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冬笋

霜降到冬至之间，是我们南方农村挖冬笋的最佳季节。每每这个时候，我总要想起教我怎么挖冬笋的李幺爷。

80年代初期，我十四五岁，星期天，和我同龄的三个伙伴去各自的楠竹林挖冬笋，到收工的时候，三个人当中，只有我挖到的冬笋最少，重量不足十斤。我的爸爸就问我:“儿子小丰，你怎么挖到那么一点点冬笋啊？要是你妈妈看见了，你少不了要挨你妈妈的黄荆棍。”

我立刻对爸爸说：“爸爸，小丰有什么办法能够躲脱妈妈的黄荆棍啊？……”

爸爸放松紧绷的眉梢，嘴唇露出甜蜜的微笑，对我说：“小丰，爸爸有办法了，我在你妈妈面前撒个谎，对你妈妈说，今天小丰肚子疼，有时候无力使用锄头挖冬笋，我这么一说，你妈妈就会绕了你这顿黄荆棍……”

我对爸爸说：“爸爸，今天就算我瞒过了妈妈，明天呢，后天呢，难道我每天都要在妈妈面前装肚子疼吗？不，我不能这样骗我妈妈，您再给小丰想个好办法嘛，爸爸，儿子小丰求您了……”

爸爸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的确小丰不能在你妈妈面前撒谎，爸爸要求小丰做个诚实的孩子。你看这样行不？我去给邻村的李幺爷打声招呼，求个人情，请李幺爷教你怎么挖冬笋？小丰，你知道不？原来李幺爷挖冬笋的技术远近闻名，向你李幺爷学习怎么挖冬笋的人多得很。小丰，你可以先给李幺爷学习怎么挖冬笋的理论，然后自己再去楠竹林实践，你看爸爸这个建议要得不，小丰？……”

我对父亲说：“爸爸，你太有才了，你的这个建议真好，我采纳爸爸的建议，首先跟李幺爷学习如何挖冬笋的理论，然后再到楠竹林去实践。”

我们吃过中午饭，爸爸就带着我去李幺爷家学习挖冬笋。爸爸向李幺爷说明情况后，李幺爷满口答应教我怎么挖冬笋？这时候，我把爸爸事先给我准备好的一斤叶子烟，一瓶高粱酒双手递给李幺爷。

李幺爷心花怒放的接过我送的礼物，面带微笑的说：“我们都是邻村人，何必客气，送什么礼嘛，你们父子两，有礼有节，我很感动，再说，你们不送礼，我也同样会教小丰挖冬笋。小丰这个孩子乖，懂事，我会毫不保留的把挖冬笋的技艺传授给小丰……”这时候，李幺爷一边说，一边领我朝楠竹林方向走。

一阵寒风寒风吹来，我一只手揣在衣兜里，一只手握紧肩膀上担着的锄头，走在李幺爷的后面。不一会儿，我们三人到了楠竹林。爸爸顺手折了一把树枝，放在湿地上垫坐。爸爸把点燃的叶子烟叼在嘴里，时不时的在吞云吐雾，时不时的又往地上吐啪口水，时不时的又对我说：“小丰，你要用心学习李幺爷讲解怎么挖冬笋的理论哈，你不要三心二意的哈，儿子，你学会了挖冬笋也是一门技术哈。”

这时候，李幺爷发话了：“小丰，你走过来，我面前这根楠竹地下就生长着冬笋，不信，你用锄头挖开泥土看看……”李幺爷说的话，我半信半疑。我心里在想：“莫非李幺爷有透视功能？还是李幺爷隐藏着钻山镜？”

爸爸看见我犹豫不决，对我说：“小丰，别犹豫了，根据李幺爷说的去做，没错。”于是，我按照李幺爷的示意，挖了上十分钟，弄得我满头大汗的，果然挖到两三个一斤多重的冬笋。我爸爸看见了，露出了微笑。李幺爷也翘起大拇指，夸赞我，小丰真行。

我心里总是在想：“李幺爷挖冬笋的秘诀到底是什么？他愿意告诉我吗？”我一边在想，一边给李幺爷点燃叶子烟。这时候，李幺爷开始一边在抽叶子烟，一边在给我讲解怎么挖冬笋的诀窍？当时，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和纸，一边听一边做笔记。李幺爷说：“当然挖冬笋也是有技巧的。一要重量挖得多，二要冬笋不能挖烂。冬笋挖烂了卖价会大打折扣，挖烂了的冬笋不便于运输和储存。”

李幺爷接着说：“如何重量挖得多？有经验的竹农在楠竹林走一走，看一看，就知道冬笋长在成年竹子的哪个方向，竹农做到胸有成竹，有的放矢。一般情况，冬笋都是长在两年竹龄的竹鞭两侧，两年竹龄的冬笋产量高。冬笋大小是由竹鞭大小，土质是否疏松，土地是否肥沃等因素决定的。三年以上竹龄的冬笋产量低，甚至有的三年竹龄以上的竹鞭很少长冬笋。一般情况冬笋长在竹叶茂盛的方向，有经验的竹农告诫，竹子枝繁叶茂的是母竹容易长冬笋，竹子竹叶干枯的公竹，一般不会生长冬笋。挖冬笋的时候要寻找竹叶繁茂的竹子下手，竹叶茂盛说明冬笋就多。那么如何识别公母竹子？竹子第一节长杈为双杈的是母竹，为单杈的是公竹，母竹的冬笋多，而且个头大，公竹的冬笋少，而且个头小，一般情况公竹很少生长冬笋……”

李幺爷最后说：“如何才能尽量少挖烂冬笋呢？挖冬笋要配备锄头、凿子、砍刀等工具。判断了冬笋生长的方向和位置后，就可以用锄头挖冬笋了。当发现竹鞭有冬笋的时候，锄头用力稍轻，慢慢松开冬笋周围的泥土。冬笋长在竹鞭夹缝的，要用凿子才能取出，多数情况用砍刀取出冬笋完整无伤。当你发现竹鞭有冬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把竹鞭挖断，如果把竹鞭挖断了，会影响来年春笋的生长发育。”

爸爸对我说：“小丰，你晓得不？李幺爷挖一天冬笋，重量最少也会几十斤，甚至上百斤。农村土地承包后，请李幺爷帮忙挖冬笋的村民排着队哈。有的村民，还会煮腊肉，推豆花的请李幺爷帮忙挖冬笋。李幺爷上山挖冬笋的时候，村民还会给李幺爷一包香烟，中午晚上，李幺爷还有酒喝……小丰，你要努力学习哈，当你掌握了李幺爷传授的挖冬笋技艺，将来，村民也会排着队的请你帮忙挖冬笋，到时候，村民同样也会煮腊肉推豆花的款待你……”

后来，在父母的鞭策鼓舞下，我牢记李幺爷的谆谆教诲，理论联系实际，不断的总结，不断的实践，我终于掌握了李幺爷挖冬笋的绝技绝活。

转眼间，我跟李幺爷学习挖冬笋这个事，一晃就是四十个年头了。虽然我的父母亲和李幺爷早已不在人世，但是至今我仍然没有忘记父母谆谆教诲我成长的往事；没有忘记李幺爷答疑解惑，为人师表，言传身教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