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一场雨 琐事一箩筐

家里有两个宝：淘宝和多宝，一个刚满四岁，一个两岁不到，承担照顾两个宝重任的是她们的外婆。

周六，女儿照例忙着上钢琴课，女婿要上班跑新闻，我照例是享受着公务员的双休制，这样，我们祖孙四人，俨然成了一个亲密的小团队。

——题记

记不清这是夏日第几场雨了，下的很急，很猛，甫一走出楼道，身上就淋湿了。

跟以往第N个周六早晨一样，我骑电动车从住处叉车厂宿舍赶往丁香家园报到，一路上我骑行很快，就差没闯红灯了。因为常熬夜写稿或查阅资料，生物钟到了双休日就像卡了壳一般，设置三个闹铃几乎都难以吵醒我。如果因此而迟到，外婆的脸色就很难看，谁都不想面对一张难看的脸而坏掉了一天的好心情。

尽管下着大雨，路上车辆行人也没见减少，好在我骑术不赖，在风雨飘摇中穿越，亦能做得到张弛有度、游刃有余。

到了家园楼下，脱下湿透的雨衣，拍打掉身上的雨水，进了电梯，开了家门，甫一见到两个宝喜鹊样叽喳喳扑过来，我僵硬的脸和身子就活动开来，她们扬起美美的小脸、嘟起香香的嘴唇，亲我，抱我，或者，要我抱抱、亲亲她们，就跟大半年没见过面稀罕样，其实，也就是昨晚，才离开的她们，返回我的老宿舍，掐指算算，不会超过10个钟头。

对于我的按时报到，外婆总是平静如初，视而不见，仍旧在忙她的事：洗衣服，收拾家，搞卫生。这时她喊了一嗓子：“淘宝，过来梳辫子。”

淘宝好像没听到，径直走进她的琴房，坐在书桌前，翻看一本英语书，外婆又喊了一遍，淘宝知道躲不过去了，这才磨叽叽出来。

多宝这时也往前凑去，摸摸自己顶着一头稀疏黄发的小脑袋，平时她爱说话，急于发表自己的意愿，但这时她偏不，她亮出这个肢体语言是在试探外婆：“妹妹我可不可以梳个像姐姐一样漂亮的辫辦呢？”

外婆可没闲工夫回应，她只顾把淘宝抱在吃饭的宝宝椅上，开始梳头发，找头绳，可能是心思有些散了，手的动作力度幅度偏重偏大，淘宝忽然叫一声：“疼呀！“外婆没好气地数落道：“每次梳辫子你都说疼，剪成短发算啦。”

我忍不住埋怨道：“你就不能轻一点梳呀？”

外婆不乐意地回应道：“你能(行)你来梳呀！”

我顿时哑口无言，淘宝也不说话了，但身子还是扭来扭去的，外婆又道：“动什么动？”

多宝在听到姐姐喊疼的那一刻时，忽然就打消了梳辫子的念头，她想也没想，就转身离开，拿起一个小玩具，自顾自玩去了。

经验与教训立竿见影，亦是最好的老师。美丽固然重要，但要为此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则是得不偿失了！这一点聪明的宝宝我还是能够分得清的。多宝心里是这样想的。多宝知道自己年龄最小，自然是家里的宝宝了。她喜欢以宝宝自称，而不是妹妹。

我钻进厨房，开始忙着给自己做点吃的，冰箱里有外婆早先包好的饺子，但是多宝爱吃饺子，有时一顿能吃5个哩。所以我通常是拧开煤气灶下碗面条吃，也不放盐，就舀点儿辣酱拌在面条上，这样就有了咸和辣。

好了，在外婆的帮助下，淘宝也换上了芭蕾舞服，只是这套舞服薄如蝉翼，实在是过于单薄了。虽说是到了合肥的夏天，可外面在下着大雨，气温还是有点凉的。

我心里这样嘀咕，但没有说出来。有时候，心里话还是放在心里比较保险些，最起码不会成为靶子，给对方以反击之机。

中国不是有句成语，叫做反唇相讥么？

中国还有句俗语叫做贫贱夫妻百事哀。时间总是仓促的。我们这些普通人草芥般卑微，自生自灭，大都是劳碌命，为衣食生计谋，穷忙多于闲暇，平淡多于惊喜；居家过日子，磕磕碰碰，穷争饿吵，时有发生，不顺心不舒爽远远大于多于欣慰和惬意。实在是挤不出大把闲工夫来把玩趣味况味宽裕彩绘布景人生，酝酿出大把的闲情逸致与诗情画意来，把日子过得更精致一些、更讲究一些的。

我一边收拾凌乱的饭桌，一边偷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是上午9点，我们出发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在外婆的催促下，我和淘宝打开门，拿着小书包和水壶。多宝见我们要走，就不乐意了，也哼唧唧紧跟着，小手拽着她姐姐，淘宝学着大人的语气哄她道：“姐姐上课去，回来带好吃的，好多好吃的给你吃，好吗！”外婆健步如飞撵过来，一把抱开多宝：“外面下雨，妹妹不能去。”

如果不是下雨，下这场该死的雨，我非常乐意带着妹妹去，这样，姐姐在学校上课，我和妹妹在外面玩儿，拉着她的小手，在晴朗的天空下，祖孙俩在城市的花坛边，林子里，悠闲地走走路，散散步，聊聊天，淡淡的花香、弱弱的小草，哪怕是片刻的惬意和舒爽。亦不失为浮生之一大快慰也！

如果不是下雨，我们周六大都计划出行，祖孙4人，一辆电动车，一些户外运动且方便携带的装备：踏板车，小摇床以及水壶干粮等，两边龙头上挂着，电动车塞得满满的，待姐姐下课后，我们就出发，到植物园，动物园或者三国遗址公园去踏青，赏景，一直玩到下午，才在回来的路上，找一家老乡鸡店，简单地吃个快餐，这时候，两个宝也犯困了，正好回家睡觉。

刚满4周岁的小淘宝，每周要上六节课，画画、芭蕾舞、英语和钢琴，每天还要练琴，我很担忧一双稚嫩的肩膀能否承受住这么繁重的学习压力，而且无形中挤占了属于她这个年龄段游戏和玩耍的时间。因为周日课程排得满，我请求女儿女婿，把周六留给我，我好带她们出去玩，走进大自然，采采风，看看景，尽兴地享受一把快乐的童年生活。

可能是非主观因素吧，周六上午的这节芭蕾舞课淘宝还是得上。

我的电动车停放在小区门口，离楼道还有段路，我让淘宝站在楼道口，撑着一把皱巴巴的小伞去取回电动车，把淘宝抱到脚垫上站好，伞是没法撑了，收拢后塞进电动车杂物盒里。祖孙俩挟风裹雨，一路向前。我生怕淘宝淋湿了，便用雨衣的前片兜头兜脸将她盖住，可旧雨衣不知何时被撕裂了一条口子，尽管表面上是盖住了，无孔不入的雨水还是把淘宝的芭蕾舞服打湿了一小片，这是到了学校后才发现的。前台老师是位漂亮的小姑娘，她见状找来纸巾垫在湿衣处，效果并不太好，最后，她还是给淘宝换了套芭蕾舞服，让我生发出源自内心的感动。

淘宝的主教是宋老师，亦是这所雅乐颂国际私立舞校的骨干老师，宋老师教学认真，而且每次上课前都亲手给淘宝换好舞服，下课后又给淘宝换下舞服，忙前忙后的，这亦是我尤为感动之处。

下课后，我们才发现雨终于停了，这与雨前的境况大有不同。于是赶紧收拾好雨衣书包等物往家里赶。雨后的空气明显有了一缕缕清新，一丝丝湿润，连带着路边的花木也绿意如葱，平添了一幅幅画意诗情，但我此刻的心境是匆促的，无暇顾及这想当然的歌舞升平或盛世风华，既不会吟诗草亦不能作对子，唯有匆匆复匆匆赶路最要紧，我们路过附近的海卉花市买了五条美丽的小金鱼，以补缺家里小鱼缸里日渐减少的小金鱼。

两个宝围着看地上的玻璃鱼缸，看里面的小金鱼，看了很久，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儿小声议论着，正可谓津津乐道也！尽管外婆的脸色是难看的，她是对我擅自做主给孩子们买金鱼而极其不满。这时家里其实是忙乱的，因为修宽带的一个年轻的师傅正挪开门口鞋柜在扯着一根什么线，另一个则坐在门口工具包上玩手机抽着烟。

扯线的师傅忽然问：“插座有吗？需要一个两眼插座。”

家里现成的插座肯定没有。外婆指令我立刻去买，我得令后抓起车钥匙和手机便匆匆下楼，直奔望江西路对面的五金城而去，转眼间就抵达目的地，我下了车进了里面的商铺东张张西望望，也没见人搭理我，只好主动问店家：“有两眼的插座么？”回答说没有，有个商家说的挺逗：“只有五眼的，你把另三眼用胶布蒙上不就是两眼的么。”我多看了他一眼，可没闲工夫跟他扯淡，便继续往店铺深处走去，终于认定了一家，五眼的插座只要4块钱，而不是此前的店家给出的7块钱，就用微信支付了。

大约是店家的女儿，一个才10多岁的小丫头，刚才还趴在收银台的木桌子上写着作业，这会儿即机灵地爬到阁楼上去找，她找到了后就想着急给我，人还猫在阁楼上呢就俯身在梯子上伸长她的细胳膊要递给我找到的物件，我忍不住提醒道：“你要小心点呀！”

扯线的师傅把插座装好，甫一插上电源，就跳闸了，重试一遍，还是，我看了一眼他夹在耳朵上的那根香烟，应该有点湿了。见状，我再次主功请缨：“若是坏的，我拿去换，他保证我用的。”言之凿凿，倒有毫将功补过的意思，好象插座不好用完全是我的责任似的，谁知商家听了我的描述，回答得很干脆：“不换，退钱。”从抽屉里摸出4块钢蹦儿递给我。我无话可说，转身离开。

当年搞拆迁，我们从位于张小郢的老房子拆了好多的开关盒、空气开关、插座之类，到现在还宝贝样堆在叉车厂宿舍里。我已打定主意，骑车到叉车厂取来，也算是旧物利用，节约资源了。

考虑到也没工夫做顿像样的午餐给两个宝吃，途中，我在紫燕百味鸡买了卤猪蹄和卤腐竹等，这两样都曾是淘宝爱吃的，尤其是卤腐竹，因为模样呈“1”字形，被淘宝称之为“一”。

回到丁香后，又忙了一会儿，宽带修好了，尽管可能是插座的原因，也可能不是插座的原因，但是宽带修好了，就可以上网了，其实上不上网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忙了大半天，肚子也饿了，我们该吃午饭了。

拉开两个宝宝椅，把两个宝抱上去，端出热好的剩莱，还有打开装卤猪蹄等的一次性盒子，于是开吃。

可能是胃口不好，淘宝和多宝并不像以往那样吃的非常踊跃和欢畅，只啃了很少的几块卤猪蹄，吃了几口饭，就丢下勺子玩去了。午餐草草收场。

我忙着收拾碗筷，外婆则哄着两个宝午睡。不提。

午睡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我和外婆商议，带两个宝回叉车厂，顺便给两个宝洗澡，我约上周六在家休息的我弟小兵，请他协助我把五楼的太阳能修理一下。因为需要更换水管和铜接头，我骑车载着外婆和两个宝绕路到街对面的五金城，从一个叫张也的熟人店里买了三米多长的水管和一个铜接头。然后，我们一路向东，直扑叉车厂而去。

两个宝，外婆抱着多宝坐在后座上，淘宝站在车垫上。到了老厂区遗址上的新楼盘开发区，有好几台塔吊正在忙碌着，我提醒早先对塔吊特别好奇的淘宝说：“快看啦塔吊。”可能刚刚睡醒，淘宝茫然道：“在哪里呢？我看不到呀。”多宝这时反而来了精神：“塔吊，我看到了。”

好在，这场没完没了的夏日雨水，终于停了。

五楼的房子一直租给在中科大读研究生的小两口住着，前些日子他们告诉我，太阳能坏了，上不上冷水，我怀疑是软皮管开裂渗水。上个周六，我约小兵来相助我扶梯子，从预留的楼洞里爬上楼顶查看过，确是软水管开了条大口子，可能是去冬雨雪严寒天气冻坏的。因为没有更换的材料，还有就是梯子太短，够到平台上要用双手加肘部加膝关节硬撑硬顶硬扒拉，衣裤蹭上一片片白灰印子，实在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和小兵商量，找两根木棍来，以铁钉或铁丝加长木梯，这样上楼顶就省事了！我从单位带回的木棍比木梯要粗许多，被小兵否决，小兵从他做保安的小区找的木棍倒是合适，但由于杂木梯本身材质太硬，两者无法拼接融合，方案搁浅。好在某一天到停车棚停车子，无意间看到棚子靠墙边赫然放置一把长竹梯子，心中窃喜，赶紧跟看车老人求援，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住一个大院，老人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放置这个梯子，就是方便小区住户使用。连声致谢，不提。

就在咋晚，五楼房客又通过打电话，发微信和短信等不问方式，向我通报一个新情况：说是自来水闸阀又坏掉了，他们只好把闸阀关死，现在家里已经处于停水状态，盼我尽快前往维修，以解燃眉之急。

现在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小兵到来，一场维修太阳能的攻坚战即将打响！

我从停车棚扛来竹梯，交给小兵，我原想叫上小兵一起到五楼查看闸阀损坏情况的，小兵嫌上下楼费劲加麻烦，坚持自己先上楼顶维修太阳能。这样，就为接下来阴错阳差锯断了别人家的坏水管，埋下了伏笔。

为了和时间赛跑，我不顾年过五旬的“一大把”年纪，快步上了五楼，敲门，进屋，走到卫生间查看，研究生和他妻子在一旁诉说前因后果，我大约是弄明白了，夜晚水管有咕噜咕噜声，是因为夜晚住户用水量骤减，水压大所致；马桶使用后放水冲洗，上水时水表转得快也属正常，他们读书人不懂这些生活小常识，误以为出故障了，赶紧把闸阀关死，然后又旋开，但是旋开的力度明显小于关闸阀的力度，实际上闸阀并没有完全旋开，造成断水假象。我只是稍稍用力拧开了闸阀，水就流了出来。难题瞬间解开。

我也没工夫跟读书人房客解释太多，匆匆下楼，从另一个楼道上到五楼，顺着竹梯爬到楼顶，只见小兵正在锯水管，发出很剌耳很专业的声音，我辩别了一下方位，心想坏啦，赶紧叫停，小兵说；“不会错吧？我上来时就见这个水管正在哗哗地漏水呀。”我说：“他们关死了闸阀都，哪里会有水出来？”我掏出手机 打电话给五楼房客，让他给太阳能放水，他遵命，我们蹲在破裂漏水的水管一旁查看，这是疑似五楼房客的太阳能水管，然后再令他关上阀门，水立止。

我指指这根水管道；“就是这根，这回不会错的，开锯吧。”

忙了一会儿，水管和接头都更换了，我再打电话让房客放水，这时水管已不漏亦不渗了。大功告成。

可是，小兵已经锯断了别人家的漏水管，虽说是坏水管，你总该要恢复原样吧，这无疑是做人的本分。

楼顶上除了踩烂了一大片的隔热层瓦，就是一字儿排开的太阳能了，也有个别已经损毁的太阳能支架彻底坍塌在地。

我对小兵说：“我下楼到五金店买个接头，你好歹要给人家接上吧，不然人家会骂我们是在故意搞破坏。”

小兵像个太阳能热水器维修工，拎着他事先专为此次维修行动准备好的工具包，有点无奈有点无辜地说：“忙中出错。一个小意外，想都想不到的小意外。”

我望望天色近晚，才飘散不久的压城黑云再度纠集融合附近的几小片残部，准备气势汹汹反扑而来。我有点焦虑道：“不能再耽误了，我早去早回。”

我心想：天黑了根本看不见这种看似不难的纯手工操作；第二个担心则是，一场大雨眼看着马上要来。

夏日这场雨，琐事一箩筐。好在，凭着足够的耐心，顽强的斗志和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团队精神，我们如愿化解了一道道坡坎。因而，原来那些还闹心扎心刺目刺骨的一堆堆琐事，不知何时，都悄悄地溜走啦。

我把竹梯扛回停车棚，我跟小兵挥手道别，在暮色四合中，我们同样都迈着坚定的步伐，都怀着一颗虔诚之心，因为我们都知道，幸福是等不来的，要靠我们一双手去奋斗！

半夜，我做了一个梦，一只硕大无朋的箩筐，装满了一堆堆烦心劳神的琐事，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我努力想推开它，卸载它，但是每次，我的努力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我窒息到难受，身子蜷缩成可怜的一团，终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张嘴呼救，这时我的两个宝，还有好多好多爱我的亲人们，纷纷赶过来，帮助我推开了这只怪怪的装满琐事的箩筐，只听轰地一声，箩筐砰然倒地。

醒来，两个宝静静地围在我身边，两双乌黑的眸子关切地凝望着我，淘宝轻轻地问道：“爷爷，你怎么哭了？”多宝也不说话，伸出小手替我轻轻试去脸上的泪水。

我没法不感动起来，抓起她们的小手，捧起，贴在我苍白的脸颊。

（记于2018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