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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其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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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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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南七我的城

1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合肥有个叫“南七”的地方,因为我的大伯大妈,在南七同一家工厂上班。

合肥是一座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素有“三国故地,包拯家乡”之称,又有“江淮首郡、吴楚要冲”,“江南之首”、“中原之喉”之美誉。当年,合肥下辖肥东、肥西、长丰三县,庐阳、包河和蜀山三区和一个郊区。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大到把八百里巢湖也收入囊中。

南七,只是蜀山区的一个街道。

从家门口出发到合肥,要沿着“合芜铁路线”向北,步行五华里多的山路,抵达一个叫“桥头集”的乡镇小站,在候车室矮旧的售票窗口买一张小小的车票,再坐上绿皮火车,透过“咣当咣当”平稳晃动的车窗,你会看到原野上的绿树和村落的房屋,它们都在神奇地向后移动,不断地后移,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时深刻的记忆。

那间陈旧的候车室,几排长条板凳上,有几个或躺或坐的旅人,以及撒落一地的瓜皮果壳,还有绿皮火车映入眼帘快要进站时那长驱直入的霸气、以及蒸汽式火车头八面威风鸣笛放气的壮观场景,都让我回想到了匆匆那年风尘仆仆、归心似箭的“旅行”时光。

到了放16岁的暑假时,我终于争取到一次到合肥看望大伯大妈的机会。

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临行前,妈妈生怕我迷路,她反复叮嘱的是两句话:到合肥火车站,你就会看到交通饭店这幢合肥最高的10层大楼,你就在那幢楼前坐上1路公交车,坐到底站,就是南七了。

南七里站,顾名思义就是从合肥市中心出发,向南七里地,简称南七。那会儿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南郊”,因为这里是原郊区常青公社辖区。

自从火车提速后,那个叫桥头集的小站,以及沿途的撮镇、钟油坊等车站,早已弃置不用了。我们俗称“慢车”的绿皮火车也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高铁、是城市轻轨、是纵横交错铺设在城市地下的地铁,城乡交通更加方便快捷。

如果选择出门远行,距离早已不是什么问题了,不要说一日千里,坐上飞机,日行万里,也不再是什么难事了。

但在40年前,老百姓出行,大都会选择票价相对便宜的绿皮火车——慢就慢吧,挤就挤吧:时间又不值钱,力气又不值钱!在检票口打开的一刹那,即使是随着狂奔的人群、在一片急吼吼、闹哄哄声中朝着车厢飞奔而去,在站台上,即使是在人头攒动中被同伴托着屁股翻爬车窗,那又怎么样?好歹我是赶上了这趟火车啦!

我还真是幸运地赶上了“顶替进城”的末班车。自那次到合肥看望大伯后不久,大伯见我是个书呆子,怕我在乡下会受人欺负,就提前办了退休手续,我也就顺利地走进了大伯的工厂:合肥重型机械厂。

虽说是进厂做了学徒,有了城市户口和工作稳定的“铁饭碗”,可“安居乐业”中的“安居”仍是个棘手问题:大伯伯母还有一个女儿、我的大姐,他们一家就挤住在厂区大院“北平房”一间不足三、四十平米的平房里。

计划经济时代,企业还没有自主经营这一说,做什么产品,做多少,都是政府在统筹,企业没有多少话语权。就像员工福利这块,企业都有自己的卫生所,幼儿园和职工子弟学校,实现自给自足,但资源总是有限的,而且由于福利的幅度很大,像医疗,住房,孩子入幼儿园和上学等,只要沾上国企正式工和“双职工”这个名头,几乎等于是免费的。

因而,硬杠杠,要指标,要小本本,都是严格按政策来,照规矩做,丝毫不敢马虎。

其实,这也是应该的、必须的。

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顶着老伤残、老革命的名头,一向硬气的大伯也彻底没了辙。

幸好还有个防震棚可以给我存身。

我曾在散文《北平房的早晨》里这样写道:“防震棚是1976年闹地震那会儿搭建的。石棉瓦做顶棚,砌个‘五寸头’的墙壁,开一扇小门,完事。后来地震风波平息了,防震棚却是保留了下来。一直到1990年前后,北平房被整片拆掉,盖成高楼大厦。”、“这是1979年秋冬交替时节,防震棚的矮窗外,常常是阴雨绵绵,夹杂着纷飞的雪花,沉郁苦闷的天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甚至能够听得清寥寥无几的夜行人的咳嗽和叹息声”——这一段是写防震棚的。

接下来就是北平房的整体格局了:“屋外墙角处家家都砌着一个四方形的水泥盒儿,里面存放着一摞摞煤球,早晨打开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捅开煤炉子,生火做早饭,老百姓的日子清苦得很,因为要赶着上班上学,早餐往往就是水煮饭,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泡饭’,就着些许咸菜干净利落地吃了,然后上学的、上班的匆匆忙忙出门,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不单单是一溜儿并排的红砖青瓦平房,就连室内的家俱摆设也是大同小异:水泥地白灰墙,四方的饭桌,木板床,收音机里播着评书《岳飞传》,刘兰芳大师说的是有板有眼,听起来是有滋有味;还有那字正腔圆的天气预报:“从内蒙古到乌兰巴托一线……”。客厅正中白墙上贴着毛主席周总理等领袖画像,下方挂着老牌子的‘享得利’座钟;甚至家家还有痰盂、马桶、洗澡用的大木盆等现在看来都是些不可思议的物件。每天清早,涮马桶的声音伴着欢快的鸡鸣狗叫,昭示着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公用厕所前,解决内急的邻居们进进出出那叫一个欢。在公用自来水池边,大姑娘小媳妇们闪亮登场,端着脸盆,内有毛巾牙膏,个个披散着秀发,裸着藕白的胳膊,抬起的小手似捂非捂,慵懒地打着长长的哈欠,水在流,手在动,一边跟叔婶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经过一番洗漱后,她们总是浑身鲜爽芬芳地回屋。这是北平房早晨最引人注目的时刻,那么耀眼,充满着的浓馨的生活气息。而当我把目光微微上扬,注视着北平房上空那一轮徐徐升起的旭日,暖暖的心房,顿时充满着激情燃烧与青春蓬勃的活力。”

清苦的生活,也会品味出暖暖的欣悦,也能享受到淡淡的诗韵。

2

1986年寅虎年正月初八这天清早,在合肥南七张小郢,有一位21岁的美丽的姑娘嫁人了,她和她的几位送亲的亲人一起坐上了1路公交车,坐上了开往巢湖许葛村的绿皮火车,没有鲜花和婚纱,也没有好好地拍过一张婚纱照,更没有车队接送,只有一挂挂鞭炮在通往村口的小路上震天般炸响,只有许葛村的父老乡亲们在笑语喧哗中酒香浓郁的祝福,尽管乡下的年味儿还很浓,但这块封冻整整一个冬天的板结的土地,残雪即将融尽,正在慢慢地苏醒,渐渐地起了别样的春意,一段美好的年华,一个温暖的春天,在我心底默诵了千万遍的春天交响乐中,缓缓启幕!

其实这个写起来蛮富有诗情画意的婚礼,现在看来还是极其简朴的,是我们那个年月惯常见到的一场极其普通的乡村婚礼,不是我们刻意所为,而是贫寒的家境决定的。我和妻子结婚时,只有父母给的几床新棉被和一套木匠弟弟打的镜框式家俱,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从零起步。

当然不完全是。

我们的身后都有一支庞大的亲友团,这股亲情力量绝对不容小觑!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在我们需要得到援助时,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帮衬我们,共度难关。

虽说我们那时都还很年轻,都保持着艰苦朴素的良好家风,明白什么叫做“先苦后甜”,而且都有渴望过上好日子的一颗红亮的心。

但是孤军奋战,必然要面临重重困难,精神上鼓励,资金上支持,一样都少不了。

这已是后话。

南七有金寨路和望江路两条城市主干道交错,金寨路原先是条砂石路,后来才铺上了柏油,路是平整了,但夏天曝晒融化,粘鞋底、咬车胎;直到改革开放后,城市马路才陆续筑成水泥路。随着一座座工厂、一幢幢建筑在南七拔地而起,单就一条望江路上,就有锻压厂、轴承厂、变压器厂、汽修厂等10多家工厂,这片曾经的乱坟岗逐渐成为省城合肥相对集中的工业区,而人烟凑集、日益繁华起来。

于是就有了“工人俱乐部”(后改为“南郊电影院”)、南七新华书店,就有了南七百货、土产日杂商店和国营粮店、副食品店等,以及“一品香”、“二品香”等一批最早成立的“国字号”餐饮业。

定居合肥后,因我生活和工作都在南七,父母家人每年都要来南七探视看望,走动频繁,尤其是父母亲,总要带些自家产的农产品:新鲜的瓜果菜蔬等。

刚来合肥时,我特别恋家、恋亲人,每当父母来南七,我总想请求他们小住几日,但那会儿我居无定所,经常搬家:蜗居在大伯家的防震棚后、我还住过厂里的单身宿舍,以及武装部的值班室。条件不允许。

有时,只能打个地铺安顿前来看望我的亲人,实在不行的话,我只好硬着头皮,找到单身的工友家借宿一晚。

成家后,单位借口我们不是“双职工”,按照规定不给解决住房,只好借住在岳母家的半间平房里度日,条件还是不允许。

直到女儿出世,我们在南七城中村张小郢自建了两间平房后,状况才有所改善。

南七张小郢还有个俗名叫“倒蛋基地”,当年在合肥名气可不小,张小郢的鸡蛋每天都源源不断地流向合肥的各大菜市场,它的繁忙热闹可想而知,每天都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都是运送鸡蛋的大货车和小贩们用的那种“突突突”的机动三轮车,沿街铺面也都是做的鸡蛋生意,附近的居民和上班族也都是到张小郢来买鸡蛋。

因为自建的房屋可以出租了,市场逐渐放开了,搞活经济的渠道也增多了,城里的农民工大潮涌动,街头巷尾,五花八门的小商小贩们仿佛一夜间也冒了出来,灵慧的村妇们挎着花篮子迎面走来,篮口半遮半掩搭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旧布,不经意间,她会仰头朝着楼上嘶喊一嗓子:“旧衣裳——换鸡蛋”或者是“粮票煤票拿来——换鸡蛋呀”,这些吆喝声起初是生涩的,夹杂着少许的胆怯与害羞,但是随着日久的历练与颇丰的收获,她们的吆喝声渐渐便自然而老练多啦。

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曾经掷地有声地说过:“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为了响应号召,改变家庭经济拮据的现状,在妻子的带动下,我这个从来畏惧做生意的人也撸起袖子行动起来:工作之余曾经兜售过即开型福彩,也邯郸学步炒过一段时间的股票,做过给电动车代收保险费等速成的项目,还梦想过靠集邮来发大财,甚至还冒着高温天气批发了些冰棍儿沿街叫卖,骑着自行车,行李架上绑着自制的冰棍箱,头上搭着条湿毛巾用以遮挡毒热的大太阳,也学着那灵慧的村妇怯生生地喊:“卖——冰捧——豆沙冰棒——一毛一支……”

随着流动人口不断增加,城中村的出租屋更成了“香饽饽”,使得民房搭建差不多赶上了“深圳速度”,高高矮矮的小楼房,如雨后春笋般蓬蓬勃长起来。

直到2003年,已改名叉车厂的单位终于分给我一套“半福利”房,这还是占用我大伯的户头才得到的。

自此后,幸运女神好像开始眷顾我了,城中村拆迁,我得到了应有的补偿,之后,自小学习钢琴的女儿也顺利被湖北某音乐学院录取。

女儿大学毕业,我们尊重她自谋职业的选择,并全力支持她在南七某写字楼买了近二百平米的房子,让她顺利地开办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音乐培训学校。

而今,我们早已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我们的女儿也有了她自己的两个女儿——我的两个宝贝外孙女儿:大外孙女乳名叫淘宝,刚满4岁就跟着她妈妈学习钢琴,还在学习芭蕾舞、英语和画画等,小外孙女叫多宝,也是喜欢歌舞音乐,活泼可爱。她们都是在钢琴边成长的孩子,比我们小时候的境况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孝顺的女儿学那“羊羔跪乳、乌鸦反哺”,赞助我们外出旅游观光,每年都还要实施一个全家出国旅行计划。迄今为止,我们到过海南、桂林、厦门和黄山等风景区旅游观光,全家还游历过宝岛台湾,塞班岛和新加坡等。

别看我的小外孙女多宝才两周半岁,已经出国坐过两次飞机,到过南京、上海、厦门等大都市,还泡过塞班岛“七色海”蔚蓝色的海水,泡过巢湖半汤和岳西温泉镇的温泉,俨然是名小小的“旅游达人”啦!

这在从前,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3

当年,我的文学引路人,著名作家陈桂棣老师就住在南七大板楼的一间顶楼上,也就是在这间摆满书籍的促狭居室里,陈桂棣老师在走访淮河流域几乎所有的县市,采写了大量的第一手翔实资料后,写出了他后来荣获“鲁迅文学奖”的大型环保题材报告文学《淮河的警告》。还是在这间充满书香的温暖小屋里,陈桂棣老师热心为我传授写作技巧,指点人生迷津,他就像邻家温厚的兄长,完全没有名家架子,有时围绕一本书,一篇文章,都能聊到很晚,每次与他告别,走在灯火昏暗的小巷里,眼里总是透着亮亮的光,心里都满是暖暖的情。

那些日子,琐碎的家事,繁重的工作,以及写作的困扰,令我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人生陷入低谷中,在获知我的境况后,陈老师放下手头的写作,主动约我谈心,开导我,并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极力举荐我到北京鲁迅文学院进修班学习。

暂时的放弃,不是逃离,而是为了更加完美的回归。

自从陈桂棣老师搬离南七大板楼,后来偶有路过时,那个散发书香的房间,那盏明亮的灯光,那些温暖的日子,像四季花海一样,在我心中次第绽放开来,仍是引领、润泽我热爱文学创作的涓涓源泉!

随着城市布局的调整,南七也跻身于城市副中心地带,大板楼被拆除了,北平房和南七城中村的“张小郢”等也先后被拆除了。

商住楼、写字楼、廉租房,几乎一夜间,拨地而起。当年,我妈妈说起过的合肥最高楼“交通饭店”已经“矮”成了“昔日黄花”。而我居无定所、借住在工友家的那些“委屈”再也不会重现了。

破旧立新的不仅仅是建筑,是危旧小区的拆迁改造,是居民住房条件的改善,还有各种便民配套设施:幼儿园,菜市场,超市和物业、地下车库、绿化工程、居民服务中心等。如今的南七,花园式街区,“绿裙子”公园,居民休闲健身场所,随处可见。在改善民生这个重要课题上,“大湖名城”着力打造心怀百姓、造福于民的暖心工程,彰显了“创新高地”的雄厚实力,同时也交出了一份让人民满意的优秀答卷。

4

40载似水年华,甘苦相伴,唯有风雨兼程,才不负这大美大善的改革好岁月,温暖好春光!

依据地理位置分布,南七在合肥之南,那些过往的“城南旧事”林林总总、可圈可点之处实在很多,一些人,一些事,总也不能忘记。

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日”一说,好歹每周尚能体息一天。周日,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卖米卖煤了,卖米是胳肢窝夹个布袋子,到国营南七粮站去排队,带着购粮本和粮票,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满头大汗挤出来,把米袋子扛在肩上或是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绑好,内心里竟会涌动着满足的喜悦。

那会儿买豆腐干子也要凭“豆制品”票,也得起个大早到豆腐店门口排队,因为每天的豆制品产量是定额和有限的,来迟了可能就要空手而归了。

最隆重的“周日大采购”活动要数买煤球了,我和大伯商量好了,一定要起个大早,跟厂里借辆板车,由我拉到南七煤球厂,交钱和煤票,开具发票,然后转到制煤机旁边耐心地等着。

后来生火煮饭用的是煤饼,其步骤是大致的,我拉着空板车沿着金寨路往南,过了交叉口的铁道,右拐一下就到了南七煤厂,装好煤饼后再顺原路返回。煤饼很沉,拉车有点吃力,尤其是上坡时,这时跟在后面的大伯就搭把手帮助我推车。一路上,为了缓解这埋头大干的忙与累,我和大伯会闲聊几句解解闷,虽说只是些简单的对话,内容也早已忘记了,但那些温馨和本色的画面,却铭记在我心中,永不会被磨灭了!

因为这就是我们日常生活的本身。就像我们每天都在经历着的平凡的生活。

后来,就有了专业送煤人,拉着装满煤饼的板车在家属区里吆喝,这些脸上黢乌抹黑,穿着也极朴素的拉煤人大都是中,老年男人,他们的吆喝声倒是蛮特别的:“煤——球!”吐字圆润,而极有韵味,“煤”字拖得极长,极有底气,“球”字又极其短促,好像刚喊出个音便嘎然而止,但我们听的清楚的就恰恰只有这个“球”字。仿佛前面的“煤”字仅仅是个虚拟的过渡,我们的耳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些谈不上有多么优美的声音,和农妇那“旧衣裳换鸡蛋”的声音等,自打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的那一刻起,便永远地消失了。这可不是理性的哲学,而是冷酷的现实。

后来,居民用上了液化气,烧煤的历史就结束了。我们又跟煤气罐较上了劲,要拎下楼到气站灌气,要定期检修,还要拎着满满的一罐气一口气扛上楼。

再后来,我们就用上了管道天然气,竟连扛煤气罐上下楼这类兼有锻炼身体附加值的“待遇”,亦被拦腰剥夺了去。

勤工俭学的女儿利用大学放寒假时,曾做过某品牌咖啡店铺的钢琴师,因为大都是晚上上班,出于安全考虑,我就骑着电动车负责接送她,就像她在合肥上学时一样,做她的专职车夫,那是一段特别辛苦的日子,女儿在里面弹奏两小时钢琴,我就在门口寻个避风的角落笼着袖子傻呆着,那可是寒意刺骨的冬夜啊!

记得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雪,簌簌的风雪几乎迷住了我的眼帘,都快看不清湿滑的路面了,又恰是顶风骑车,根本骑不动,又没有退路,唯有前进,唯有咬着牙前进。可能是早些年经常要咬牙坚持,我的满嘴好牙现在都烂完了,掉光了,要不是仁慈的牙医“出手相救”,恐怕真是要“狗洞大开”了!

顶风冒雪,终于回到家了,我的衣裳里外可都湿透了。

从女儿出生第二年起,直到女儿读高中,15年间,我们盖了4次房子,由两间平房,直到临街的五层小楼,从招泥瓦匠包工程签合同,到水电油漆门窗户扇全部完工新屋落成,都要耗上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小半年时间,不是操心买水泥黄沙钢筋等建材,就是烦神借贷到够用的资金,吃不好也睡不好,最后一次建房,还跟皖北一个蛮横的侉子工头闹僵了,他欺负我们夫妻俩为人实诚,房子盖到半拉子时,嚷嚷着要加他工钱,一语不合,他竟然带着手下的工人跑路了,害得我们又重新找工头,也就是那次建房,我身上熬瘦掉了18斤肉。就当是减肥了吧。

记忆最深刻的是,在我们漫长的建房期间,在我们“资金链”快要断了时,我的岳母大人总是想方设法,不惜东挪西借,及时给予我们最阳光般的资金支持,她老人家也是苦做苦累了一生,那时为了养猪,到池塘里捞“革命草”,到附近的中科大食堂拉泔水,在繁重的劳作之余,还起早贪黑率领我们小两口到处找工地上废弃的旧砖瓦,拖个小板车拉回来,还有水泥黄沙钢筋的购买,天天为我们操心劳神!

还有我的父亲,农闲时总是从巢湖许葛村赶过来,为我们和砂浆,挖土抬砖做小工,忙得没有歇时……

女儿上大学期间,为了节俭度日,我和妻子每逢周末,还骑着电动车赶五、六十里返回我的家乡巢湖许葛村,相帮着母亲种种地,以换取一些农产品贴补家用。

这期间,妻子在做环卫工的同时,还在自家临街的屋子里开了间干洗店,忙不过来时,我就相帮着她打理,夜晚看店,清早4点多起床分担她扫马路,每天都忙得团团转,累的腰酸背痛。

后来,为了照顾生病的女儿,我硬是哄着妻子关了干洗店,赶到远在湖北的大学,在校园里租了间房子,悉心照顾女儿三个多月的时间。有妻子陪在女儿身边,我也终于安心了。尽管这段时间,我完全取代妻子做环卫工的角色,每天清晨4点半即起床,穿上黄马夹,扛起大扫把,扫完近千米长的马路后,还要赶往厂里上班,一个人打两份工,怎能不辛苦?

但我唯求得自己心安宁,何况每天都过的很踏实哩!

一个平民之家的“资金原始积累”基本宣告完成。

这也应了习近平总书记的话:“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回想这40年,我的足迹也都是围着南七在转圈圈。

但也有例外,比如快要过年了,大伯会陪着我到四牌楼旁边的“工农兵纺织品商店”扯些布料回来,这个也是要用布票的,所以必须精打细算才行。然后拿到裁缝那里给我做件过年的新衣裳。

做新衣裳都是拿到杜裁缝的缝纫店去,当年,还是小姑娘的妻子正是在这家缝纫店里学裁缝,但是我们并不认识,也许她曾经为我量体裁衣过,我们都不记得了。后来,我大伯通过杜裁缝牵线搭桥,我和妻子才算正式相识,因为,杜裁缝是妻子的亲姨娘。

长江路上的“百货大楼”和“青云楼”我们也是时常光顾的,有时候计划着去买样东西但结果什么都没买,变成了纯粹的逛逛街,其实也是蛮开心的。

我也会有目的地单独行动,坐上1路公交车到四牌楼的报刊门市部买几本文学书刊,到省图书馆借书,到青云楼买新出的纪念邮票,或是到邮政局寄信寄稿子等等。

我喜欢喝茶,也是捡最便宜的买。记得当年长江路上有家茶叶店,销售一种茉莉花茶叶碎末子,只要2元钱一斤,我时常会惦记着去买,也曾宝贝样带回故乡巢湖许葛村孝敬给同样爱喝茶的父亲。

清苦的日子,不觉得清苦,反而有一丝丝甜,一缕缕香,就像当年那一包包的茉莉花茶叶碎末子。

那时去的最多的地方要数周谷堆和坝上街了,批发些苹果梨子或者干果菜蔬回来,因为是批发价,比市场价要实惠许多,而这些,又是回故乡巢湖许葛村过年时都能用得上的食物……

我的南七我的城,因为你的巨变,我为你自豪,我也为我平凡的个人奋斗史而自豪!

如果把今天的合肥比作是令人神往的白云蓝天,南七就是一颗璀璨的绿色明珠,随着会产生噪音和污染的重工业企业先后搬迁到经济开发区后,南七彻底地变靓了,变高了,变宽敞了,变安静了,道路拓宽,广厦林立,万家灯火似繁星闪烁,照彻一座不夜城,金寨路高架桥伸出巨臂,也在为我们这些向幸福梦园进发的有心人助跑。

我的南七我的城,漫长的40年,我生活在这里,这里自然还生活着我亲爱的家人,她已然成为我人生的第二故乡、我的美丽家园——她沐浴着改革开放带来的七彩阳光,因而我们的平凡,终于会化作不凡;因而我们怀有的绮丽梦想和满满的爱,这些又化作一条条彩练,如一支支美妙的歌儿,在星空中舞动,抵达我们的心灵深处,悦目赏心!而她还在一如既往地装扮着我们伟大的祖国——这片流淌着快乐与音乐的土地。

(记于2018年10月21日凌晨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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