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

文/一苇

芭蕉树下的青草上，坐着一只小小的红狐。

它竖着两个灵巧的耳朵，静静地倾听，似乎期望听到美好的音乐。不过这儿没有音乐，只有一个大型的建筑工地，机器正在开工——“轰隆，轰隆隆……”，震耳欲聋。

红狐睁着两只清澈的小眼睛，专注地观察，似乎随时准备响应某种召唤。不过，虽然它非常美丽非常精致，但是路人大都行色匆匆，几乎没有人注意它。

天黑了，下了一夜雨。

破晓了，那只小小的红狐，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芭蕉树下。

那是一个明媚的清晨，金色阳光洒落大地，芭蕉树开花了——芭蕉树有巨大的红色花苞，花苞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碧绿的小蕉子，每一个小蕉子的顶端，都开着一朵黄金小蕉花，每朵蕉花都含着一口甜美的花蜜。

一个小男孩和他的爸爸过来了。

“爸爸你瞧，那是什么？”

“一顶小红帽，女孩子的玩具——哎，你走快点！别一天到晚东张西望。”

爸爸牵着男孩走远了，小男孩还不时回头看：“爸爸，它不像帽子，倒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别嘀嘀咕咕了，快走！快走！”

小男孩走远了，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真可惜啊！”在芭蕉树下，那只小小的红狐，流下了一滴浅蓝色的眼泪，“他是第一个发现我的男孩，要是他来呼唤我，我就能变成一只魔法狐。我能把大石头变成魔法石车，和他去神话城堡冒险……我能把小树叶变成魔法叶精灵，和他玩迷人的游戏……我能把小雨点变成魔法幸运雨滴，串起来，挂在窗上——每天清晨，幸运雨滴唱起歌来，他就会获得一个小幸运……我能把树林里的小蘑菇变成魔法小雨伞，和他到春雨深处，拜访春姑娘的小书房……到了深夜，我还能把睡熟了的宠物狗变成魔法飞行器，和他驾着飞上天，把星星影子摘下来，变成纯金的小铃铛……最美妙的是，我还能把时间变成魔幻时间花，让每一秒钟精彩得无与伦比！我还能使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爱意散发出醉人的香味，比香水出色一万倍！唉，要是他来呼唤我，我简直什么都能变出来！可是，可是！为什么不呼唤我呢？”

远远的，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走过来了。

“妈妈你看，那是什么呀？”小女孩指着路边的小红狐，仰起头，问妈妈。

“你不知道吗？那就是个破烂玩具。脏死了！外面的垃圾有很多细菌，摸过就会生病，你千万不要碰。”

“妈妈，我知道了。我只玩家里的玩具。”小女孩乖乖地跟妈妈走了，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真可惜啊！”芭蕉树下，那只小小的红狐，流下了一滴深蓝色的眼泪，“她是第一个发现我的女孩，要是她来呼唤我，我就能变成一只童话狐。我会讲天上的童话，每个神仙都有独特的本领，每个仙女都有曼妙的舞姿，他们发生了多少神秘迷人的故事啊！我能唤来二郎神的天狗、嫦娥的玉兔、寿星的金鹿，和它们一起演戏……我会讲大海的童话，知道吗？鲛人的故事和浪花一样多，安徒生先生只讲了其中一个，就有了不朽的名声，而我却知道大海深处所有的故事啊！……我会讲森林的童话，我熟悉美丽的森林精灵，它们藏在树根下、草叶间，熊的洞穴里……在清晨，在傍晚，暮霭笼罩着河岸，它们像萤火虫一样飞翔，像透明的小水泡，又像无形的果子，如果它们愿意发光，就发光，如果它们不想让人们看见，谁也找不到它们。从前，它们和我一起嬉戏、玩耍，它们给予我多少灵感啊！可是，你知道吗？从此以后，我将失去所有的童话……唉，我还会讲述人世间种种悲欢离合，我的故事比所有图书馆所有书籍记载的还要多……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呼唤我呢？”

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跑来了。

“你们瞧，那是什么？”最小的那个孩子站住了。

“管它是什么呢，我们快跑吧！再不跑，就要迟到了！”

一听这句话，孩子们飞快地奔跑起来，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芭蕉树下，那只小小的红狐，流下了漆黑的泪水。它睁着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它再也不能看见这个世界了。

“唉，我连变成宠物狐的机会都失去了！以后，就算最可爱的孩子来呼唤我，我也只能做一个真正的玩具了。”

这时，一个穿着破裤子，脸蛋脏兮兮的小姑娘从建筑工地跑过来。

“这里有个小狐狸！真好看呀！我有一个玩具了！”

她抓起红狐，把它紧紧地贴在怀里，欢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