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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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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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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

1

老曹刚把妞妞带到厂里来的时候,我是有些讨厌它的。在把“妞妞”带到工厂的当晚,它几乎叫了整整一个晚上,搞得我整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我有些恼怒地看着它。看着我瞪它的眼睛,它似乎感到了有些害怕,聋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缩在了老曹刚给它搭好的狗窝里。

“小狗崽子刚来的时候都会要叫上一两个晚上的,这叫认生。”老曹替小狗儿解释说道。

“不过这样叫真的很烦人的,上班本来就累,再加上本来就睡眠不足,这样被它折腾之后更加睡眠不足了。”我抱怨道。

工厂里,其他起来吃早餐的人也跟着抱怨起来了。然而,既然都已经捉来了,总不至于还要把它送回去,并且老曹似乎还指望它看家护院呢。于是,就这样,十几人生活的小工厂里又多了一条小生命。后果然还是如老曹所说,两天之后,晚上它就不再叫了。这样,农场里的这家小工厂倒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刚把妞妞捉过来的那会儿,正好遇到冬季降温,在那几天里,妞妞晚上被冻得又开始叫唤起来。它一般会在凌晨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开始叫,然后越叫越凶。有几次我忍不住了,冒着寒冷起来,跑到狗窝边吼吓了它几声后。受到惊吓后,它倒也能安静下来一段时间。可正当你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它又开始了。

没两天,厂里的员工又都开始对它有些意见了,大伙在吃饭的时候都讨论着要怎么处理它。有的说晚上不能把它栓着,这样拴着它限制了的自由,当然得叫了;有的说把它栓到厂门口去,可老曹都担心被别人牵去了,老曹说广西这边的人搞狗可厉害了;有的说干脆搞了吃了(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老曹立马横眼;我说要不晚上把这狗的嘴巴用绳子把它拴住好了,这样晚上自然就不会叫了,当然老曹也不同意,他说这法子根本就不靠谱...

最后,在它又连着叫了几个晚上之后,老曹终于还是决定了晚上不再栓它了。而在不拴它之后,它居然真的没有再叫了,只不过每天早上又多了一件事,那便是要寻它。它总是不知道会躲在厂里的哪个角落里去了,直到它饿了的时候才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但是,做饭的罗嫂子知道它大概是从哪里出来的,她告诉我说这小狗儿机灵着呢,因为它知道在这寒冬时节里去哪里给自己找暖和的地方...

不过,不管怎样,它晚上狂叫吵得大家不得安宁的境况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尔后又正好到春节放长假了,就这样,留下了一个广西本地人在守厂,小狗崽子也就交给守门人了。

2

春节过后再回到厂里的时候,妞妞已经明显的长大了许多。本以为它会不认识我们了,可它看到我们不但没有了生疏感,反而愈发的显得亲密了。

还记得我跟罗脑壳(罗嫂子老公)他们一回到厂里的时候,它便活动乱跳地围绕在我们的身边,就如同一个小孩子看到许久未见的父母一般的亲热。如果说刚捉妞妞过来的时候,它还是处在幼儿期的话,那么我想过了一个春节之后再看到它,它应该算是处在儿童期了吧。

春节过后的妞妞特别活跃,只要叫唤它一声,它便立马飞速地跑到你的面前,在你的面前活蹦乱跳。你只要将手轻轻的一招,它便一蹦一蹦的跳得老高了。

不过,那时应该也是它的牙齿正在发育的时候。它那段时间它特别爱咬东西,工厂那些工人的鞋子由于沾满了树脂,在叼了几次之后也就罢手了。员工其他的那些放在宿舍里面的鞋子由于平时都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倒也没有多少机会。可是我却是个马大哈。尽管知道它喜欢叼东西之后,我很努力地记得在每次出宿舍门之后把门关起来,可它却总会很容易钻那个缝子,特别是我晚上下班洗澡的时候,往往洗个澡回来之后,我的鞋子便不见了。

于是,有段时间找鞋子便成了我那段时间经常做的事情了。刚开始还没有什么规律,不过后来却也摸索到了一些规律,每次鞋一丢失之后我便在车间堆放物料的地方去找,往往我那几只可怜的鞋子会乱七八糟的躺在那里,就这样,它报废了我的一双平板鞋。虽然打也打过它,可就是不奏效,有时甚至只要我一出门忘记把门带紧,那么我的鞋子便要遭殃了。我也觉得奇怪了,怎么就老是叼我的鞋呢?在有一次它又把我的那双毛茸茸的拖鞋给“五马分尸”之后,终于在吃早餐的时候我还忍不住上去狠狠地踹了它两脚。

它在“嗷”“嗷”地惨叫几声之后便跑开了,那天中午它似乎没有吃午餐。那天晚上之后我又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去踹它。后来的时间,它似乎真的不再叼东西了,至少不再叼我的鞋子了。

3

尽管打过它,不过它似乎也不记仇的。由于肠胃不是很好,每天晚饭之后我都要去农场的周围散散步,走一走,以助于肠胃消化。而妞妞在更大一点的时候,它的活动范围却也不再局限在工厂车间和工厂周围了。每次我一出去,它便总是会一路跟着我,一路上围着我蹦蹦跳跳的。那时候的它已经不再如同春节刚回来时候那么活跃了,可只要它跟我一出厂门口,看到那些花花草草世界的时候,它便又一下就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每次出来,它都先会在枯塘边上站立一会儿,半眯缝着眼睛,黑黑的鼻子迎着风仿佛在嗅着什么。然后,它又突然变得跟疯子一般,从枯塘岸边的草丛中钻下去,在枯塘底下高高的杂草与野花中蹦跶,那一蹦一蹦的姿态,那种跳跃,简直可以跟袋鼠媲美。看着它那兴奋的劲儿,我却始终不知道它在那些杂草野花从中蹦来蹦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做饭的罗嫂子跟我讲:它是在追逐那些蝶儿,蜂儿呢?我这才恍然大悟,它一蹦一蹦的本领却是用来扑蝶捉蜂的,不过却从没见它扑捉到过什么。

再后来,我的散步也就渐渐地习惯了它的存在,而那时的我对身边那些异乡的景物已渐渐地有了熟悉之后的平淡之感,可是它却不一样,在那些花花草草的世界里,它似乎总能寻到她的欢乐,它总是会一路在我身边的花草中蹦跳个不停。后来,罗脑壳和罗嫂子也开始散步之后,有时它也会跟着罗脑壳和老嫂子他们一起去散步了。再后来,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妞妞跟着大伙出来散步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它似乎也开始有了它自己的朋友了。

它的第一个朋友应该是隔壁陶瓷加工厂福建老板养的那条哈巴狗,那次那条哈巴狗估摸着也是偷偷的出来的,因为它的身上还拖着长长的狗链子。妞妞看到哈巴狗后,上前去,先是跟它接了个吻,然后再在哈巴狗的屁股边嗅嗅,很快两个家伙便打成一块了。哈巴狗看起来很是老实,那样的性格倒也跟妞妞很是合得来,所以只要偶尔哈巴狗跑出来,妞妞总是能跟它玩得疯起,两个家伙在那些堆得跟迷宫似得木托盘中穿来穿去。不过,哈巴狗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被临厂福建老板锁起来的,所以妞妞跟她一起玩的日子很是有限。

它还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大概就是另外一条体型和它差不多大的公狗了,那狗说来也很是奇怪:长得很丑,身型跟一般的土狗差不多,然而却有着一张异常巨大的嘴巴,似乎有些像畸形儿。在以后白天的大多日子里,妞妞还是与它玩的时间居多。

还有隔壁另外一个木板厂的两条大公狗却也是不受管制的,两兄弟整日游手好闲似的,可妞妞却怎么也跟他们玩耍不来。以至于每次只要妞妞一碰到那两只公狗就撕咬成了一团,当然,受伤的总是妞妞。所以,一段时间,妞妞跟着我散步出来的时候,碰到那两只公狗的时候还是会乖乖的躲在我身边,只要走得很远它才会又跑到路边的花草中去捉峰扑蝶去了。一如既往的开心,疯耍,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快乐时光。

4

再后来,妞妞又长大了些,它渐渐的似乎有些变了,它不再如同之前那么活跃了,不再看到我手一招便立马兴奋的跑过来了,更不会围着你跳跃得老高老高的了,它似乎有着自己的空间了,似乎有着自己的独立空间了,仿若一个小孩子进入了青春期,有着自己的心事了。

更多的时候,它只是坐在工厂的某个角落,半眯着眼,“哈”“哈”的喘着气儿,看到我也就是看一眼,然后便半眯着眼躺在那里闭目养神了。但是我想它并非不快乐,它只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罢,因为在那段时间里,白天老是看不到它的踪影了,一般也只有在早上或者是吃东西的时候才会露面,吃过饭,便又会躺在工厂的某个地儿闭目养神的休息,等我们一开始上班之后,便一下子又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晚上还是会回来的。然而,睡觉的地方却也不是很确定,有时会睡在老曹房间的空调旁边,有时又会睡在过道上。总之,哪里凉快待哪里。不过晚上也并非没有事可做,食堂那边的老鼠便又成了它晚上扑捉的目标,每天晚上听到它在食堂弄得瓶瓶罐罐叮当作响,可是却从未见它捉到过一只老鼠,它似乎又成了“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的代言狗了。

农场里的生活是孤单的,是寂寞的,是清苦的。我想妞妞也一样感到孤单寂寞罢,只是它无法向我们言明罢了。其实,这个时候,我想妞妞应该算是已经完全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中了:就像我和老曹都习惯了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掩着,以防止她任何时候想进来吹空调;就像我也习惯了无聊的时候跑到它面前,扯扯它的耳朵,抚摸一下它的头,跟它玩耍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上几句话;也习惯了清早起来,听到在过道睡觉的它发出哼哼的声音;也习惯了在清晨里看到它从梦中醒来,慵懒地站了起来,然后再伸个长长的懒腰,打个长长哈欠,缩紧的爪子跟一散开感觉跟花儿开放了似地。每天,当我们一旦忙碌起来之后,它便也如同我们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5

可是,正当日子在这平淡如水流逝的时候,不久之后的一天,它却突然的离开了我们。那天,吃中饭的时候罗嫂子喂狗食的时候没有发现它回来吃饭,刚开始还以为它只是在在外面玩耍得疯过了,忘记了回家吃饭了。可是直到晚上也不见回来,大伙儿才意识到它估摸着已经入了他人的口了。老曹直拍大腿,当初黄老板(工厂租的农场老板)就跟我说了,广西这边的人很喜欢捞狗吃的,我怎么就不把它栓起来了呢?果然,后来几天也不见了它的踪影,确确实实是被人逮着吃了是无疑的了。

就这样,它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我们的生活,具体地说可能是离开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在与我们生活了大半年之后。

尔后,生活又一如既往的平静下来。罗脑壳耍狗开心的时光没有了,我闲着无聊时逗它的时光也没有了,农场里的人一下班便又是缩到自己的宿舍,日子一下子又变得异常的单调无味了。老曹又在计划着买一条新狗崽了,而罗嫂子却很是有些怀念妞妞,她总喜欢念叨着说,妞妞一离开,食堂里的老鼠又多了起来,害得她每天早上起来就要用热水把餐具都洗一遍。听罗嫂子这么一说,我却也突然很是怀念起它来了。

想想狗这一辈子也不容易,特别是像农村的这种土狗,忠心耿耿地跟着主人,替主人看家护院,可是到头来却还是要被主人剥了皮,煮了吃,从这一点来讲,人真正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动物。

其实,不单单是人,狗也有他自己的生活,狗也有她自己的灵性,我想起了以前在看南怀瑾的《金刚经说了什么》一书中有这么一句话:每个人生下来,都带着自己前世的性格。其实,狗崽子又何尝不是呢?在前两天老曹跟我又去附近一户人家看狗的时候,看到了一窝生下来却是两只性格决然不同的狗崽子,一条安静坐在饭桌下,陪着小主人玩耍,另一条则跟着之前跟妞妞玩得好的那只感觉十分丑陋的狗在桉树板上疯玩着,打着滚儿,撕咬着一块烂布。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又想起了妞妞,我想妞妞按照人的性格来分析的话应该算是外表安静腼腆,实则内心却是活泼好动的一种性格吧。我又想起了奶奶在生前经常跟我讲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灵人。其实,我想这个世界万物都是有灵物的。正如妞妞,它那独一无二蹦蹦跳的欢乐时光;它也有着它自己的孤独寂寞的时光;它也有着它的烦恼,它也有它的快乐;它也有它自己的喜好,比如说捕蜂捉蝶,比如说拿耗子,尽管它从来没有捉到过峰儿蝶儿,也从来没有捉到过一只老鼠...

然而,对于我来讲,它却终归是我生命里一只特殊的狗儿——一只“蹦蹦狗”,它的名字叫“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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