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无论你如何的记忆超凡,总有被遗忘的一干二净的那些过往云烟之事;可是,一些往事,却会永远地镌刻在脑海里,留下了恒久的回忆......
熬过了两年“回乡知青”的农耕岁月,我终于搭上了“工农兵”学员的末班车,懵懵懂懂地混进了当时本地区的“最高学府”就读。就在那时的校园生活里,除了学到了应该掌握的专业知识和教学技能,得到了诸多师长、同学的关爱与帮助外,学到的还有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这些往事,虽经岁月的流逝,却越发显得厚重与深沉。其中,周一里老师对我的帮助、教育与关爱,使我终身难忘,堪称恩师如母,至今回忆起来历历在目,仿佛如昨。
那是入学后不久的一次摸底考试,我的语文成绩考得一团糟。尤其是汉语拼音,更是令人不敢苟同。
“你看,你不仅‘阴、阳、上、去’标错了位置,就是连最基本的前鼻音母与后鼻音母,都做错了;更不要说那些撮口音、唇齿音啦。这些基础性的知识,是你走出师范大门之后,从事教师职业的一项最最基础的基本功哦。”
这是一次考试后,周老师特地让我到她家里,给我上的一次“特别辅导课”的谈话。虽然已经回忆不起当时我受到周老师这些当面指出的缺点时,脸色是如何的异样;但,总觉得当时的心情一定是“五味杂陈”。
“我知道县里来的学生拼音基础是比较差的,尤其是农村学生,更加垫底。我之所以让你来,主要是我们既然选择了读师范,拼音就是一门基础课,一定要过好这个关卡,不然是会贻误学生的。”为了辅导纠正我那些错的极为离谱且乱七八糟的拼音,周老师不仅放下了案头工作,而且顾不得做晚饭、洗衣服等家务事,逐个拼音字母教我认读,如何区别前鼻韵母,后鼻韵母以及什么“唇齿音”“撮口音”;就是连最基础的声母韵母的发音,也一个不落地耐心细致地辅导……当时正在念初中的小师妹回家时,周老师还得让她自己动手煮饭、炒菜,一直到了师妹独自吃完晚饭。
事后,我心有不甘地对几位要好的同学,谈起周老师对我的这次“特辅”:那也不能全怪我啊,县里农村的老师全部都是民办老师或者是代课老师,他们都是用很浓的当地“地瓜腔”对我们教学的,出现这种情况“五音不全”、“南腔北调”的情况,都是“传承惹的祸”。听了我牢骚话之后,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周老师对你说这样的话,已经够可以的了,如果是其他人,不给她尅一顿那才叫奇怪呢?同学还说,对那些来自偏远山区的学生,那些个拼音啊,普通话啊,周老师是经常为他们加班加点辅导,从来就是如此的。
啊,我大惑不解。
果真,在周一的有关拼音考试点评课时,就得到了印证:许多成绩比我优秀的多的同学,那些做错的拼音题目,都被周老师作为错误的“典型”,一一在课堂上“亮相”,唯独没有我这位那场考试不及格的学生。
后来,我才知道,一向治学严谨的周老师,对待那些来自农村的学生都有着一份特殊的关爱、特别的感情。也许她知道农村人的读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求全责备对于这些学生来说,是有点苛刻;但是师范生出去之后,担负着的是教学任务,如果老是在拼音教学上再“以讹传讹”,那是对学生、教育、对未来都是不负责任得。意识到自己的误会,自打那之后,我不断自觉的纠正我的那些“地瓜腔”,并且时不时地往周老师家里跑,让她纠正我那根深蒂固的“本地话”,直至她不再担任我们的功课。
在我的记忆中,周老师不仅在教学上对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学生诲人不倦;在做人做事方面也堪称用心良苦。
那是开学不久后,我第一次换洗衣服:“你这样洗衣服,过不了三天,衣服就会被你洗坏了。”刚好到学校统一安装的唯一一处自来水塔水龙头处挑水的周老师,看到我这种特具“破坏性”的洗衣法,提出的质疑。
记得那条长裤,是当时上师范我唯一的最好的“家当”。那是二哥特地央求朋友特批要到并捎回家给我做裤子的最好布料——当时国人最时盛的日本尼龙尿素袋经过漂染后做成的一件裤子。为了让我知道如何洗衣服,周老师放下了手头上的活儿,将整个儿浸泡在塑料桶里面的衣服捞起来,放到水池里,尔后一件一件地用清水过滤了一遍,再打上洗衣粉轻快地揉搓起来;一边洗一边示范着:衣服主要洗掉那些袖口、领子、裤脚等容易脏的地方,其它地方洗衣粉可以少打些,不然既浪费洗衣粉又会将衣服洗坏掉;特别像你把所有换洗的衣服都浸泡在一个桶里面,会使那些深颜色又容易掉色衣服的颜色,渗进浅颜色衣服里,到时候白色的上衣就可能变成“花衣裳”啦,看你怎么穿!
原来,洗衣服还有如此高深的学问!周老师的话,真让当时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我也初次学会了洗衣服这项平生从未做过的活儿。
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在我人生陷进生不如死,悲哀与绝望的那段最难捱的日子里,周老师竟然不顾年事已高以及身体衰弱和舟车劳顿,多次与家人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到家里探望、关心我这位沉浸在生离死别悬崖边上的学生,用她那慈母般的笑靥,简单真挚的劝慰,给我带来一份特别关爱与真情。
恩师如母。如今一想起这些往事,浮现在脑海里的便是周老师“生来安分可宽慰,活得清楚应释然”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