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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喜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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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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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园蕉语事芳菲

“头吃雨,尾吃露”,是一句在闽南一带流传极广的民间俗语。

大致的意思是,那些懒人栽种的庄稼,只能是以根植于土地里那“头”,等候老天作美下雨时“吃”雨;而那露出地面“尾”,却只能等待着露水的恩赐,来维持自身的生存。意在讽刺那些好吃懒做的人,对自家的庄稼不管不顾,任由其自生自灭。

种植在老家一块自留地里的那些香蕉,近十余年来,竟然就是凭着“头吃雨,尾吃露”,熬过几多风霜雨雪的侵袭、丛生杂草的蔓延、荆棘遍布的侵扰以及病虫害的摧残,坚强地生存下来;并且每年还源源不断供给我们好多质地优良且绝对没有农残、药残之类危害的一串串香蕉果。

每提起香蕉一事,妻子调侃我的语气“火药味儿”特浓,咱家那些香蕉啊,可以称得上是“蕉坚强”啦!

说起这些“蕉坚强”,还颇有一番来历。那是老母亲在世时,鼓动我与她一起种植的,满打满算的几分地,总共也就几十株而已。

当年,随我迁居县城生活的母亲发话了,现在分田到户,你那侄儿们家里的田地农活也忙不开,管不了咱家的那块自留地了。土地抛荒着挺可惜,倒不如哪天你休息时,我们去栽种些香蕉。一来可以给孩子们留些果实吃,二来不会使土地荒废掉。其实,我知道,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母亲,那种“田地金贵”的情结,才是她老人家一生之中不可忘怀的执着念想。

觉得母亲的话说得在理,于是我便与她老人家一起,利用两个星期的休息时间,把香蕉种植起来。可自打种植之后,因忙于工作,再加上之后工作调动不在本地,那些蕉园管理事宜,都是母亲“代劳”,妻子偶尔帮衬些许,我基本“无暇过问”。每每我回家时,妻子和孩子总是向我炫耀,咱家的香蕉园里结出来的香蕉果,比集市上出售的更为“香甜可口”而且是纯天然的,并且异口同声道,那都是奶奶精心打理的功劳。

为了佐证妻儿的话不虚,我还亲口尝了尝自家那香蕉果。一剥开果皮,挂在蕉株上自然熟透的蕉香味道,顿时沁人心脾,那黄橙橙的果肉,一含到嘴里,实实香,怡怡甜,令人口齿流芳;两相比较,集市上买来的确实还真“难以”与之媲美。因此,每次谈及侍弄蕉园此事,直接“滑铁卢”的总是我。事情不就明摆在那儿吗?奶奶年纪那么大了,还从七公里开外的县城,回乡下老家务农桑,而做为全家唯一壮劳力的我,不是有好吃懒做之嫌吗?这不就与农家人讽刺的那种“头吃雨,尾吃露”懒汉一样吗?

于是,每次一谈到香蕉园之事,我不是旁顾左右而言它,就是直夸奶奶的好并答应“下次一定去帮忙”。可是应承归应承,我不仅“经常性”爽约,而且还觉得那是个累赘。想吃香蕉,我从漳州回来,去买那全国闻名的天宝香蕉不就得了,何苦那么劳作呢?因而,每次我劝老母亲“别再辛苦去弄那些香蕉了”,母亲总是摇摇头说:“你不懂得。”

十多年前,母亲终于走完了她九十多年的人生旅程,抛下了她一辈子眷顾的土地,安详地在她一直眷念的老家驾鹤西归。而那饱含着母亲汗水与心血的蕉园,却依然留存。因为再也没人管顾,任由其自己“野蛮生长”,因此那些香蕉,这下子还真真切切地成了“头吃雨,尾吃露”的野生香蕉,并且生命力却极其顽强,一点儿没有颓败的迹象。

不久前一个初夏的星期天,我想起好久没有去过老家,也勾起了我想看看那些香蕉究竟咋样啦的念头。于是,就对妻子说,咱回趟老家,去看看香蕉吧。一听此言,妻子怒怼道:“你还会想起香蕉园?得了吧,它们早就成野生的啦……”

“哟,咋成此景观了!”一到蕉园,只见整块蕉园,到处杂草丛生,荆棘遍布,令我惊讶无比。那些接骨草以及喇叭花的藤蔓,竟然攀附并缠绕着蕉株,与之比肩生长;整个地面已经见不着土壤的原样,覆盖在上面的不是一点红就是金钱草、大叶青、鼠曲草等等一些善于贴着地面生长的花花草草,把整个地里的表面空间都全部“据为己有”,犹如“无穷碧”的“接天莲叶”,也俨然成了鲁迅笔下的“百草园”。而那些香蕉株,却不甘受阻,一株株顽强地撑开大伞般且墨绿如黛的叶片,傲立在空中;在母株周遭,几株参差不齐地长出来的小小香蕉株,同样奋力向上生长。

见此情状,我赶忙挽起袖子,拨开荆棘,下到蕉园,披荆斩棘,撕扯藤蔓,折断杂树,除去蔓草……整整忙乎了一个下午,终于使这块巴掌大的蕉园,初步还原出蕉园的些许原有的“真容”来。

正在我忙乎的当口,隔壁邻居一位小伙子走了过来道:“叔啊,你家这些香蕉真够坚强的呢。你看,一直以来,既没施肥浇水又没除草撒药,香蕉照样可劲儿地生长;每次挂果,果串还挺粗的,果实呢,也各个滚圆滚圆的。说明啊,这地块底子好,养庄稼,不然不会这个样子的。”据他亲眼所见,我老母亲在世时,一回到老家,不是经常四处去寻找哪里的池塘清淤,就要侄儿们帮忙把那些的泥潭土,用独轮车给运到蕉园边上;再请人帮忙挑来农家肥,熬熟后再深施在香蕉植株的四周,以此肥沃土壤,滋养蕉株。一年倒春寒,地里绿叶庄稼,都被霜给打蔫了,只有你家香蕉个把叶片枯黄,好像霜冻对它毫无伤害似得。

邻家小伙的一番介绍,让我的心底里,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此种苦涩,既是一种内心的愧疚,更是一番悔悟来迟的慨叹:母亲,你种下的不仅仅是那些许香蕉,种下的更是你农家人一生一世对土地的那种不可割舍的情结!

春归春华源沃土,农家农人尽朝晖;野生野趣物天宝,蕉园蕉语事芳菲。立秋已届,我想我得常回家看看自家的“蕉坚强”。不是为了啥,只是为了母亲这种农家人世代眷念农田的那份不了情。

我家的“蕉坚强”依然在那。不信?盛情邀请你来鉴赏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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