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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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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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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里的狗

农场里的狗

刚来到武县这片陌生土地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充满着好奇的。虽然,在当时那个年龄段里,我已不再如同刚毕业那会儿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幻想。然而,对于一个自己未曾生活过的地方,新鲜好奇的感觉多少还是会有的。

农场里,到处可见家乡没有的水果:果园里的火龙果;香蕉林里的香蕉;公路边一排排的芒果树,总会在秋天时节挂满着芒果;至于农场里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的龙眼树就更不必说;在农场小道边随处可见野芭蕉,在芭蕉成熟的季节,在农场深处散步时,可以随手摘下一两串带回家,撒上点酒,在房子当中放置几天,便可以享用一段时间了...当然,还有许多我所无法道出名字来的果树。

总之,刚来到这片陌生土地的时候,对那里的一切都是有些着迷的,就连在武县习以为常的木板加工厂,我都喜欢在无事的时候去瞅瞅,以满足我那颗天生好奇的心。

刚来武县的时候,自然是孤单寂寞的。与我一起来这里建厂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与我年龄差距最少都在二十岁。那些人似乎早已习惯了随遇而安的生活,在那个农场的工厂里工作不久,他们很快便习惯了在白天劳累之后便躲进宿舍,窝在被窝里,翻看着无聊的小说,抗日神剧,爱情生活泡沫剧之类的生活,以此来打发一日又一日的闲余时间。而我,在闲余时间里,除了看书之外,便是偶尔写写文字了。我还记得那时的第一篇日记,那篇日记也是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与新鲜。而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好奇之后,便也觉得生活平淡乏味起来了。

农场里的生活是孤单无味的,一入夜便是漆黑一片,周围只有风声,树木摇曳声以及周围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虫鸣声。说来,工厂里的员工都是一些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对于与他们差了差不多二十岁的我来讲,有着严重的代沟,几乎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因此,对于这种几近与世隔绝的地方来讲,那些狗儿成了我生活里特别的存在了。

对于农场里的狗,首先进入我脑海的便是妞妞了,那是我们厂养的第一条。还记得它刚来时大家伙的兴奋以及它后来渐渐地融入我们厂十几号人生活的情景。只是,当我开始意识到它已经在融入进厂里的生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它已经失去了踪影。

回过头来想一想,在农场待的那三年,似乎遇见过不少的狗。现在能够回想起它们来,也就说明,在我那三年的生命时光里,它们都已经不知不觉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今日闲来,还是忍不住想将那些生命里的痕迹写下来,因为我怕那些痕迹终归会在生命中越走越远,越来越淡...

一福建老板的狗

隔壁厂具体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我是不记得了,但应该也是在我们厂刚搬来这里不久之后。我们厂在建厂的那段时间里,我作为一名管理人员,自然也是忙得昏天暗地的,以至于当那将近两个月过完,我却似乎都还没怎么缓过神来——怎么就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而当我开始缓过神的时候,隔壁的厂也已经建设好了。其实,刚开始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想把自己的厂搞好之外,也并没有多大的闲情去管其它的。

在工厂开始有序的进入运转之后,我们也进入到有节奏的生活。只是,每当我们午睡的时候,隔壁厂传了机器切割瓷砖的尖锐声音,我们这才意识到,隔壁厂的生产也已经开始了。后来,通过与农场老板的打听,原来隔壁厂是一个陶瓷雕刻厂,也就是通常我们所说的背景墙瓷砖的雕刻。

老板是福建人,是附近一个规模很大陶瓷厂的股东,至于那个陶瓷厂好像是叫亚欧陶瓷还是什么名字来着,却也记不清了。不过,这个厂虽然与我们厂一样很小,但是始终是他自己私人的。在这个农场周边,除了我们两个厂算是比较特别之外,因为周围其他的厂基本上都是一些当地比较流行的桉树木板加工厂了。

在一切开始正常运作不久之后,我们两个厂里的人也就渐渐地熟识起来了。而那个时候,我们厂里也才买进来第一条小狗儿,也就是妞妞。

妞妞刚来的时候,是一条很活泼的小狗儿,调皮得很。而那个时候,隔壁厂也是有养着狗的,不是我们厂养的那种土狗,而是一条比较高贵的哈巴狗,是瓷砖厂老板的宠物。在我们刚来到农场的那段时间里,那条宠物狗几乎没有被放出来过,一直被关在了隔壁厂老板的办公室前。说起来,福建老板似乎也是一个比较有情调的人,他的办公室搭建在农场里的一条沟渠上,而办公室前则是一个小小的“客厅”,高档的沙发,电视,办公桌,茶几等等,在有事没事去那边溜达的时候,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发现那条哈巴狗躺在桌底下,下巴拖着地,典型的一只哈巴狗。

其实,那只哈巴狗很是温和,之前看到我们叫过两次,后来再去便再也没有叫了。尔后,看到我们也只是扭头看我们几眼,有时甚至都不曾扭头,只是眼珠朝我们方向转了转,也就根本不再看我们了。它似乎一直都是那么无精打采的样子,与那时我们家的妞妞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妞妞那个时候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撒不玩的疯,可那只哈巴狗却是始终都是那个样子,趴在桌下一动不动。

陶瓷加工厂的小刘告诉我,这条狗他老板已经养了好多年了,有些老了,并且身体也不是很好了,所以就一直把它栓着了。本来偶尔还会出去溜溜它,一来农村里的路不好走,老板不习惯;二来,老板本来自己的事情就多,一个月也不会有几天会待在厂里,所以它就只能被这样长时间的栓这了。

尔后的第二年,开春过来的时候,哈巴狗还是被放出来了。而那个时候的妞妞也已长大了不少,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也算是少女的年纪了,只是那条哈巴狗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却也不晓得是什么年龄段了,我想至少也是六七十岁了吧。

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两个成为好姐妹,一起玩耍。

来年开春的时候,农场老板由隔壁厂老板的引进,自己办了一个托盘厂,专门为附近那个大的瓷砖厂制造托盘。那个时候,我们厂门口被堆积如山的托盘给占据了,一堆堆托盘摆放在那块坪地里,仿若一个小小的迷宫。那个时候,妞妞和哈巴狗大多数的时间便是在那些托盘中穿来穿去。哈巴狗身上还带着一截铁链子,它们两个在迷宫里追逐打闹着,好不快乐。

只是,在我偶尔的观察当中,我发现,哈巴狗始终还是老了,在它与妞妞奔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渐渐地慢下来了,喘着粗气。而一般妞妞在兴奋之余要从那块坪地跑到旁边干涸水潭里的杂草丛中去奔跳玩耍的时候,哈巴狗便不会再跟去了。哈巴狗往往会呆在岸边不动,妞妞则会从草丛中跳上来,在它旁边奔奔跳跳着,仿佛在催促着它与自己一起下去草丛中玩耍。可哈巴狗却一直无动于衷,于是,在这样重复几次之后,妞妞便独自一人去疯了。哈巴狗儿在呆呆望了一会儿之后便拉着脑袋,一脸无趣的往回走了。

再后来,据小刘跟我讲,那条哈巴狗自从被放出来养之后,精神状态比以前要很多了,不过依旧还是一身的病,如若不是老板,它可能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接着,不久,我们家的妞妞失踪了。估摸着是附近的人搞着吃了,在广西这个地方,我想这也不足为奇了。于是,我们在恼怒地骂了几声之后却也没有办法了。

妞妞一不在,那条哈巴狗看起来却又显得落寞孤单了。妞妞失踪之后,它依然会时不时地来到我们厂来找妞妞玩,却始终都找不到妞妞的影子。虽然一直见不到妞妞,可是它依然会习惯性的来这边玩。妞妞走了,可它却不知道。每次看到它拖着疲劳的身体,有些失落回去的时候,我看着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舒服。可是,不管怎样,第二天,它还是会来我们厂里。这已然成为它的一种习惯。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则是在傍晚。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没有来了。我想,它大抵是知道不可能再见到妞妞了吧,知道那个活泼可爱的傻狗儿已然不在这个世上了吧!而那个时候,隔壁陶瓷加工厂却因为效益不好,他们已经决定要搬离这里回到福建去了。因此,那段时间,我们也就很少再去到那边了。

然而,大抵两个月之后,我却从小刘那得到了哈巴狗已经死去的消息。原来,哈巴狗有一次来我们厂不小心踩到了一盆固化剂(一种强氧化性的东西,具有强烈的腐蚀性)里,当天晚上它痛得一直嗷嗷叫,后来还是老板将它送去了医院,为它做了截肢手术,这才算是将它的命保了下来。小刘告诉我,老板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七千多。然而,手术后的它却食欲不振,再加上本身也已经这么老了,不久之后,在一个冬夜的晚上,它便悄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刘说,他们厂的几个员工都去参加了那条狗的葬礼。他说实在是太过庄重肃穆了,虽然仪式很简单,可是却感到特别的难受。老板带着眼镜,合着双手在那里默哀了许久,最后才叫人将土填上。最后,小刘与我说,真没想过,一条狗的葬礼却也能如此的令人难过。

我说自然,毕竟,它们都是从我们生命里走过的痕迹,更何况,那条生命伴随着你的老板怕是走过有上十年的时间了吧!

二 “阿膘”

“阿膘”是偷来的。

当时,阿膘被抱回来的时候,我是坚决反对的。阿膘是附近桉木板厂老板十四哥养的一条土狗。记得阿膘刚被十四哥捉来的时候,当我在农场老板的凉棚下看书的时,它就经常会在我身边走来走去。那时阿膘才刚被抱养过来,大抵也是十四哥为了他的按树板厂而买的。

阿膘肥肥胖胖的,一身毛茸茸的,小时候的它确实很是招人喜爱。每当我在凉棚下看书的时候,它总喜欢跑到我身边来,或追着一片树叶玩,在木板上(农场老板的凉棚也是搭在水渠上,下面是木板)嗅来嗅去,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不一会儿之后,它便又跑到旁边晒按厂里去了。我想那个时候,在这个世界上,太多东西对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它来说是如此的新鲜,令它兴奋。

罗脑壳将它抱回来的时候,我当晚就准备去找十四哥,可没想到在当天傍晚的时候,十四哥不晓得听了谁的话,他跑到我们厂里来了。辛亏,我们平时一直与周边的厂的关系处理得还算好,十四哥虽然名曰是来我们厂走走看看,实际却是来确认阿膘是不是在我们厂里的。不过,十四哥在办公室喝茶的时候,我就深表歉意地跟他说了,由于今天休息,一个员工中午饭后出去走的时候从外头抱回了一只小狗,好像是你家的。然而,十四哥听了之后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哦!”了一声,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他说道,“这狗儿就放在你这养吧!”喝完茶之后,便消失在夜色当中了。

而第二天我再去农场老板那里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十四哥的按树板厂因为压板厂欠了他的钱没有偿还,而准备不做了。他自己本身就是三天两头地在外边,所以他索性送给我来养了。我却也不好说什么了,强行再送回去也不是,给他钱他自然是不肯受,最后还是送了几包烟给他。这样,双方都还算心里过得去了。

厂里添了新成员,厂里的人自然是高兴了。当日围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伙都在想着为他取名字,想来想去,最后看到它长得这么彪彪胖胖的,索性就给它取名叫“阿膘”了。

说真的,阿膘确实长得胖胖的,非常可爱。相较比妞妞小时候要好看多了,然而,阿膘不但好看可爱,同时它却也比妞妞更爱干净,通人性。由于有妞妞的教训,老曹要我去市场买了条狗链子,将它栓了起来。然而,阿膘却从来不会在狗窝便拉屎拉尿,每次它要拉屎拉尿了,它都会嗷嗷叫上一阵子,一直等我牵它出去之后才会去水塘边的草丛里去方便。

而说道它通人性,这却也是一般的狗不会的,至少妞妞是不会。至于为什么说它通人性是因为它喜欢抱人。说来你也许不相信,如若你有事出去了几天,当你回来的时候,它一定会紧紧的抱着你腿不放,并且会一边抱着,一边撒娇般地发出哼哼的声音,并且这一抱起码好几分钟,在你反复地几次将起拉开之后他才会放开。而阿膘的记性也非常好,它到我们厂的时候还非常小,可是十四哥在将近两个月之后再次来我们厂的时候,它却依旧还是飞快地扑了上去,并且依旧还是紧紧地抱着十四哥不放。那场面,简直如同一个在外阔别了多年的孩子见到了母亲时的那种兴奋与高兴。不过,后来十四哥的厂给转出去了,而十四哥便再也没有来到这里了。

其实,厂里的人都是很喜欢阿膘的,特别是罗嫂子。罗嫂子是我们厂的后勤,她每天早上买菜的时候都会从菜市场以低价格买一些别人不需要的内脏之类的东西给阿膘,而阿膘在大家的照顾下飞快的成长着。以至于农场的黄老板每次过来看到阿膘的时候都忍不住啧啧地称赞,“你们怎么养的,怎么把这狗儿养得这么好。”一时间,阿膘也成了我们厂的骄傲。说真的,我也很是喜欢阿膘,它不但长得惹人爱,同时也更是通人性。

有阿膘的日子,厂里的人散步也多了,欢乐也多了不少。阿膘再长大一些之后,我们也考虑到要将起放出养了,因为阿膘是条公狗,在它开始成年的时候,显得有些狂躁。最终,我们在试着放出养一两天,刚开始,看到阿膘能够完好的回来,慢慢地,也就这样一直放养着了。

就这样,阿膘伴随着我们走过了在农场的第二个年头。而这一年,隔壁厂的福建老板也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他们决定年底搬走了。他们把厂房拆了一些,为了便于将机器运出来。叮叮梆梆地搞了两三天,我们隔壁彻底安静了,再也没有那切割瓷砖的刺耳声了。

不过,福建老板似乎运气不好,他们好像搬回福建之后不久便经历了一场台风,将他们厂淹了个干净,据说损失也不小。至于,具体怎样,却也是无从得知了。而后来,我与小刘的联系也渐渐地少了,大家都各自忙碌在各自的生活里头了。

三 小黑

第三年春节过来,阿膘在与我阔别了十几天之后再相逢,它显得是如此的高兴,以至于我都能明显地感觉得到它的力度了。那晚就我一个人提前到了工厂,而守夜的老头已经睡着。刚进工厂,阿膘紧紧地抱着我,将脸贴在我的裤子上,不断发出哼哼声,好像一个孩子在使劲地撒娇,甚至我能够感受它对于我的一种强烈的思念。说实在的,当时我真的很感动。我甚至觉得他比人还要讲感情,于是也不将它拉开,只是一边地抚摸着它,一边不停地说着,“我知道了,我也很想你!”

而后来,几乎每个返厂的员工它都是如此。这样,阿膘更加受大家的喜爱了。这时的阿膘已然是条成年狗了,它同时也更加地野了。一般它就中午吃饭的时候会回来一下,其他的时间不见了踪影,而有时候甚至中午都不回来了。虽然大家伙都说这样不好,因为都知道广西这边人的习俗。然而,放养惯了的它是不大可能会愿意过以前那种生活了。

有一次我试图将阿膘再次栓起来,可没想到它一看到我拿着链子就发了疯似地叫,然后疯狂地跑了,直到晚上才回来。最终,还是决定不拴它了,但心里也总是抱着庆幸。在将阿膘每天这样放出去养,过了个把月之后,终归,还是侥幸战胜了担心,我们终于还是没有再拴住它的想法了。然而,却在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子里,有一次阿膘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我们也才意识可能出了事。而在第二天依旧一整天没有看到狗儿的踪影之后,我们知道,阿膘大抵已经入了他人的口了。

大家在饭桌前一阵骂骂咧咧,无奈地叹息之后,阿膘也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了。

我们又过起了没有狗儿的生活,生活依旧一如既往的枯燥起来。员工们一下了班便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看小说的看小说,看电视的看电视,而我在下班之后我依旧还是习惯性跑到农场黄老板的凉棚下看看书,写写东西。直到有一日,一条小狗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条纯黑色的小狗儿,是农场黄老板从他的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说起来,黄老板买这条小狗却也不是因为其它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的小儿子在农场的时候实在太过无聊,所以想买条小狗来给他做个伴。黄老板告诉我说这条是藏獒,是一个很高贵的品种。我听了也只是笑笑,毕竟经常会这里与这附近的老板一起喝喝茶,吹吹牛,所以黄老板喜欢说点大话我也是知道的。

小黑是不是藏獒我不知道,但是小黑较之于阿膘确实多了一份腼腆,或许也可以说高贵吧!小黑刚来的时候碰见我时总会叫,并且在我在黄老板那里坐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会叫。它总是有些害怕似得躲在果棚下的吊床后边,然后对着我一阵狂吠。而我,有许多次放下书本,想去摸摸它,和它搞好一下关系,可是它却从未让我沾过边,每次都躲得远远的。而这样不让碰的情况一直坚持到了几个月之后(那个时候的它已接近成年了,长得和阿膘一样肥膘体壮的)。

我是经常来黄老板这里来坐坐,看看书的,可是几个月的时间,它却一直不让我靠近它,不让摸它,这确实让我有些不可理解。以至于有时候我真的相信了黄老板所说,难道它真的是那么高贵的品种,对于它认定的,不喜欢的,就是不让你碰?至于他是不是藏獒,这点也有些模棱两可,论大小,它远不及藏獒的大,但是它那一身的如同绵羊般的长毛,都多少还是觉得有那么几分像,不过,我想终归不是,黄老板说可能是杂交的,只是带有一些藏獒的血统吧!

黄老板拥有这么大一个农场,每年的租金就是几十万,他还开发了一大片橘树林,每年也有不少的收入,所以黄老板的生活还是比较宽松的。而黄老板也是经常三天两头的出去玩,有时候他记得的话会交代一下租他场地的另外一个按树板厂的老板,小潘,要他帮忙给点狗食。有时候,小潘干脆忘得个一干二净,这就可怜了小黑。但是,无论主人走了几天,小黑从来不会乱跑,它从来都只是默默守在凉棚附近。有时,当我拿着书本来到凉棚下的时候,看见它独自有气无力地趴在狗碗旁边,碗里早已是空空如也,而小黑则依旧趴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饭食一般。有时候,晚上在宿舍憋得实在无聊的时候我也会去到凉棚下坐会,看会书,当我打开电灯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果棚下吊床旁的草丛中有着轻微的声音,再细细的听,仿佛听到有人在黑夜中无奈的叹息一般。我知道那是小黑,它一定是又在饿着肚子了。我抬头仰望夜空,夜空很美,有星星,有月亮,也有彩云。我想它此刻一定是在饿着肚子欣赏着这美丽的夜色呢!

有时候实在看不过了,我便会回去带一点吃的给它。我将狗食倒在狗碗里,它虽然很饿,但是却依旧对我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我将狗食倒好之后便又坐在了凉棚下的桌子前了,而它则一边看着我,一边嗅嗅。

最终,熬不过饥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虽然,有过几次给它带食,可是这并不能改变我在它眼中的形象,它依旧还是不让我碰它。每当我要靠近它的时候它便躲得远远的。这种情况一直坚持到了又几个月之后,实际上来说快一年了。那天中午,由于农场停电了,我便跑去黄老板家里问情况。那个时候黄老板正在凉棚下吃饭,而小黑也正在吃着饭。黄老板跟我说明了一下大至的情况之后我便准备离开了,但是当从小黑旁边经过的时候,不自觉地弯下身去摸了摸它。可没想到,它没有躲开,而是一边吃着狗食一边享受着我的抚摸。而我,在第一次抚摸到它之后,内心却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虽然只是一条狗。

自从那次抚摸之后,小黑的关系与我便更进一层了。小黑的毛很深,它应该不是藏獒,但是它也绝对不是如同阿膘一般的土狗。成年阿膘的毛短短的,光溜溜的,而小黑毛则是长长的,还有些卷,有些地方还需要梳理。小黑与我关系好了之后我感觉自己在农场的生活当中又多了一份乐趣。

有一段时间我在农场进行晨跑,每天天还未亮就要从黄老板凉棚前的路上经过,而那时,睡在凉棚边的小黑便立马迎了上来。它一蹦一蹦的跳跑到我的身边(说起来,小黑跑起来的姿势也是很搞笑的,或许因为它有些胖,他跑起来的姿势有些像袋鼠那般一蹦一蹦的),然后围着我打转,那股高兴劲儿别提多高了。然后它会随着我跑上一段距离,在我要穿过公路跑到农场对面去的时候它就停下来了,然后回到凉棚下边。有时,我习惯性地早起了,不再跑步,于是就拿着书本坐在凉棚下边。每次,当我坐下之后它则总会安静来到我的身边,直到等我在它头上抚摸了一会之后它才会安静的离开,它又回到了它昨夜睡觉的地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仿佛还没有从昨夜的良辰美景中醒过来。

四 阿花

农场的日子是枯燥无聊的,白天忙碌着工作上的事情,晚上总是时间总是难以打发。心情需要自己调节,可是总是在调整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会重新堆积上心头。有时候真觉得,农场的寂寞真的是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的,就犹如按树板厂的按树板,一层一层的堆积,越堆越高,越堆越危险。而在来到农场的第三个年头里,我的心里已然堆积在一个比较高的危险状态了。那时,我已决定要离开这个偏僻的农场,决定再回到繁华的城市去找份工作了。

来年春节过来的时候,十四哥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黄老板改造了,成了一个机械厂的员工宿舍了。机械厂是河北的,来这里专门卖按树板剥皮机的。而我再在凉棚下看书的时间也不再是那么的安静了。机械厂的员工总是在不停的调试着机器,锯木的尖锐声总是不停歇。不过却也无所谓了,那段时间我本来也在一直为着自己干完今年在这里的去与留而烦恼着。于是,农场的日子就在这种有些恍惚的时光中过着。

小黑已然是一只成年狗了,它的毛更加浓密了。而在机械厂在这里开始不久之后,小黑不知什么时候却与机械厂的老谢很熟了。

老谢是个瘸子,他每天需要从宿舍骑电动车到几百米远的地方去调试机器,而小黑则整天就跟着它跑来跑去了,一副好不快乐的样子。说实在的,小黑与老谢亲近得这么快我是有些羡慕嫉妒的,想当年我却是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让我碰它的,可是它却似乎主动跟着老谢跑来跑去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狗却闯进了农场的生活。

“阿花”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它身上有白,灰,棕黄的花纹。但是这条狗本身却是不好看的,矮矮的个子,长长的身子,有些像动画片中的弹簧狗。黄老板告诉我说这条狗已经在这里流浪了有好些时间了,不知是被谁家给抛弃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选择了黄老板凉棚附近这块地方作为它流浪的终点,也就一直在这附近徘徊了。其实,我也早就知道这条狗儿,因为在散步的时候偶尔看到过。

生活总是这么充满着意外,而就这样,阿花也算是黄老板农场的一员了。每次黄老板在喂食小黑的时候也会喂食一点给阿花。在黄老板外出将狗儿交给老谢(老谢的宿舍就在黄老板凉棚附近)时,老谢则更是看得珍贵,因为我看到过老谢将早餐的包子扔给它们吃。老谢待狗真的很好,无论是小黑还是阿花,他都是一视同仁。而在黄老板面前,阿花显然就只是借住在他家的小乞丐狗了。每次黄老板的狐朋狗友来到他这里聚餐热闹的时候,阿花总会被赶得远远的,而小黑却被当作宝贝一般被众人宠着。他们有什么好的肉啊,骨头什么的全部都扔给了小黑了,而阿花则只能坐在离凉棚有些远的路边远远的看着了。说起来,阿花始终都只是一条流浪狗而已。

阿花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与地位一般,一般的时候它都不会与小黑争宠,它会默默地远离。只在平常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它才会与小黑睡在一起,它仿佛只是想找个伴,然后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足够了。说真的,也许你们不相信,这种感觉有时我真的能从那阿花的神情里看得出来,特别是那双眼睛当中。阿花真的就像一个饱经了风霜之后的狗儿一样,它的那种眼神以及表情仿佛已经把这个世界看得很平淡了一般。

阿花的苦恼一直没有完结。那年冬天如果没有老谢,阿花可能熬不过那个冬天了。那个时候阿花已经怀孕了,接近产期的时候天气已经是很冷了。阿花怀孕了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孤立了,它不再与小黑一起玩耍了,甚至住的地方都变了。对于阿花的怀孕,黄老板也没有措施,只是和正常一样。倒是老谢,他一瘸一拐地找到了阿花临时找到的一个狗窝,在一片芭蕉树下的草丛里。他找来了一些稻草为他铺好,并且在阿花生育之前他几乎每天早上都给阿花买两个包子。就这样,在天气渐冷的日子里,阿花一直维持到了它生仔的前一天。然而,阿花生仔的那天晚上它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老谢很是着急,可是当天正好有人要买机器需要调试,老谢也就把这事耽搁在脑后了。

就这样,阿花消失了。之间,我也在厂里吃饭的时候说起过这个事。罗脑壳说他好像在厂门口的草丛当中听到过狗崽子的叫声,我去寻找了一番,却也没有找到踪影。而在几天之后,我却又看到了阿花。很明显它已经生下了狗崽了,因为它的肚子已经瘪下来了,长长的肚皮粘帖在一起,乳房拉得老长老长的。它看起来很没精神,而走路都显得很是呆缓,这让我想起了福建老板所养的那条哈巴狗,似乎都一副老年模样。

阿花回来之后,老谢依旧还是会对它进行细心地照料。可是后来老谢跟我说,就是没有看到那一窝狗崽子,却也不知道它将那一窝狗崽生到哪里去了。

阿花的那一窝狗崽就这样成了谜。后来有厂里的员工说他看到阿花叼着狗崽子躲到黄老板住房的下面了(黄老板的住房搭建在水渠上,地基下是一个小小的坡道,下面是有缝隙的),不过那只狗崽子应该是已经死了的。我想大抵也应该是死了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人照料,任由它们丢弃在荒野之外,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了。有时,看书的时候我会突发奇想的去看看,因此我甚至还从厂里拿来工作用的手电筒,然而,在下边寻找了一番之后,却依旧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踪影。我想,狗崽子或许被转移到了其它的地方去了罢。

阿花生仔的风波过后不久,日子又渐渐地平静下来了,阿花又一如既往回到了农场里的生活。它依旧是那副表情,它依旧是那种眼神,望着你,望着我,望着农场里的一切。或许,它唯一目标也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活着而已了。

不久之后,小黑失踪了。不用说,估摸着也是被人搞了吃了。丢失的第二天早上黄老板跟我说,家里的狗已经一天没有见到了,怕是已经丢了。然后他又自我安慰的说,以前也有一次一天没有看到小黑,后来在第二天它又回来了,可能它只是出去玩跑远了。然而,在这样盼了两天之后,黄老板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了。只是他家的小屁孩为了小黑还哭泣了一次,不过丢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小黑走了,我心里有些伤感,却也没有丢失阿膘时那么失落,毕竟,小黑不是自家的狗儿。可是,每当我坐在黄老板凉棚下,当我看书累了放下书本时,我却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它来。想来,在这里也就是它陪伴我的时光最多,无论是天还未亮的清晨还是夜已入深的夜晚,无论是在我安静的时候还是在跑步的时候,无论是在我写诗歌还是在写小说的时候,也无论是在我走神还是进入冥想的时候...

我想起清晨里我在看书时听到它在旁边深深的呼吸声,那更像是某种叹息声,仿佛在感叹着这个世间的种种。而在我望着清晨的天空时,我又想,小黑昨晚一整夜呆在在农场的外边,它在这个农场里看到的是怎样的一片美景呢?我想它看到了直达天宇的深邃,也感受到了农场里夜间的幽静:夜间的桉树在静静的摇晃,虫鸣声在安静中更显得悠远,这自然里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神秘...只是它无法用语言表达,所以在它只能将它脱离俗气的思考转换成了一声声的叹息。也许,正如黄老板所说,它的血液里可能真的是流淌着高贵,而这些却是阿膘无法带给我的。

五 彪悍的两兄弟

我已决定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待了三年的农场。那个时候,河北的那家机械厂也因为效益不好,需要减人,老谢也已经离开了。他又回到了他的老家河北去了。

要离开时间里,黄老板又在农场里推了一块地,在那里又建了一个桉树板厂了。黄老板总是不停歇的,在我来到这里的这几年里,他已将附近的几座鱼塘全部推平,他在绞尽脑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方。而这里,原来原始的地貌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一个个被简陋建立起来的工厂,到处都是裸露的黄泥,钢架,以及大棚。

新来的那个按树板厂老板是个个子矮小,又秃顶的男人。一看起来就是一个比较算计的老板,刚来搬来这里便与黄老板吵了一架。不过具体原因却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大抵知道是新来的老板因为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与黄老板冲突了。吵归吵,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解的了。毕竟,和气才能生财嘛!

新来的老板也带来了两条狗,都是成年的土狗。那两个家伙被养得不能用肥膘体壮来形容了,只能用凶恶来形容。每次当我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它们那躁起来的动作真是可怕,它们呲牙咧嘴,那种凶恶的态势,生怕它们挣断了锁链扑向我来。

那两条狗是农场的一位员工帮老板养的,是广西本地人,黑黑地,看起来很壮实,一身的肌肉。他告诉我说,拴起来的狗养着凶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他们之前的那个厂房那边被偷过几次按树板,损失不少,所以,他们老板便叫他养了这两条狗。他最为满意的就是那条脸型有些方形的狗,他说它爱干净,通人性,又会看家,最重要的是它很凶猛。

当我在那里经过的次数多了,那两兄弟见到我却也是没有那么疯狂地叫了,但是每次我都还是离得远远的。但那两个家伙确实也是精力十足,它们总是会围着被拴着那一块原地打转,不断的传来链子与铁栏杆摩擦的声音。而有一次,我居然看到其中的一条在摩托车上蹿下跳得疯了一个上午。

虽然那位养它们的人一直以这两狗引以为自豪,然而,大概在他们来到这里半个月的时候,那条他最为喜欢的方形脸狗儿却被人晚上下药给偷走了,只剩下一根铁链子拴在那里。丢失的第二天上午他还跑到了我们厂里来找我,我当时也大为惊异,没想到,被拴起来的狗儿也能被偷走。我不得不佩服当地人偷狗的本领了。然而,最为惊讶的是,在大概一个星期之后,那条狗居然还回来了。那个小伙儿很高兴得跑到厂里来告诉我,仿佛自己的一件无价之宝失而复得了一般。于是我跟着出去看了一下,果然是回来了,不过,它看起来却瘦得非常厉害,精神状态也非常差。

“没关系的,用不了几天我就会把它养成原来的样子。”他在旁边很有信心地说道。

在凉棚下与黄老板喝茶的时候聊起了这件趣事。黄老板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地人有时侯因为狗抓得太多,他们会将一些狗关起来一段时间之后再卖掉,而那条狗大抵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逃过一劫了。

喝茶的时候,农场里吹来的阵阵的凉风,好不舒服。而阿花也正趴在果棚下面,它半眯着眼睛,凉风吹得它的毛有些轻微的摆动。看着那副残躯般的身子,看着它的那种精神状态,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它能够在农场里流浪这么长的时间而依然活着了。

不久之后我便离开了我待了三年的农场,而在我离开的时候,那条方形脸的狗确实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彪悍的状态,看来它已经走出了那道阴影,又开始它的正常生活了。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奔波之后,我又回到喧嚣的城市里,又渐渐地融入到了城市那种繁华的生活当中。

只是,每当我在人群中穿梭往来,看着那些城市人带着他们的狗儿高贵优雅地走在大街上时,我总是会想起农场里的那些狗儿。它们曾在我的生命轨迹中走过,也曾点缀过农场里我寂寞的生活。想起,不免又是一阵怀念与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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