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米兰

黄金淑

夜很深了，柳兰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手机。来电号码是学校的。“吕小芳高烧，你得送她去医院！”宿舍管理阿姨急促的声音夹杂着雷雨声，简短而有力。柳兰心里一颤，不是万不得已，这个时候阿姨不会来电话……

天正下着大雨，她披上雨衣，飞身上了电动车。从家到学校近五公里的路，她没遇上一个行人，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把路面上的积水溅成了两道水墙，那水墙和着雨帘向她袭来，使得她喘不过气。然而孩子的病让她无心计较这些。这孩子今年9岁，体弱多病，一旦感冒发烧，很快就成了肺炎。上个月就因为迟一点送医院差点酿成了大祸。平时柔弱得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柳兰，此时脑子里全是孩子。她感觉胸中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流动，流动，最后燃烧，释放出无穷的力量。这足够让她在雷雨交加的黑夜中奋勇直前。

柳兰终于冲进了校门。小芳已经在楼梯口等候，尽管路灯昏暗，但还可以看到她的脸蛋被烧得通红。看到柳兰来到，孩子“哇”地哭了。柳兰上前把孩子紧紧地拥抱，然后把雨衣给孩子穿上，抱上车后座，向医院驶去。

十几分钟后，孩子坐到了急诊室医生的面前。“小朋友，你哪里不舒服？”“医生，她发烧了，很烫。”柳兰抢着回答。“让孩子自己说吧。”医生慈祥地看着孩子，小芳却瞪着惊恐的眼睛看医生，接着紧紧地偎到柳兰的怀里。柳兰搂着孩子，不好意思地对医生笑，然后对孩子舞动了手指。孩子怯怯地，小手比划着，嘴里咿咿呀呀地表达，医生却一句也没听懂。

“说不清吧？没关系。”医生和善地拿出听诊器，稍后皱起眉头说：“急性肺炎，得住院治疗!”

医院床位紧缺，这一夜柳兰就搂着发烧的孩子，坐在过道的椅子上输液。

天终于亮了，雨停了。躺在柳兰怀里的小芳，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看着孩子蜷缩的身体，柳兰不安地问路过的一名护士：“您好！请问，今天能给这孩子安排床位吗？”护土说：“没有床位。”柳兰欲言又止。刚才临病房的一位大姐告诉她，今天她就出院了，她的床位可以给小芳。这一夜只有小芳一个人没有床位。

小芳睁开眼睛，舞动着手指，告诉柳兰她觉得舒服多了。这时过道里人来人往，隐约间，柳兰听到有人在议论：“这对母女，真可怜。”

一些人看着她们，眼光异样。柳兰听到了怜悯，听到了不解，也听到了鄙夷。

不由得她想起了前男朋友：曾经多么迷人的脸颊上，瞬间变换着不同的表情：不解，哀求，愤怒，绝望，最后离她而去……

柳兰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痛，为孩子痛！她想大声告诉人们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抬起头，墙上“党章”学习专栏映入她眼帘。她读着读着，心里忽地一亮，原来在追求美好人生的大道上，自己并不孤独！对自己的选择，她愈发坚定了信心。她会高昂着头，用双手托起残缺的太阳！她笑了，对着自己，对着小芳！

突然，一位乡下农妇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向她们走来。“老师，对不起！雨太大，山路太难走，我来晚了。多亏有您照顾孩子，要不，这孩子……”说着竟哽咽起来。

老师？！人们瞪大了眼睛，默默地看着她们。

“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小小的黄花藏在绿叶间，它不是为了争春才开花，默默地把芳香洒满人心田。啊，米兰……”一位默默关注她们的少年病友把头探出病房，扬在手里的手机传出小蓓蕾组合唱的《我爱米兰》。柳兰转过头看他，他正对着柳兰绽放着美丽的笑容，手机里轻快活泼的歌声回荡在医院的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