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老顾

文/黄柳军

莫名其妙，平常像牛一样壮实的老顾突然病倒，而且被主治医师宣判了死刑。

老顾时日不多了，只有三个月的存活期。

快过年了，在家休养的老顾，不时接到亲朋好友、同事领导的祝福慰问电话。

“老顾啊，千万别往心里想，放宽自己，想念我们了，就回单位看看我们……”同事老赵哽咽着说。

“老顾啊，经过单位员工投票评选，您全票通过，被评为上一年度优秀员工……”部门高主任说。

“老顾啊，您入党材料已上交上级部门，昨天组织领导回复，就凭您几十年工作态度和热情，您完全有条件加入党组织……”单位组织部长说。

“老顾啊，您明年秋天退休，经领导研究决定，您现在可以提前打内退报告……”

老顾接到的一个个电话，听起来比被主治医师的宣判还难受。

就拿入党来说吧，老顾曾经是个进步青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单位，他就开始向党组织靠拢，入党申请书三十年前就写了，思想汇报也写了不少，但组织回复：还要考察考察。

这样考察了三十多年，老顾还是一名普通员工，跟他同一年申请入党的老赵，第三年就入了党，很快被单位委任宣传部长一职，工作轻松，薪水也比老顾翻了一倍。

还有，五年前因老伴去世，老顾考虑到家庭实际情况，想提前内退，但被领导卡住了。

上个月，老顾步行上班的路上，突然感到胸口剧烈疼痛，人还没被路人送到医院就晕倒了……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只听见站在手术台前的主治医生叹息着说：要是肿瘤再往里面一点，只怕患者很难抢救过来。

因病情严重，老顾在重病室察看一天后才被医生转入普通病房。

这是老顾生平第一次住院。值得他欣慰的是，儿子女儿挺孝顺的，双双陪伴着他。老顾时常想，即使此刻闭上眼，他也瞑目了，这样，自己就能与老伴相聚了。

那天，主治医师和护士陪伴医院领导查病房，当他们来到老顾病床前，老顾非常安静地问主治医师：医生，我还有几天命？

也许有医院领导在，主治医师没回答问题，只是叫他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有好几次，老顾想问问儿女自己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还有多少活日，可一提到嗓门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怕死，却怕伤了儿女的心。

对于老顾还有多少活日，主治医师早已告诉了他的儿女，并告诉他们，只要老顾想吃什么，还有什么愿望，就尽量满足他。

在医院躺了十来天，老顾闹着要回去，孝顺的儿女只有满足他。

回家后，老顾就给单位领导打电话，要求回到自己的岗位工作。

为此，单位领导专门为他召开了一次会议，鉴于老顾的病情，决定同意他提前内退，实现了他五年前的愿望。

春节后，老顾到医院复检并做了增强磁共振，主治医师惊喜地告诉他：他身上背着的肿瘤并非是恶性的，是血管瘤……

很不幸，这次，老顾因一时高兴又晕了过去，而且再也没有醒过来。

20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