放纵自己。我想,中年的各种忙碌才是人生常态,中年阶段只有忙起来才更有意义,因为在就业压力大的情况下,忙说明你正在被需要,被社会需要,被家庭需要,这是好事。细想一下,中年人,哪个不是一手牵着未成年的孩子,一手搀着年迈的父母。我们哪头都不能丢下,我们需要工作,需要打拼,需要金钱的支持。人到中年,也是我们成就自我最为关键的时期,闲下来反而就会被边缘化了。作家李娟说,再颠簸的生活,我们也要闪亮地过啊!这句话特别适合中年人,你说呢?

蓦然回首,我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个人的心智与文化不高的父亲相比还有一定差距,父亲的中年时光被永远也忙不完的庄稼活而占据着,所以父亲的中年几乎没有负面情绪,这也为他晚年自信的生活打下了坚实的思想根基。父亲虽然不懂什么叫“晚年经不得逆境”,更不知道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但是父亲明白做人不能跟生活较劲,更不能更自己较劲,要学会随遇而安。他经常对我说,顺境逆境都是人生,都要笑着活下去。所以,父亲在村里有个非常出名的外号叫“笑师傅”。

晚年,父亲的身体状态如乘坐滑梯迅速地往下滑。父亲明白,过了70岁后本来就是血雨腥风的晚年了,可再经不起逆境了,所以父亲每天总是以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尽量避免逆境的出现。父亲的晚年有两件事是活得最明白的,第一件事是尽力带好孙子孙女,因为这是他进城生活后最大的使命。使命这两个字是父亲说的。他经常对我说,“在老家我的使命是靠种地养活一家老小,进城后的使命就是帮衬着带孙子孙女,为子女分担生活忧愁。”父亲虽然读书不多,但对孙辈的教育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说:“隔辈亲,亲在心;隔辈亲,是非分。”所以父亲在带孙辈的过程中总是保持严管与爱护相济。当我和妻子严加管教子女时,父亲会以我们的方式为主,并和我们保持同一战线,之后还会默默给孙辈们讲道理,尽量让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二件事是尽力让自己开心。近几年父亲的哮喘病是越来越严重了,但是父亲心态很好。他经常对母亲说,“村子里和他得了一样病的人很多十年前就走了,幸亏儿女们孝顺才幸运的活到现在,活到今天早就赚了。”去年,父亲的哮喘病反复发作,住院成为“家常便饭”。父亲病倒后,母亲束手无策,焦虑不安,遇到心情烦闷的时候,也会在父亲面前发牢骚说,“老头子,早死早投胎,看着你不死不活样我心里更难受……”说着,母亲就会抹起眼泪来,过了不到两分钟又对父亲说,“现在世道这么好,有吃有喝的,还是活着好,身边有个出气的总比没有人好……”母亲的焦虑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怪自己工作太忙,陪伴父亲的时间少之又少。父亲却很乐观,每次母亲说丧气话的时候父亲都会笑着说,“我的生死我做主,谁说了也不算。”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害怕失去父亲的。每次父亲病重需要住院治疗,母亲总是慷概的将她人生最贵的一张存折拿出来交给我,再三叮嘱我,让我一定要给父亲请最好的医生治疗,不要怕花钱。我对母亲说,“儿子有钱,这张存折是你们二老生活的底气,你自己一定保管好。”每次住院时母亲的心总是吊在半天云里。一次,母亲陪父亲住院,我听母亲给我讲过一个事,这个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她说,“平时最讨厌老头子的鼾声,老头子住院后最想听见却是他的鼾声,只要听到这鼾声就感到他快出院了……”

父亲的晚年虽疾病缠身,但他的生活没有丢掉快乐的音符,他每天生活很有规律,上午一边在家吸氧,一边看看电视、听听音乐。下午出去晒晒太阳,和老头们聊聊天,晚上还会翻翻几本文学书。父亲尽量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提高生活质量,让自己开心,也让家人开心。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把顺境逆境都当作宝贵人生经历的老人,一个值得我学习的人。其实,仔细想想,每个家庭都会有顺境逆境,只要一家人不惧苦难,团结一心和睦相处,那么逆境也会化作顺境。写到这里,让我们再次回味曾国藩的这句名言:“少年经不得顺境,中年经不得闲境,晚年经不得逆境。”愿我们都能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勇敢地面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在未来的日子里,愿我们都能以更加从容的态度去迎接人生的挑战和机遇,永远不迷失于顺境、不困顿于闲境、不畏惧于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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