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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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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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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万转把家还

四月十三日,呼伦贝尔市气象台发布了暴雪蓝色预警,这个风雪大作的周末是我回家的日子。

下午四点钟,走出单位时风雪交加,风吹雪飞,想要睁开眼睛特别困难。打车赶到海拉尔火车站,奔向候车室,没几步路程,却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

列车启动,我望向车窗外,窗外没有远方,毫无层次感的白雪只在近处铺天盖地,能见度不足一米。

三天前调整了列车运行时刻,这列车开车时间提前二十分钟,我将在十九点三十八分到达终点站满洲里市。然而,临近十九点三十八分时,我们的车还在荒野上。

据说,列车电气化改造后,一旦开起来,不到站是不能停的。但今天这列车已经在非站点停过好几次,有一次甚至跳跃着颠簸几下才停下,在抵达一处小站后,便迟迟不再启程。

每逢周末在海拉尔和满洲里之间奔波已十几个年头。有一年冬季,呼伦贝尔遭遇极寒,一个周末的晚上,列车在扎赉诺尔西站停车后,便无法启动,天太冷,列车居然被冻粘在铁轨上。后来,从满洲里开来一个火车头,把我们乘坐的车拉动起来,拖到终点站……

比起火车,我更爱坐汽车。曾经在某个风雪弥漫的周末坐长途大巴回满洲里,车开出海拉尔不久风雪大作,于是第一次见识了习卷荒野的“白毛风”。后来,一辆警车在前面开路,一辆清雪车紧随其后清雪,我们乘坐的大巴车跟在后面一步三摇……本来两个半小时的旅程,开了五个多小时。

我乘坐的这列向西行驶的夜行列车到底还是穿越了风雪,停靠在它的终点站——满洲里站。

下车时,整个城市路面已经冻成凹凸不平的硬冰壳儿,四月中旬了,出租车陆续换掉了雪地胎,这场骤至的暴风雪让许多车歇了业,马路两边密密麻麻站了总有近百人的打车队伍,挥出的手一次次徒然放下,人们开始向远处走,再向更远处走,寒夜的风刺透了棉衣,瑟瑟发抖……

千辛万苦回到家已经差不多夜里十点了。

打开家门,家人都百感交集。母亲说:回趟家像回趟国一样,可真不容易!

回家真好!哪怕过程曲折,哪怕延误了时光,只要回家就好,家门一关,所有琐碎烦恼统统被关在房门外。

钱钟书先生说:希腊神秘哲学家认为人生不过是家居,出门,回家。我们一切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和企图,不过是灵魂的思家病。

到海拉尔工作后,每周回一次家。为了便于节日与双休日连休,每年都针对一些节日进行串休,因此常常出现只休一天的休息日。

每逢这样的日子,总有人问我:就一天而已,你还回家吗?

当然回!必须回!一天也是日子,何况还是这么宝贵的可以休息的日子。

下了火车回到家往往已是夜晚八点多钟,北疆满洲里冬季夜晚八点多钟天早黑透了,气温也几乎降至当天最低值。

第二天上午,我总是脚踩风火轮,与时间一起奔跑着处理家里大事小情,中午之前再气喘吁吁赶到火车站返回海拉尔……

尽管如此,我依然珍视哪怕只有一天的那个休息日,依然会为仅有的那一天风尘仆仆往家赶。

行色匆匆的旅程中,某天,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听母亲提及的一桩往事。

那年夏天,母亲怀着孕,住在她工作那座城市的集体宿舍里,父亲远在山西某煤矿。这是他们成家的第三年,始终两地分居的夫妻二人就要迎来他们第一个孩子。

夏季的一天,单位给每人分了二斤肉,并给大家放了半天假,于是,母亲决定回一次娘家。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母亲能搭乘的交通工具只有火车。时间紧迫,回家心切的母亲见到一列经过她娘家的列车便上去了。

然而,这列火车却并不在她娘家所在的小站停靠,母亲上车后便开始央求列车员、列车长,最后,当车开至外祖父家那站时,司机尽最大可能放缓了列车速度,母亲跳车而下……

我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想起追问:后来呢?那孩子呢?母亲笑:那孩子不就是你吗?这不,都这么大了!

怀着孕居然如此大胆地飞檐走壁!

母亲说,像那样到站跳车并不只有那一回,当时都怀孕六七个月了,后来才知道后怕。但当时,心思只有一个——回家!我得回家!哪怕只有半天。

穿越几十载时光,我终于在颠簸旅程中懂得了母亲的心情。我们都有灵魂的思家病,纵使千回万转也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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