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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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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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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与电影有关的记忆

如今偶尔也看电影——在某一家商厦的顶楼,装潢精美的一个个小开间播映着不同的影片,深陷在松软的沙发椅里喝着饮料吃着爆米花,看着3D或者不3D的影片……

这是小时候看电影时根本想像不出的舒适姿态。可是,我常常有点儿惆怅,总是忍不住怀念少年时代在简单朴素的电影院里度过的那些时光。

九岁之前,我们家住在满洲里市原国际旅行社对面,不远处便是曾经让满洲里人记忆深刻的中苏友谊宫,曾经许多次,我被家人或者邻居带着在那里看电影、看剧、看杂技表演。

九岁之后,父亲从山西某煤矿调到扎赉诺尔煤矿工作,我们全家从市区搬到矿区居住,家附近有一家小小的电影院,后来,这家矿区电影院停泊过我漫长的少年时光。

我读小学时,每学期,学校总要组织我们看几场电影,有时候在学校附近的那家小电影院看,有时候去被我们称为“街里”的位于区中心的电影院看。

去“街里”看电影对我们这些矿区的孩子来说是件大事。出发前各班反复清点人数,之后全校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出发。我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有时候还统一穿着白衬衫,看上去特别精神。因为怕走散了,每个班的学生被要求手拉着手,班级挨着班级,走成很有气势的一支长长的队伍。

我们时而走在大道上,时而穿行在小路上,沿途引来无数目光。每个班唱着不同的歌,或者全校唱着同一支歌,一直走一直走,记忆中那是一条特别远的路……终于到了电影院,常常累得两脚大泡。

去远方看一场电影有着太隆重的仪式感,过程远远重于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看了什么电影全没记住,记住的都是为了这场电影经历的那个漫长的行走过程。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家附近那家小电影院。在那里,我看了平生最多的电影,除了学校组织的“包场电影”,很多时候是与家人一起去看电影。

每当有好电影,人们奔走相告,转眼间左邻右舍便都闻讯而动。全家人决定一起去看电影那一天对我就像是个节日,晚上的电影有时候中午卖票有时候下午卖票,于是一趟趟去电影院外打探动静,终于看到有人开始排队了,便也心急火燎地排在队伍里,心急火燎地盼望着电影院卖票的小窗口快点打开。

买票的队伍总是排得很长,好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是习惯排队的,但是排在队伍里难免提心吊胆,最怕的是自己终于凑到了卖票窗口,里面却告诉你票卖完了或者只剩不够你们全家的张数了。

去看电影那天晚上,全家人总是算好时间早早地吃晚饭。当我们正吃着饭,或者正做着饭,电影院外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便开始播放歌曲了,因为我家与电影院仅隔一条马路,所以,那歌声听起来总是异常洪亮,一首一首像号角一般催得人心发慌。

在大喇叭催促下,一家人拉拉扯扯提早来到电影院,抬头一看都是邻居。大人们忙着相互打招呼,我们孩子则冲着这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小伙伴挥手、叫喊或者嘻嘻地笑……这更像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聚会,不像看一场电影。

母亲早为全家人准备了几块糖或者几块小点心。正紧盯着屏幕,鼻子前忽然飘来食物香喷喷的味道,双眼不肯离开屏幕,摸索着接过来,边吃边看……生活真是异常美好。

在那个电视尚未普及的年代,人们对电影的依赖与喜爱是现在的人们难以想象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正是中国电影事业蓬勃发展的时期,虽然那家小电影院那么不起眼儿,但是它非常及时地放映了那个年代几乎全部最新影片,当时比较热门的一本杂志是《大众电影》,杂志上介绍什么我们很快便能看到什么。

除了和家人一起去看电影,我还常常独自去看电影。有时候看完一场并不离开影院,而是坐在里面等着跟看第二场——负责清场的电影院大叔腿脚不便,人也挺严肃的样子,不过对我总是网开一面。

当时看的大部分是国产电影,偶尔有外国影片,也看过京剧、评剧、越剧、豫剧、黄梅戏,无论看什么都感觉津津有味。有时候全影院爆起哄堂大笑,有时候身边一片唏嘘之声。看三国掉眼泪——这是我通过电影领悟的一句话。我当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但坐在电影院里总有忍不住眼泪的时候,记忆最深刻的是看《舞台姐妹》,姐妹俩经历了世事沧桑后再见那一幕让我哭得很厉害,看时哭,看完接着哭,每逢想起也要掉几滴泪。

后来,电视风迷了整个中国,在许多年里再不曾去看过电影,排着队去看电影的场面也再没见过,那家小电影院青黄不接地拖了几年,到底还是关门了。

再后来,看电影变得越来越容易,可以通过电视、电脑、手机等搜到、看到,在足不出户天下尽收眼底的时代,看电影实在不是什么吸引人的事情。近年,随着电影产业的发展,国外电影的引进与国内电影的出新都渐渐值得期待,电影院也历经了种种包装与打造,看电影渐渐成为一件时尚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以坐在影城里看一场电影为赏心乐事。

每当我到影城里看电影,影片结束往外走时总有点恍惚,走在回程路上,心中闪闪烁烁的都是小时候在那家古老破旧的电影院里度过的时光。岁月载着我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腾,但我的心却永远留在了少年时代的那家古老影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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