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子

立夏左右是我们地方水稻插秧的季节。小时候关于插秧的往事很多，现在回忆，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四十多年前是大集体农业时代。那个时候是生产队集体统一调配插秧，而且是换工插秧。比方说坝区的生产队和高山的生产队互换。那时候插秧，生活很简朴，吃的是家常菜和盐米汤泡饭。虽说是粗茶淡饭，但是那个年代的群众吃起来仍然津津有味。一般插秧成年人的一顿饭量在半斤米左右，让现在人民觉得难以置信。因为荤菜少，饭量就会增加。插一季秧，六七天的时间，只有一顿肉吃。

那时候插秧群众抽的是叶子烟。生产队长提前把叶子烟交给插秧的领班。然后由插秧的领班把一斤叶子烟分成十六份。那时候一斤是十六两，大小重量差不多搭配好，按人数一人一份，等待插秧的群众吃过早餐后，一个个插秧群众挨秩序去领取领班发的叶子烟。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二三岁，每天下午放学跟着大人去插秧。插秧第一道工序是早上天亮后下田扯秧子。扯秧子的时候，两只手的小指母接触到秧子根部，然后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握紧秧子，反复来回操作，慢慢地把秧子往上拔起来，然后把秧子的泥巴淘干净，再用一根谷草绳系好。系秧子是最不好操作的，为了学会系秧子，我足足练习了两三天，才学会了。刚开始错误系的秧子往往是一个死扣，正确系的秧子是一个活扣，右手一推就打开了。如果把秧子系成死扣，那么在插秧的时候，就不好推开系在秧子上的谷草绳。

一般情况是上午扯秧子，下午插秧子。那个时候由于我人小腿短，下田插秧的时候，裤子被水打湿了，只有等到收工后，才能回家更换裤子。

最好奇的就是插秧比赛。在比赛的时候，每人用秧盆（插秧子专用的木盆）装满一盆秧子。如果是大田，往往是三四个或者四五个依次序下田。一般情况，插秧技艺好的走最前面，一瞬间顺行五条就排齐了，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接着下田追赶。有的插秧高手，从下田到起坎，插秧技艺差的都追不上。后面的人超过前面的，那么前面的就输了。有的甚至被前后和左右夹击。最先到达终点的那个为冠军。

由于稻田的平面形状千奇百怪，于是插秧的花样也很多。有顺田弯（田埂怎么弯，顺行就怎么弯，横行或闭口，或加楔子），楼梯环（顺行不变，横行有变化，看横行就像一台楼梯放在田里），斜三窝（顺行栽空空，横行不变)等等。最难的是插线秧（伸秧）。农民把艺术用于农业生产，发挥的淋漓尽致，难以置信。

我记得插秧最有趣的就是插直线秧。那个时候插秧没有用秧绳，插秧高手凭双眼和插秧技艺就能够把几十丈上百丈长的顺行插得伸伸展展的。插直线秧的时候很好看哟，只见插秧师傅插一窝，瞄一下，瞄一下，又插一窝。据插秧师傅说：“要想顺行插直的经验就是开头很关键。如果开头没有开好，到最后要么顺行就会收紧，要么顺行就会放开。插直线秧，还有更绝的，那就是甲乙双方对插，在半路顺行擦边而过。其中各自的顺行保持直线，不偏右不偏左，并且双方的行距和株距保持正方形。这是需要很高的眼力和插秧技巧。否则要么偏左，要么偏右。普通插秧手望而兴叹，不敢问津。”

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们，或者帮助插秧师傅运送秧子，或者在小田或者田边田角学一学，练一练插秧技艺，根本不敢下大田插秧。

我们生产队有一块大田叫灯杆山，长有一百多丈，宽有六七十丈。插秧技艺好的要一个半小时才能从开头插到尾，速度慢的要两个多小时才能从头插到尾。这块大田有两个相隔九十多丈的弓形田埂，插秧师傅在不用秧绳的情况下，在最远端用一根竹竿系上一块白布做标记，然后凭眼力和插秧技艺把五条顺行插直，并且左手边的一条直线秧必须和两个弓形田埂正好相切。生产队长规定，无论是谁，只要插秧五条顺行秧伸伸展展的，横行秧方方正正的，并且左手边的一条直线秧必须和两个弓形田埂正好相切，就可以领取生产队的奖励毛巾一张、叶子烟半斤和一块二角钱。七十年代的一张毛巾、半斤叶子烟和一块二角钱，是非常丰厚的奖励。

那时候插秧技艺好的小伙子，往往受到姑娘们的追捧和羡慕。我们生产队的小花姑娘就看上了外队来插秧技艺好的一位小伙子。常常一季插秧结束了，他们就恋爱上了。后来他们成了恩爱夫妻。我记得小花姑娘还把自己做的鞋垫子赠送给了那位插秧技艺好的小伙子。当插秧结束的时候，小花姑娘的父母还会邀请小伙子来家里吃一顿好饭好菜。在那个时候所谓好饭好菜，无非就是吃点猪肉而已。

在农业大集体时代，小伙子的水稻插秧技艺好与坏，成为了农村姑娘选择男朋友的一个标准之一。农业大集体时代，不管是插秧高手，还是其它农业技艺高手，都能够受到姑娘们的追捧和羡慕。

插秧技艺高在哪里呢？说来让你难以置信。我是亲眼见过，记忆犹新的。插秧技艺好的师傅，穿着一件衬衫都可以下田插秧，而且还不会弄脏衣服裤子，高就高在这里。像我们这些人小腿短的少年，往往一下田，就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弄得脏兮兮的，像一个泥娃一样，到收工的时候周身都是泥巴，往往脸上头发都弄得是泥巴。但是插秧技艺好的师傅就不会粘上泥巴，从下田到收工，都是干干净净的，这就是那些女生为什么会看中插秧技艺好的师傅的原因之一。

那个时候我也想当一名插秧技艺好的师傅，盼望得到生产队长的奖励。但是只是盼望而已，直到而今也没有实现我的愿望。为什么呢？因为我没有稻田插秧这方面的天赋。

插秧技艺特别高的，在地上插第一窝到第五窝落地，而第一窝还没有倒。想想速度是多么的快，真是不可思议。

会插秧的用左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就把秧子分离出来了，一般插秧技艺好的都是先把秧子分离好，然后再用右手把秧子插到水田里。插秧的时候也有讲究的，如果把秧子插深了也不行，插浅了也不行。插浅了秧子会浮篼，不便于秧子定根生长。如果秧子插深了，秧子就会生长缓慢，甚至到打谷子的时候，谷杆都要矮一截，会影响产水稻的产量。

农村田土责任制后，各家各户都是由自己插秧了。现在插秧的生活可好喽，每人一天生活费都要几十块甚至上百块钱，吃好烟好酒好饭好菜，鸡鸭鹅鱼，豆花腊肉等等美味佳肴。和四十多年前集体插秧吃粗茶淡饭和盐米汤下饭，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此刻，我发自内心赞叹，还是党的英明决策好，还是改革开放好。

转眼间农业大集体插秧的往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而今再也看不到大集体时代插秧的热闹场面，但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群众，始终忘不了农村儿时下田插秧的情怀。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农村城镇化速度加快，如今每每插秧季节，再也看不到几十人聚集在一起插秧的场面了。儿时插秧的往事成为了梦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