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了,清晨醒来,终归还是感觉到天气冷了一些。打开窗户,透过楼群之间的缝隙,我看到小区外的一片原始树林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也有些湿漉漉的。看来,寒冷的季节已然开始在酝酿之中罢!
洗漱,清理,然后去小区楼下吃过早餐,我又回到了书房之中。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投了一阵简历之后却又不免一阵迷惘起来,网站上换来换去一直就是那么几家公司在招聘,就是那么几个职位在反复刷新。在经历了刚回到长沙时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有些失落落寞,心里多少还是感觉有些无奈。
我盯着电脑,端起了茶杯,啐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我又开始整理自己带过来的行李(我才刚搬来新居没几天),一个装着杂物的纸袋:U盘,数据线,钢笔,指甲剪以及一些小玩意儿...我将那些杂物摆放在桌上:U盘和数据线放在了床头柜里,钢笔,指甲剪放进了书桌下的抽屉,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则摆放在了书桌上了。
做好这一切,我又坐了下来,重新端起了茶杯,透过邈邈的雾气无所事事地望着桌上那些小玩意儿来。这时,那只在一旁微微有些摇晃的不倒翁进入到我的视线。看到那个不倒翁,我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是的,那个小女孩,那个我几乎都快要遗忘了的小女孩——那个可爱的小精灵...
2012年,虽然玛雅人世界末日的预言并没有发生。可是那年在我的身边却着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先是母亲的大病,母亲从发病到出院,反反复复,在医院呆了三个多月;而期间,大学好友的母亲却也因为病毒性肝炎突发去世;身边一位亲切的同事因为肝癌晚期住进了和母亲同一所医院——湘雅附一。
不过,当时医院只将那位同事安排在急诊室的病房里,并未安排住院,因为医生认为同事的病况已经没有必要安排住院了。当时,公司的一位同事代表公司来看望我母亲,之后我便和这位同事去到那个急诊室里看望那位亲切的同事,在听到同事对守在病床边的三叔(患病同事的老公)说到:你一定要好好地陪她走过这人生路的最后一程。尔后同事给三叔送去了公司的慰问然后离开,而我在回到母亲病房的途中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所幸,那年母亲最终在经历过一次长达六个小时的大手术之后痊愈出院。当母亲出院,我又回到上班的地方的时候,我才发现2012年已然快要完结了。而那个时候,光光母亲的后事也已料理完毕,他也已回到了上班的地方。光光在电话中与我说,“田呐,你们以前在大学里喜欢叫我光光,这回我真的成光光了。”(他的父亲在2010年的时候因为淋巴癌去世)。
电话之后,我决定还是在元旦的时候去光光所在的地方看望一下他。一来对他也确实有些担心,二来,这年来心情也确实太过压抑,自己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去陌生的地方透透气。
然而,当元旦那天我在光光那里的时候,清晨母亲却打来电话说奶奶突然去世了。奶奶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病情基本上稳定了,可是没想到却又突然离开了。于是,我在与光光差不多聊了一个通宵之后的次日清晨,又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了。
元旦的丹阳车站是有些寒冷的,不过车站里的人却依旧还是有些多的。车站里的座位基本上被坐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背着背包孤伶伶地在一个空闲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将背包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自己则戴上了耳塞,听起歌来。说真的,我的感情一直都是有些滞后的,在清晨我听到母亲说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心里只是有些乱,却也并没有想象那般的悲痛。可是,此刻,当我坐在这里听着音乐的时候,却突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我低下头,单手撑着额头,捂着酸涩难受的眼睛。
正当陷入悲痛之际,一个小女孩走到了我的面前,小女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漂亮,她萌萌地望着我,对我说,“叔叔,能不能跟我换个位置?我想和妈妈坐在一起,我不想和妈妈分开坐,我不想让妈妈离开我的视线。”
我抬起头,望了望四周,只见在不远处,有个少妇正在有些尴尬的望着这边,她远远地正在用家乡话对小女孩说些什么,但是我大抵明白,应该是让她过去的意思。我看了看车站,大抵也明白小女孩的意思,在我的视线里已看不到连着的空位置了,反而倒是我和我的背包占着两个连着的座位。
我摘下耳塞,长长了吸了口气,然后调整了下自己神情,笑着对她说,好呀!于是,女孩兴奋朝母亲那边跑了过去。我提起包,朝母亲的位置走去,而母亲则站立了起来,托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碰面的时候,母亲有些尴尬的对我笑笑,“真不好意思,小家伙说不听。”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回以微笑。
当我在那个只有一张座位的位置重新坐下来之后,我背包放在了大腿上,抱在了胸前,又戴上了耳塞。《卡农》的旋律开始在我耳边响起,那些伤感的情绪不免又一阵涌上来。正当我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声音又来了,“叔叔。”只见她正望着我,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拿着一颗橘黄色的椭圆形的糖,“给你我最爱吃的玉米糖。”我摘下耳机,望了望她,又望望那边的母亲,母亲也正在望着我们,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尴尬地望着我笑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她手中的糖,她看到接下了,很是高兴,接着便蹦蹦跳跳往母亲那边跑去了。我手里握着那颗糖,却也没有吃。正当我又准备开始听音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又过来了。这次,她手中拿的是一颗红色的糖。看着她那无邪的眼神,我还是不忍拒绝。于是,我又接过了。她又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跑到她母亲那边去了。很明显,这是一个天真善良却又开朗活泼的小精灵,她似乎对我这个陌生人并不害怕,反倒是从她母亲的表情看出有些许的担心。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我的手上居然有了五颗糖了,五颜六色的都有。虽然我很想拒绝,可是每当我看小女孩那天真无邪的眼神的时候,到嘴边的话却又咽回去了。我亦有些尴尬地望着母亲笑笑,母亲亦回报以微笑。小女孩回到母亲的身边,又打开那个精美的包装盒,然后嘀嘀咕咕地念着,又与她母亲聊了一阵,却也不知道说些啥!
接着,她将那个装糖的盒子盖好,然后将盒子放到她的那个小书包里面去了。我想,终于可以停下来了,不过,讲真,这样平白无故的拿了孩子几颗糖,心里感觉还是挺过意不去的。然而,正当我再次准备安静地听着自己的音乐的时候,她却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次,她手中那个五颜六色的东西也不再是糖了,我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不倒翁。
这次我拒绝了,“我说这叔叔可不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哟!”然而,她却一直将手伸着,仿佛如果我不接受就不走了一般。我再次望了望母亲,然而这时的母亲已经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在叫着她了。她听到母亲的叫唤,将那个不倒翁放在了我的背包上,然后对我说了声,“谢谢叔叔,叔叔再见!”便飞快地跑到她母亲身边去了。她背起了座位上属于她的那个小书包,而她的母亲则提着大大小小的一堆的包,很快,她们便随着广播的声音朝着检票台走去了。
由于丹阳也只是一个不大的车站,从候车室到检票口却也很近。当我回过神来,想要将那个不倒翁还回去的时候,那对母女早已过了检查站,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当中了。
那趟车一发,原来有些拥挤的候车室一下子又冷冷清清了起来。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几颗糖,又望着背包上那个小小的不倒翁,突然之间感觉有些莫名的感动。我不知道小女孩最后为何要送一个不倒翁给我,或许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不倒翁总是一副倒不下的样子,而想传递那份打不到的精神给我;又或许小小年纪的她早已看出了我隐藏的悲伤(当时的自己确实难以控制,不自觉地总是会陷入对奶奶的思念而发呆出神),只是想送给我的一个鼓励;又或许,年幼的她只是觉得那个东西好玩,她想将那份快乐传递给我...我又看了看手中的那几颗糖,拿起了一颗放进嘴里,感觉到好甜...
我现如今依旧还记得当时那股甜味,就像我依旧还记得当时在回去的路程中决定要将这个可爱的小精灵写进我的生命里一般。只是后来,由于奶奶的丧事,以及后来母亲脑溢血的爆发再加上匆匆忙忙的工作与生活,我居然渐渐地将这件事给遗忘了。
此刻,却在这个清晨里又无意又看到它,想起她的时候,心里,却又不免涌起了一股久久的温暖...
2017/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