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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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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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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德续章——米香在井

仙楼女子刘米香做梦也没想到,她的芳名和砦村粳米竟会在爷爷去世以后几年里,在她生趣黯然当口儿,演绎成“米香在井”四个斗大圆形鎏金篆字,上了这招眼的乡景牌楼。

这朱红打底状如橘月朝日鼓凸的如画美字,被仪威摄魄的飞檐彩绘梁栋牌楼托举,云耸于“仙楼便民门诊”迎门坡道。日间,“她”任由坡上队列的松杉、香樟、玉兰和营分的桂林竹丛,吟风弄姿相拱;临夜电来,“她”即光溢彩流、虹闪霓飞,成为别山镇风景游览标示。

这上面虽无明星倩影之类吸人眼球的用心,可任谁只要眼睛往上一搭,心头便会猛一闪亮,油然生出无限意兴。甚至浮想蹁跹。

仙楼人自然大都清楚,这溢彩流辉一景的诞生,和“她”最终成为仙楼乃至整个别山镇的时代坐标,其实源于刘米香和“仙楼便民门诊”坊传“针灸圣手”老太太芳菲,以及芳菲儿女孙辈的一个类游戏“誓约”。

之所以说“类游戏”,因这“誓约”的出唇,全凭在场人怀着的一份喜气和颇冲动心劲儿。

而这聚人之“场”,自然是“仙楼便民门诊”;这聚齐“喜气”和“冲动心劲儿”的,当然是“场主”。不过,这类游戏的“戏”,其“导演角色”和“赤子洗井”那出网红一样,虽没行加冕之礼,却也无形中冕冠了桂花岗面阔顶秃腆肚村长。——他的乖巧撮合推动之功,真难磨灭。

位处豫鄂南北通衢、门迎朝阳的“仙楼便民门诊”,在芳菲八十岁这年已拥有四间墙白裙紫平房门面,和后面一个宽敞的院子加一座同样墙白裙紫的四间两层小楼。

四间门面的北两间通联,摆着芳菲老太太的医案和几张白藤椅,一壁的中、西药橱。南两间,一间为穿堂,靠墙放着两张候诊松木本色长椅;穿堂右墙开门往里这间,是放着四张白单窄床的针灸理疗室——“誓约”就是于此诞生。

而“誓约”的主角们,除了老太太的豫农大任教授的长子逸翮、豫地质调查院任总工程师的次子思骋、鄂理工大学附属医院任主任医师的女儿白雪外,除了费思极力撺掇的笑哈哈村长外,都住在后面的东山裸梯的楼房里。

“场主”芳菲老太太,镇医院退休后,人生主打在养生,住着一楼。

这层东起,是她的书房、大客厅、卧室。院子里这几棵四季旺绿的桂、兰、樟、竹,这些盆临季芳芬四溢的各色花草,是她起兴、雪晨闻鸡起而习剑、迎紫阳的招引,也是悦她展颜、幽径漫步赏月、年轻心态的灵犀——让她憧憬无限。

二楼这四个单间,老太太原意:专为特困付不起钱又需长期针灸就诊者所设,图个积善修性。可开了头,才知自己体力精力不济了,心思懒散了许多。尤其近十几年来,最南这间,已专属冯有根,只有余下三间能机动,又经常住着慕名来见习的中医针灸学员,这就确定了老太太对那些要求住下针灸者的基本态度——都是细声慢语的说,“你这病,没找大医院专家们,给诊治么?我这、上了岁数哎,总感心余、力不从哎。……”微笑。晶亮的眼睛里透着歉意。——就这,多半时候,老太太还必得拿冯有根做说明,“这活宝哎,漫天的缠着,‘老老娘’的唤,哪里省得下闲呢?……”尽量取得求住人的谅解。

——确实,一心想让冯有根成为正常人的老太太,正执念针对这痴子的病因——语言系统经络的微阻,智力发展较常人滞后一点儿——从活血化瘀、通络入手,中药、针灸齐施:这楼廊下煤炉子上药罐经常沸而腾着蒸汽,苦汤气味溢满一院;这成把子消毒的长短银针,连年铝合金手盒里端着,计算着时辰,或一根一根往孩子般嘻嘻哈哈的痴儿身上遍施,或拇指、食指捏着一根一根的遍捻,细心观察并询问,寻找最佳穴位感觉状态。也挺劳心费神的。——亏得女儿白雪,是神经系统医学博士,没少电话里为亲娘隔空指点迷津,背书曰:“《黄帝内经》指出,‘头为精明之府,诸阳之会,隋海之所在。凡五脏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皆上注于脑,以滋养脑髓。’是说,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各个脏腑,气血精液等活动的最终目的,就是为我们的脑服务。头为诸阳之会,分布着肝经、胆经,气血之输布要经过头部,一旦气血瘀滞,就会诱发头痛……充分说明,母亲您的治疗思路,扁鹊正确……”当然,不带你不相信,——痴儿果有回报,这回报便是:能想起给“井娘”洗井,并成了能替老老娘分担家院事务且不惜力的、外观看去基本正常的“小儿子”——相貌周正、穿着齐整的细眼阔口青年人……

可没曾想,冯有根“赤子洗井”亮照网红后,又两年,端午过后这天(是老太太向面阔顶秃眼顺村长建议立“红井记忆”碑牌,村长协调井田承包户大家在村拟协议上签字的日子),清明节回来祭祖后没再离去的刘米香——激愤守井去世的刘大爷二儿的闺女,竟行步艰难的、流泪求上门来。虽歌星似的雪青截袖衫、绿荷缀菱飘风裙。

——她的实际形若风中虫蛀细柳、面色瘦黄眼大而干涩无神,和凄眉的青乌眼眶盈泪汪汪,让打定主意不接受“需长期针灸理疗者”的蹙额老太太,在上下、左右打量一阵之后,终究于心不忍。叹了声长气,老太太便母性地心疼起、可怜起,这个介于大气和缺心眼(爽直、响快)之间的红尘女子——乡邻;这不光因米香身上有着“古兮守井”爷爷的基因,也因为女子在自私家人面前的“缺心眼”,是仙楼人所共知的。老太太早感慨于心。

米香就挨着冯有根的这间住下。

——类戏剧“誓约”的主角就这样登场了。

米香从这刻开始,忽然便感觉:“俺这是要绝处逢生了呢!”因芳菲老太太的慈爱和欣然接纳,让她飘游的心神不仅感受到了温暖阳光的抚慰,也找到了安实的栖居所在。(之后米香恢复了健康,常跟人说,老老娘那可是坚定了俺米香活下去的信念了哎!)

米香激动得泪流满面,情不自禁扑通就医案旁给老太太跪下,生性乖巧的她顺杆子爬——学着身旁的冯有根,忽然就亲亲的呼芳菲老太太 “俺的老老娘耶”,说:“您、您的大恩,俺米香,必、必当像冯有根……俺来世、马牛报还您!”老太太慌忙起身搀她起来。但老太太也图个开心,哈哈笑起,眉飞眸亮打趣:

“——有根?他可是我的小儿子哎;你跟着喊,别成了我小儿媳妇哎!……”

老太太扶住女子瘦削的双肩,故意蹙额,眯起眼,瞅女子,直瞅得女子枯黄的脸上忽然就泛了红晕;白帽白大褂的她这才回到白藤椅上,身子一仰,哈哈哈哈的乐。

老太太不糊涂:觉女子这圆脸盘子虽骨相似要裸脱,可确实模子不错,倒也不缺福相。

“啊啊……”米香神情先一顿。可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稍作反应就再顺杆子爬了:“……果真哎?——那可是俺、俺米香……前世修来的福分耶!”

中医的望、闻、问、切让老太太判知,彼时走路上下楼已十分吃力、弱得大风一吹就想倒的女子两种病:一个是难言的“体癣”,得对了症候,中草药内服外洗;一个是僵硬关节的风湿,得针灸加紫外线炉烤——可怜都是外出打工不讲究造成的。

老太太也实话是说:“米香哎,你也别脸红,住这了,上下楼,和治疗起始阶段的如厕、就餐,是需护工的;你这情况,恕我直言,只有交给这位了。”瞥眼嘿嘿儿笑着、窘红着脸抱胸立在一旁的冯有根。米香扭头一瞅,不由心怵,样儿就想逃。老太太便喜喜的解释:

“啊,这痴儿么,不怕你不信,——在被我收作儿子后,经了两三年的经络打通治疗,又加上一样本是养生的粥——粳米杭白菊粥——啊,是我春夏秋三季喜食的;说来也奇——我让这痴孩每天跟着我早晨喝碗这粥——天凉气温低时再酌量配益气养血、强肾的两味——这痴孩的脑子哎,娘个老子,说清爽就清爽了许多;——又过些时日呢,奇迹了,醒了神哎!——我便知,这孩子的痴病,源于肝阴亏——血气不旺、肝阳犯逆、肺心供输欠充沛,和生下来营养不良,于是一路追疗,结果呢,这冯有根真的正常气象了……”

听得米香不由不信,不觉拿眼觑、瞄起这个孩提时一块玩耍过的傻愣子,——而今个头夯实的、咧嘴露着白牙齿的憨笑人。

老太太接着实告:“我说的呢,冯有根的这个正常,表现在哎:他实际上,充当了我楼前大院,包括树木花草在内、包括东面一溜厨房餐厅洗浴间卫生间在内、包括诊室药房在内的守护人呢,又兼着保洁啦、背扶病人上楼啦,等等角色儿……”

“老老娘,俺信、信哎!”米香忽然激动了,“俺清楚自己,早不是碰不得的什么金枝玉叶……俺洗头发廊、美容厅呆过,按摩针灸女当过,上当给人包……得了一身缠命病,腿和手脚骨关节,天阴都喝醋那样酸、胀、疼……能有‘赤子洗井’这您老人家的活宝,给俺帮衬,那是天福哎……”

——冯有根就这样,成了米香的专护。从此,米香的上楼下楼背和扶,自有冯有根,根本不需老老娘吱声。米香每每感动,就情不自禁附耳说,“俺赤子弟哎,谢你了哎……”

米香“赤子”“赤子”的甜呼冯有根,虽是因感激而发自肺腑,但也有着从他人嘴里听到过“赤子洗井”故事的根由。

这其中,自然包括她的两个姑姑——两年头里就劝她来芳菲老太太这里就医的血亲。

那时的刘米香,与父母和弟弟一家的关系,让仙楼人一旦想起便心生哀叹。

米香是初中未上到头就南下广、深闯世界的。到爷爷落葬,她已由“黄花正年少”变为容颜“似朱黄”。被通知回来奔丧的米香,看上去虽穿金戴银很像个年轻富婆,可十数年的积蓄都堆在了城里那座父母居住、弟弟所有的小别墅上。她用青春换得的“明天”,是父和弟城里居所的舒适和生活的花天酒地。而她唯一的获得,则是父亲与伯父协商、获得伯父赞同后,以含糊其辞抵账的方式给她的,这村头一片宅基,这荒置的几间爷爷生前居住的平房和破院,这抛荒的爷爷豁着性命来守的三亩井田,外加种好村南冲底那半抛荒的六亩,向城里的他们供应优质麦米……

村人大都替依旧单身的米香姑娘忿不平,可怜她,甚至公开支持她向父母弟弟讨还血汗钱!但米香却用感恩的口吻说“父母、亲人们假如不心疼她,病成一只衰雁的俺,此生就绝无栖身、葬身之地”。

刘米香那时当然想的是“俺的病已入骨髓”。因她此前一有感觉,就开始寻医治疗了。也找过大医院里的专家。然而米香又想不能耽误挣钱,因次历时两年,毫无效果。那次参加爷爷的葬礼,触景情伤,她已对自己的明天不抱希望。年迈母亲虽觉察了,可沉浸在幸福小康里也没怎么关注;老人家的意识里似乎她早成了泼出去的水儿……

还是两个五十多岁纹皱堆额、目睹情形的姑姑,心疼怜悯,这才把米香拉到一旁,一番苦言相劝。因为她们发现:卸了妆的米香,腰肢儿虽苗条,但下肢走路明显不利索。再往上面看,这面部表情很是痛苦不堪——这小巧嘴儿上,直鼻两侧生着疹痘,颧骨鼓凸,眼眶青乌,眉毛脱半,大眼因无神采竟有些瘆人,头发分明枯黄而稀疏……

那时,俩姑姑分明清楚侄女儿的这悲苦神情,绝不仅仅只为爷爷的离世!

米香至今耳畔犹回响着俩姑姑的相劝和催促:

“米香俺侄女儿呀,别再犯傻啊,学会心疼自己个儿噢,咱去求求‘针灸圣手’芳菲吧?——俺别怕,听说需长期医治的,她老人家是免费呢;——孤儿,无根痴子没听说么?——那娃子如今都被女老神医给施治的,那与正常年轻人一般了噢!‘赤子洗井’网上都登照片了……咱可别不懂,命可比啥都值钱不是?……”

那会儿米香心头一热,便扒着俩姑的肩头,眼泪唰唰;唏嘘了一阵才止悲。但却疑疑的皱眉,泪光盈盈的说,“真有这事儿?——那痴子,打小一块玩,他只要见了井,就喊娘;后来见谁家电视上出现海洋、江河、湖泊呀,他都趴下磕……”

那时米香不太相信一个乡村便民门诊能又这么大的能耐,因此“得了”爷爷的“遗产”、付了爷爷葬礼费主要部分的她,把房屋托付给见证人两个姑姑,又南下了。直至爷爷三周年忌日将到,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想在家乡结束残生,才又返回;返回后俩姑姑见了又劝,她才觉着“就这么平淡的耗尽了尚属青春的灯油,多亏?”才抱着试试的心态,从仙楼井田不远处的家里,望着“仙楼便民门诊”,忍着周身疼痛,走十步歇五步的,艰难下坡……

事儿仿若昨日,转瞬到了清明节,如同在冯有根身上发生的奇迹,自然半年前已在米香身上又得验证。

在“红井记忆”纪念碑落成仪式上,外裹大紫风衣的米香已然一朵紫云,在井田飘动——虽两腿走动尚存关节的不太灵活,可脸上明媚如春的欢笑,和她一面伴着芳菲老太太和家人,一面支使冯有根在人丛中穿梭、在村里小洋楼和大平房之间奔动忙活的情景,温暖得村人频频投来欣悦的目光。

高两米宽一米厚二十五公分青色大理石连同白花岗岩座基,运至仙楼,爆竹烟花声中,米香和村人簇拥着出资人“针灸圣手”和她的儿女孙辈们,眼含喜庆的欢笑着,看阔脸秃顶腆肚村长——“红色旅游资源”开发负责人呼前喊后,看隆隆轰响的长臂起重机,慢慢的将大青石板吊起、吊落,看村里配套修建的“红井”琉璃瓦五角飞檐亭、及井口的辘轳。

当然,呼唤明显是个肯下苦力干活青年的冯有根,已像她义不容辞的职责。

村人发现,此时穿戴入时的紫裳米香,和理平头、衫裤齐整的冯有根——她这个入住“仙楼便民门诊”后的“专护”,他们之间,早无“男女授受不亲”俚俗顾忌。

当然大家也都知晓:她差不多一年的中药内服外洗治疗事务,除了有两个中医针灸见习女孩负责,剩下的背、扶上下楼、如厕等重活儿,都是嘿嘿儿笑的冯有根承包。最典型的,有几次,用煎成黄汤的中药擦洗后背,见习女孩有事儿,她干脆闹笑话儿呼唤冯有根顶缸——而这洗井“赤子”,竞像礼佛参圣,不生邪念——惊讶得她通红着脸高骂自己“真是个狐媚子”。她当然也怀疑这傻子没那功能,——据说有次竟羞红着丰满水润起来的圆脸,飞着亮媚儿偷偷问老老娘;芳菲老太太则一指弯起,伸来刮她玉玲珑的鼻儿。

桂花岗仙楼有史以来最隆重的“红井”纪念碑落成仪式结束,“针灸圣手”老太太芳菲的儿女及孙子辈们仍意犹未尽,大家回到“仙楼便民门诊”,挤在穿堂两张长椅上,一面喜气的接受老太太“小儿子”冯有根奉茶倒水,一面看稀罕的打量这老太太创造的治疗奇迹;——鄂理工大学附属医院任主任医师的白雪,突发奇思,想充分利用老太太的临床验证的医理资源——养生益智疗病,利用井田条件,股份式,和豫农大任教授的逸翮大哥、豫地质调查院任总工程师的思骋二哥,上科研项目!

女博士的思路,自然来源于母亲藏的千年古方“杭白菊粳米粥”。

身材个头面容和母亲芳菲相似的、近天命之年的白雪,经查医典,已对这款养生粥的开智奇效了然于胸;认为这会造福乡梓!

同时女博士又认为:逸翮大哥可以提供优质杭白菊和粳米等种源,思骋二哥可以解决仙楼岗地和南坡下冲地的壤质改造配方。至于资金问题,母亲早表态。

“你兄妹都富得流油,我这门诊资产和积累,源于乡人,当还给乡人;此外一些,就留给冯有根吧,看看他能不能让人看上……”母亲一次和她说。

白雪于是正式向两位哥哥提出倡议。

她问对面坐的大哥:“刚刚的姥姥‘红井记忆’碑落仪式前,我见你和二哥村里村外、北地南冲走了一圈,咱这故乡地理环境如何?”教授望着妹妹:“废话吧你,——山前波状、平岗河谷、冲积低缓平原,与河北河谷冲积平原不同,你连这都忘了?”嗔怪。她又问挨着大哥的二哥:“咱故乡土质咋样?”总工程师望着妹妹:“不博士了吧?——地表皆为第四系堆积物,由粉砂质粘土和粘土质粉砂组成,底部以砾石层与新第三系分开,厚度四十至五十七米;——哎?你有想法不是?”忽然好奇地盯着妹妹。

两位哥哥于此,才郑重起来。女博士于是郑重说出了自己的项目开发设想,并倡议两位亲哥投资、入股。

可不待身材魁梧、满身儒雅的白逸翮、白思骋这边表态,一直尾巴一样跟着的笑哈哈村长就插了进来。

“红井水质,冯有根在仪式前不是打了一桶,大家不是品尝了么,——那可是早有人,想利用上项目酿酒的!此外,邻县砦村的粳米,那可是香死个人的——比米香还香……”

秃顶村长站在针灸理疗室这儿,喜得胖孩儿般直搓手。他是借身上好洒香水的米香,作个比喻。——此时,米香已坐在里面,开了红外线烤炉,准备着趁午饭前这空儿,来烤仍有些酸胀僵硬的膝盖。

“对了对了,”换上白帽白大褂的老太太一听,忽然想起来,忙说。“米香的娘,就是那砦村的;那粳米,据传明代清代是朝贡的,——色彩青白如珍珠,香气馥郁,素有‘一块稻香满坡,一撮米香满锅,一碗饭香满桌’盛称。煮粥蒸米饭时,只需加少许,便香溢满屋,沁人肺腑,食味香美,诱人增欲……”

“……可不是咋的!”米香屋里咋呼。“俺去姥姥家还吃过一次唻;样儿像斑鸠眼,那香的,吃到肚子里,放屁都是香的。”呵呵呵呵的笑,从床上起身走过来,探头朝向老太太。“……俺说老老娘哎,这事儿依着白雪俺姐,真要能促成,俺就……”激动得脸都通红了。

“……你就留在仙楼不外出,伺候到我老太太归西是不?”老太太已坐到对面冯有根搬来让她入伙群聊的白藤椅上。挨着长椅上的白雪。

“依我说,你连地带人,都入股。”白雪说。望着这虽显大龄却活波无邪的圆脸姑娘笑,心下知道她会同意。

“照我看,你也不能独立生活,就招婿上门得啦!”村长扭脸说。侧身让着,望着她。

“那有啥不管的?真让入股,俺就招!”

“嘿嘿嘿,米、米香姐,”冯有根这时乐了。“你娶我,当老、老婆,我人入股。”眼睛眯成缝。笑。

“娶你就娶你!”嘻嘻哈哈的米香当即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米香,你可知,这里聚的都是专家、学者、教授,博导、博士,你疯疯张张夸口,临到事成,可不敢耍赖、再赖账噢!”村长虎起脸。他生怕疯张妮子搅黄了事儿。

“哪个像你?——改革开放都三十五年了,村坡才这几年沿国道两侧做风景文章,栽上树木竹子,——头两年前,不是差点……?——俺虽是个破落女子,也知恩报乡梓!一句爽利话:你们只要能搞成,俺就娶冯有根做老婆!……”

米香居然盯着村长的脸,认真起来;哪知村长要的就是这,忙目光迎上来,两个大孩儿做游戏似的,和她啪的打手接掌,表示“誓约”已昭告天下。

“哈哈哈哈,这叫好事儿连连哎!——好啦好啦,咱以后再扯;——我的意见,我也算份子,为有根入股。咱把仙楼搞成绿色食品和养生药材等开发基地……”老太太兴奋的望着半愣不傻的冯有根笑;同时又赞赏地瞅着米香,瞅着她这时往跟前凑,到身左扒着椅站着凑热闹。老太太见米香俯脸想对她耳语,伸指儿刮下她玲珑鼻子,羞她。

可令人没想到,冯有根这时一撅跑了出去,不多会儿,拎出一袋米来,嘻嘻哈哈往老老娘和众人面前一放。

“老老娘,中午聚餐,吃、吃在(砦)村井(粳)米、米!”他又指指厨房。“村、村长,弄来的,香香很,鼻子香香很……”两手比划着。语言虽结巴,神情却分外庄重、憨实,让人感到可爱。

众人哗然,拿眼望村长,才搬只凳子坐到门旁的村长忙挠秃顶,呵呵儿笑着,目光躲闪的解释:“这、这砦村粳米,目、目前外国人都看好;种子逸翮教授一定研究过。”来望白逸翮。教授笑着点头。

——别山镇桂花岗红色旅游资源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仙楼绿色食品、养生药材研发基地”,于是应运诞生。

在后来的一段时日里,白雪协助村长,在把一切待批手续准备停当后,考虑到注册,便和母亲、大哥、二哥反复思考,给仙楼基地命名。在征得同意后,便把对外招牌定名为:“米香在井”。配合旅游开发,在仙楼村口坡上建牌楼事宜,则由桂花岗村承担。

起先,米香对这隶书“米香在井”颇持异议。因这容易让人联想起她曾做发廊女。可一留心观察这些驻足欣赏、默诵人的神情,她就惊奇起来:载举“米香在井”的这牌楼,不但很能吸附人们的眼球,还能让被吸引的眼睛们猛的一亮!

2019年5月8日 于紫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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