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黄守浩的头像

黄守浩

网站用户

随笔杂谈
201906/10
分享

害怕吃饭

  在童年的记忆里,日子过得很漫长,每天吃了早饭盼中饭,吃了中饭盼晚饭。今天过了盼明天,这月过了盼下月,盼来盼去,最盼望的还是过年。过年尽管没有别人家孩子那样可以穿新衣放鞭炮收红包,但大多过年时还是可以吃米饭喝肉汤玩灯笼的。

我之所以养成不爱运动的习惯,大概缘于从小就是一个饿劳鬼的命,那只永远也无法填实的大“口袋”经常唱“空城计”,因此注定不能太“痞”,因为它实在经不起跑跳地折腾,否则,很快就会前胸贴后背,虚汗直流,接近虚脱的。

然而,我们从小就盼望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式的共产主义早就在我身上实现了,基本上可以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在不知不觉中害怕吃饭了。

在我三十多岁时,我那位略懂风水经常给人看日子的叔父,帮我查了一下算命书,说我在4954岁有五年“拐运”(不好的运气)。果不其然,自从过了“48”这道坎,我的命就真的不好起来。用两个多月工资买的一辆崭新摩托车,大中午的放在学校大门厅里,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骑走了;一向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省吾身、四季不怠”自律的我,竟然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举报了;五年间,一次受伤,两次手术,三次住院,四次体检,二十五项体检指标不合格……

十几年前,我的一位小学老师经常在我面前谈论养生健身的话题,我不是不以为然,就是避而不谈,仿佛健康问题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或者说那是十分遥远的话题。不是乱吹,我虽然命穷,但身体结实着呢!在五岁时,我一口气吃了八片糯米灌猪肠,又一口气,在水缸里舀了三碗凉水喝了,母亲吓得几天都提心吊胆的,我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我第一次打点滴,还是在1994年,因为陪客喝醉了酒,为了醒酒,才吊了一瓶葡萄糖。

“皮寒来了一样颤”。在经历这几年的“拐运”过后,我就特别关注起健康与养生来了。常言道:“久病成良医”。“九九八十一难”之后,我不仅学会了“张钊汉原始点松筋法”,成为经常为学生、老师、百姓免费按摩治病的“神医”,还特别注重“吃”的问题,因为我认为:对于像我样患“慢性炎伴肠息肉”的人,西医疗法不如中医疗法,物理疗法不如食物疗法。病从口入,很多病都是吃出来的。因此,一日三餐,吃,便成为我最头痛的问题,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害怕起吃饭来。

吃,对于我来说,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既不讲究它的味道,也不讲究它的品质,只要能吃饱就行。因为在我的生活词典里,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皮,吃饭就是为了维持身体这部机器“正常运转”。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现在每顿吃什么,便成了我最困惑的问题。

首先是吃饭。因为小时给红芋干、玉米粥、清面汤吃怕了,所以米饭一直是我的主食。可是,成都七中食品安全问题出现后,我居然怕吃大米饭了,感觉我曾经吃的大米,不是陈化粮,就是用工业用油拌了的,要不就是打了农药的。

其次是吃菜。在一次喜宴上,一位学生家长用手挡住我即将伸出的筷子,友善地说:“黄老师,这个扁豆你不要吃?”我疑惑地问:“为什么?”她说:“昨天老张来我店里买烟,我闻到他身上一股刺鼻的敌敌畏味道。我问他哪来的,他说他在给四季豆打药。我问他,你们不是明天就要摘吗?他说明天摘怕什么,我又不吃。”

吃小青菜吧,也都是打了农药的。我曾经在屋后的两块地里种了上海青,然而菜芽出土不多时,叶子全成了网状。而邻近地里的菜却长势良好,一只虫也没有。邻居告诉我,她在下种时就打菜虫药,等芽出土后再打一次药,菜就不长虫了。你想,虫子都不敢吃的菜叶,我们人吃了会是什么后果?

吃肉类吧,好像也都是危机四伏。我问面馆老板娘:“现在的牛肉好贵吧?你们的牛肉面才7块钱一碗,能赚钱吗?”她说她家买的都是好牛肉,22块钱一斤,别家买的都是17块钱一斤的。而当地人买牛杀了卖,尽管注了水,仍然卖38元一斤。可想而知,22块、17块钱一斤的是些什么肉?我的一位司机朋友说,他自从拉了一趟货到山东一家火腿肠厂之后,他就再也不吃火腿肠了。成品肉圆子,我更不敢吃了。有一次,我在某市区走错了路,无意中跑到一条小巷里了,只见在尘土飞扬的街巷边,一字排开数家肉圆子店,小手指头大的绿头苍蝇四处乱飞,那黑油锅里冒着黑黄的油泡沫,一些中老年妇女,一边说说笑笑,一边用手在捏着肉圆子往锅里丢,油黑的双手时不时地在油腻的围裙上擦一下,让人看了直想吐。

我的一位网友亲戚家就是卖速成鸭的,我问他鸭子怎么这么便宜,一只成品烤鸭只要18元,店家怎么能赚钱呢?他说一只冻鸭批发只要几块钱,因为鸭子从出壳到上市只要几十天。

吃杂粮吧,风险也很大。我看到一位乡人在景区卖清煮玉米棒,问他是从哪里煮好了挑到山上来卖的,他说不用煮,用热水烫一下就行了。我奇怪了,那不是生的吗,怎么能吃呢?他说在菜店里买来就是熟的。菜店里不会放坏吗?他说都是喷了防腐剂冷冻的,放再长时间也没问题。

吃水果吧,感觉也不好。我家曾做过水果生意,那时从市里批发水果回来,一周之内卖不掉,就要亏大本钱了,烂得所剩无几了。可是前年我买车时,4S店送了四个大红苹果,在车里放了大半年才有一个苹果坏了一点点。这样经久不坏的苹果,人吃了能不坏事吗?

母亲曾讲过一个笑话,说有一个邋遢妇人请两位工匠,吃饭时,瓦匠只吃菠菜不吃玉米粥,石匠只吃玉米粥不吃菠菜。饭后,二人私聊,问其缘故,瓦匠说:“我在屋上拣瓦,看到老板娘背着孩子搅玉米粥,当她一转身,背上的小孩子一泡黄稀屎全撒在了锅里。”石匠立马跑出去把吃的玉米粥全吐了,回来后说:“你吃的也不干净呀!我看到老板娘把菠菜在水沟里随便洗一下,提进屋随手就放在地上,一条狗跑进来,对着菜篮就是一泡尿。”于是,瓦匠也跑回去,把刚吃的菠菜全吐了。

看到一条条关于食品安全问题的新闻,看到盐城农药厂大爆炸,我在感到心痛的同时,仿佛得了“癔症”,就是过去说的“插了瘾”,望着碗里的饭菜,没有一点吃的胃口,似乎看到的都是毒,都是药。

因为发生在我身边的太多事例,让我不寒而栗:曾经有着儒雅风度、勤奋敬业一辈子的陈老师,刚走下讲台就坐上轮椅,闭上嘴,仿佛一个痴呆婴儿一般;曾经五十多岁还在当业余导游、激情满怀的诗人王医生,每天像小宝宝一样,口水满嘴流,坐在轮椅上,任人推来推去;曾经名震数十里的风水大师黄老爹,在轮椅上坐了十年之久方才痛苦地离去;我的数位同学都因不治之症,英年早逝,先我而去;我的同学挚友患食道癌,把食道切去8公分,每天要吃八顿饭,每顿只能吃四汤匙流食;我的同学儿子得了尿毒症,换肾花了近百万;我的同学、同仁得了白血病,每月上万元的医药费;我的领导、亲友得了糖尿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不说,针药随身带,每顿吃饭前都要拿出针来对自己扎一针……

父亲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写道:“我不怕死,只求死得快些,更快些。”我现在真正理解父亲当时的心境。他如愿了,他走得安详,走得坦然,走得匆忙……从发病到离世仅仅两三个小时,我摸着他的脉搏,感受到慢慢停下的节奏,直到完全停止。他没有痛苦地挣扎,没有绝望地惨叫,只有平静地呼吸。因此,我断言,父亲的一生,是生而痛苦,死而幸福。

病,死,对于我这个从小就一天到晚寻找当英雄机会的理想主义者来说,如同走路绊倒或回家一样,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我最怕的是,某一天的我,突然倒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过着任人摆布,成为社会和家人累赘的废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才是最可怕的。

我的一位远房曾在杭州炒茶的姐姐泡茶给我喝,我说喝开水,她问为什么,我说喝茶晚上睡不着觉。她说不喝茶好,本来想带点西湖龙井给我,却没有带,因为茶叶上面都打了敌敌畏,她自己不喝,老板不喝,只卖给外地人。一直认为天然的补药天麻,都是用硫磺薰过的,因为不经过这一道手续,天麻就会烂的。新闻里说,油条发酵用洗衣粉,面粉里加滑石粉,泡菜里撒尿素,猪肉里有瘦肉精,奶粉里有三聚氰胺,鸡食里加小苏打,等等,不一而足,吃的喝的,哪一样能让人放心享用呢?除非你是一位万能的专家,带着万能的检验设备,在吃之前,在喝之前,一一检验,就是否能躲过癌症的亲近呢?

我的一位在城市大医院上班的学生说,她们肿瘤科一看到有癌症患者来,特别是有钱的,是重点扶贫户的,就特别高兴,因为当月的奖金就多了。她的话,让我心凉透骨。

一位患癌老农在临死前,不无遗憾地说:“这么好的时代,这么好的政策,这么好的日子,我真想多活几年呀,真不想死呀!可是阎王要命,没办法呀,千怪万怪只怪我的福气浅了,我的命不好呀……”他的话,让我感慨万千。

啊,民以食为天,以何食食之?而食之可怕,方才怕食之;人之可怕,心坏之最可怕也……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