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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喜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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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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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手尾”

在广东的潮汕一带及至毗邻的福建省厦漳泉和台湾地区等闽南语系区域,有一老辈人流传下来的民间风俗,长辈去世时,要给儿孙辈们,留下某些具有念想意义的钱或物,俗称“传手尾”。

作为寻常农家,哪来啥贵重之物作为“手尾”留传?但,老母亲唯有的一件“手尾”,却令我受用终身。

记得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末进入复课之时,作为仅仅在农村读完小学三年级的我,估计是时运之际遇,有幸能够上县城就读中学。

“能够上学读书啦”的那股兴奋劲儿,令我晚上躺在塌陷一截的骑楼平台上,高兴地数着天穹上那眨着眼睛的满天星斗。母亲看见我久久不能入眠,便抚摸着我的头说,明儿她还得起早赶集,把家里仅有的50多斤地瓜丝,挑到县城集市卖掉,才能勉强凑足我那上学需要缴交的3元学杂费。当年,这些地瓜丝,可是全家用于果那饥肠辘辘之腹的口粮啊。一想起明天大热的天气,母亲还要肩挑七公里的路程,赶到县城去赶集,为我挣回学费的辛苦,我赶忙紧闭双眼,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我眼巴巴地盼着母亲回来,能给我带来福音。一直等到过晌,挑着空着箩筐回到家中的母亲,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汗水,在塞给我一根冰棍后说:“孩子,书我们明年再读行不?”接过冰棍,我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当时,虽然空盼一回的我,不免失落,但也不曾想到那是为了啥。

“儿啊,就当娘欠了你一回吧;书咱可以晚些读,救命的事,可晚不得哟。”看出我挂在脸上不悦情绪的母亲,再度向我说了这样一句当时的我,难于理解的话。但是,母亲就是母亲,我想她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我再次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这差点剥夺我上学命运的“地瓜丝事件”,在我参加工作到一个村里当老师时,一位中年妇女前来认亲,并叙说了当年的故事,才揭开谜底。

原来,当年母亲刚把地瓜丝挑到集市,尚未出售,就目睹一位酷暑天气哭晕在女厕所外的年轻妇女;在赶忙扶起她,要来温开水让她喝下后,母亲才问清楚原委:原来她因家里断炊,借了几元钱来集市购买粮食,不承想上了一趟厕所,搁置在厕所边上的那些地瓜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借债买口粮,却遭遇贼偷,故此使这位女子伤心落泪。

“孩子啊,我这些地瓜丝还没卖出,就给你啦,别哭坏身子……”母亲一边宽慰一边把地瓜丝悉数倒给这位女子。由此,母亲便又添了一名干女儿。

母亲,是一位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但她那与人为善的秉性,一向为人称道。

看到邻里遭难,倾其身上仅有的钱接济;素昧平生的他乡人家遇事,毫不吝惜给物……

这些之前我并不知情的事儿,是那些曾经受过母亲恩惠的人,在偶然的场合亲口告诉我的事实。当她走完九十多岁的人生旅途时,乡里乡亲都前来吊唁她,都夸赞这位老阿婆是众人公认慈祥善心老人。

母亲菩萨心肠的“手尾”,可谓是千金难买。它为我树立起了“善待他人”家风典范,这一价值连城的传承,永远镌刻在脑海里,渗入到骨髓之中。

母亲给我的这一“手尾”,是我一直坚守的家风传承。无论是在省纪委挂职,还是回漳州市纪委协助工作,我都一直秉承母亲那种简朴而实在的“手尾”。

一次恰逢双休日,回到家中,妻子对我说,本县石埔村一位村民的丈夫前年因病医治无效去世,现在她那位正在读小学的独生子,不幸又患上恶性脑瘤,导致整个家庭陷入了无妄之灾之中。听了妻子的叙说,我顿时悲从中来,便与妻子商量道,我们去看看她吧。妻子道,我还联系了几名乐善好施的朋友,下午咱一起去。那天,当看望了这位家庭不幸的村民后,我觉得还需要与县里的民政、慈善机构沟通一下,争取社会广泛的支持。于是,我相继跑县里的民政部门、红十字会和东山县慈善总会等机构,并得到他们的鼎力支持,详细调查核实后,为这家贫困家庭,给予相应的帮扶。据妻子说,因为我的不懈“游说”,这些部门不仅给她家办了低保,同时在村里发起倡导,为其解决了燃眉之急,还为她筹集了其儿子的部分手术治疗费用。她的几位亲戚,多次要到我家里,表示感谢之意。“这些都是举手小事,感谢就免了。”妻子替我婉言推辞了这家遭罪人家的亲戚的好意。对此,我感到很宽慰。因为,我为自己传承了母亲的“手尾”,打心底里感到快乐。

为龙岩籍白血病男孩捐出微薄之意,资助4位贫困家庭大学生圆梦,为20多名患重病儿童尽点心意……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事,是我们夫妻俩在失独之后,节衣缩食偿还巨额债务间隙之际,所尽的一点点回报社会绵薄之力;也是母亲“手尾”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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