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的竹哥
黄守浩
惊悉师范同窗挚友彭竹故去的消息,我不禁怅然若失,黯然神伤。一个月前,我还跟他通话了,邀请他在春暖花开、疫情缓解后来天堂寨游玩,不想竟成永诀。几天来,三十八年的兄弟情谊,像帧帧电影画面在我的脑际频频播映……
1983年9月,我怀着求知若渴的心情来到金寨师范进修班,住进了那低矮的茅草屋,最早结识的就是睡在我下铺的彭竹。他那风流倜傥的标准帅哥形象和风趣幽默的言谈举止让我很快就“爱”上了他。
虽然我们都是带薪进修,但我却是十足的“贫困户”。因为家大口渴,父亲每月只能寄给我20元生活费,我还要从这20元中省出一部分攒起来买书、被子、水瓶等学习生活必需品。因为在暑假前我的被子、衣服、毛巾都被小偷“借”去了,来此上学,真个是地道的“孑然一身”,我身上穿的衬衣是未婚妻家“赞助”的,被子是向内弟“暂借”的。彭竹了解到我的窘境后,总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我的“取款机”。记得有一次问他借钱,他干脆把钥匙直接交给我,说:“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我觉得不合适,他却坚定地说:“我相信你才把钥匙给你,同学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叫同学吗?”当我打开他的“百宝箱”时,不禁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在一个白色颜料袋里凌乱地装满了一分到十元的各种票面的钱币,可知这些钱是没有具体数字的,这也充分说明他对我的信任程度是何等之高啊!后来我还钱时全是一角二角几分的零碎小票,他不厌其烦地一一收下,并很坦诚地跟我说:“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还多还少都行。但只要你还,哪怕是一分钱,我都收下,这样便于你下次好再向我借。”此后的两年,他就是我的“无息信贷部”,随借随还,自取自还。
一个学期后,我被推荐到学校广播室当“总编辑”,一日三餐打饭打水经常不够准时,彭竹和另一位同学刘会明就成为我的“勤务员”了,不用我打招呼,他俩都会主动为我打饭和冲水。
1984年5月1日,他带我专门到合肥去看火车。来到火车站,却没地方进站看火车。正在为难时,只见一群旅客从出站口蜂涌而出,我俩趁机逆向而行,挤进了站台。一列从芜湖北开来的火车,像一条绿色巨龙静静地卧在铁轨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不禁让我看得如痴如醉,流连忘返了,直到最后一位旅客离站,我们还在那评头论足地指指点点。一位检票员走过来要查我们的票,我们说是来看火车的,他哪里肯信,坚持要求我们补买芜湖北到合肥的火车票,还要处以两倍的罚款。这可把我这个“穷光蛋”吓傻眼了,一个劲地解释,但检票员就是不依不饶。彭竹却显得镇定自若,对着检票员俏皮地说:“我早就听说火车票便宜,哪晓得看火车比坐飞机还贵呢!”他刚说完,检查员竟卸去一脸的严肃,笑着说:“看来你们是真的来看火车的了?那你可以拿出到合肥来的汽车票或在合肥住宿发票给我看一下。”我连忙拿出当天从金寨到合肥的汽车票,他看完后随手撕下两张月台票,不无调侃地说:“你们每人买一张五毛钱的月台票,就可以尽情地看个够了。”彭竹右手拿着月台票,在左手掌心上用力地拍打着,调皮地说:“五毛钱能买来满脑子的火车站,太划算了。”他的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临近毕业时,一天晚饭后,我和他在史河边散步,我突然问道:“老同学,毕业了,你还经常想我吗?”我想他一定会说诸如“那是肯定的”“一定会想的”之类令我感动的话,可他见我如此“娘娘腔”,竟然“狠心”地说:“那倒是想个鬼哟!我哪有时间天天想你呀?你想想呀,毕业了,我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你有你的新同事,我有我的新结交,怎么可能还像在这里天天同床共室呢?”他的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噎”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竟然独自伤心地落起泪来。说心里话,当时的我,对他的“爱”近乎痴迷。后来,他跟我讲了许多“走一方,入一帮”、“放下旧事情,开辟新天地”的人生哲理,让我这个感情上的恋旧者受益非浅。
毕业以后,他只身来到我家探访叙旧,我也曾到他家拜访游玩。工作后,我们一直是书来信往,互勉互励,保持着密切联系。
由于他的为人处世大度、谦和,办事、写作能力超群,很快被组织提拔重用,从教务主任岗位上借调到镇政府当办公室主任,一路顺风顺水,他的名字也经常见诸报端。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五年前的一天,一个意外的消息让我为之震惊:他不幸患上了食道癌,在上海做了食管切除术,食管缩短了9厘米,胃被“挂起”,一次只能吃两小匙流食,一天要吃十二餐,即使三更半夜也要起来按时“就餐”,否则人就会着慌。我和刘会明去看望他,他虽然气若游丝,但仍然笑容满面,跟我们谈笑风生,从他诙谐幽默的言谈中,我仍然感受到了他那种对生命的敬畏和对人生的豁达!
啊,彭竹,一个高风亮节的名字,一个虚怀若谷的兄长,一个勤勉师者之表率,一个乐观人生之榜样,在与病魔战斗了五年之后遽然离去了。痛哉,惜哉,天妒英才,好人早逝!春雨霏霏,哀思重重。神伤肠挽,梦中重逢。千言难尽,万语一躬。惟有仰天长祷,愿吾永远敬爱的竹哥,一路走好,天堂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