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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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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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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韵镇巴

 

                 

                                             作者:黄学军

到镇巴来游走的,大都是循着民歌而来,我也不例外。

小的时候,没有电视,人们的喜怒哀乐习惯用流传或自编歌曲来表达交流,在田野里、山坡上、老屋内,在播种中、耕犁期、锄草时······无时不在无处不有,宛若大自然就是一个大舞台,一直进行着实景演艺。我在歌声中长大,自然也热爱着民歌。后来,在现实生活中听不到民歌了,便开始怀念,时间久了,在乡间寻找原味民歌的欲望愈加强烈。于是,就不由自主地恋上了镇巴。单恋已久,未曾谋面,今日约会,相见恨晚。说相见,是对我自己高估罢了。

汽车随着综错复杂的地形盘旋而上,路旁山坳的野紫荆花簇簇绽放,好像簇簇漂浮的红霞,不时遮掩显露着牛郎织女的青瓦房。地势越来越峻高,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切都被春日的雨雾笼罩,似乎要给我们洗去远道而来的凡尘,需净身而入。轻旋着绕着,良久,沿着一条斜路一直向上直插云霄,宛如飞机升起猛然拔高一般,这种感觉使我明白了青藏高原的藏歌调为什么显得高亢空旷,镇巴的民歌调为什么在婉转的基础上时有飞起直上、高入云端的缘由。我们终于冲破云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极目瞭望,第一次见到如汹涌大海的大巴山,重重叠叠无边无际,在你的前边在你的后边在你的左边在你的右边,在你的脚下。使你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变成了指点乾坤的伟人。

穿过针叶林地带,漫步在山巅原野号称亚洲最大的木竹竹海。正在竹林洞间小径感叹大自然的杰作,突然,我身后的竹海背后蓦然飘来女声山歌,清脆嘹亮悠远。我驻足聆听,寻找声源,望不见人,像在竹海,像似在竹楼,像似在云中;听着听着,便激动起来,宛如梦中,宛如童年,宛如来到了仙宫,这是多年来久违的歌声啊!空腔和平腔结合,滑音和颤音搭配,句句扯心,声声摄魄,细腻质朴,委婉动听,情感流露自然真挚,时而有藏歌的高亢,时而有蒙古调的悠长,时而有越剧的委婉,时而有川剧的豪放。听着如沐春风,如饮醇酒,自然而不古老,通俗而不低眉;虽然我身置竹海,但不禁想象纷繁,好似见其人,临其境,沐其情。朋友,请珍惜这瞬间的天机,这霎时的缘分——山歌缘!随后得知,我们听到的山歌名曰《竹林歌》和《打仙桃》。

记得五年前,父亲去世的第五天,我刚上班,县上就统一组织去影剧院大礼堂听取全市的先进个人巡回报告,当年逾八旬的镇巴民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传承人陕南民歌王刘光朗在幽默风趣的讲座中插入即兴演唱他早年创作的山歌《巴山顶上修堰塘》时,我倾听中居然激动得泪流满面。是为他的歌声而激动,为他的健康快乐而激动,为镇巴的民歌调美情真而惊诧,当然在这时,我自然也想到了看到了刚刚去世的老父亲!

晚上交流座谈席间,包括县文工团团长亲自参加的三位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民歌传承人对我们的行程画龙点睛,将人们的情愫调到了高潮。男女高亢对唱:

郎在对门哎 唱山歌哎
姐在房中哎 织绫罗喂
······

哪个短命死的发瘟死的挨刀死的唱的歌谣哎 好啊
唱的奴家脚耙手软手软脚耙脚耙手软手软脚耙脚耙手软手软脚耙
踩不得云板 丢不得梭哎
绫罗不织哎 听山歌哎
绫罗不织哎 听山歌哎

一曲《郎在对面唱山歌》情深意切,勾起了人们对爱情的记忆,爱得泼辣,恨得娇嗔,表达的艺术而直率,显示出不同于诗经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典雅,不同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柔情婉约,难怪当年红军妇女独立团中也有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的镇巴淑女。一曲男声重唱的《巴山酒歌》则风趣热忱刚劲豪放,熏陶着每个听众的神经,使你的嗓子蠢蠢欲动,不由得自主参与其中,使你再内敛也不禁显得外向,再儒雅也不禁显得粗犷,再低沉也不禁变得激昂。歌声融进每个人的骨髓里,笑泪融进青绿的竹筒酒里,欢愉的盘龙山巅小木屋融进春天的暮色里。我感到,我们今天已经享受到了镇巴的最高礼遇,你怎能不感慨呢?怎能不自豪呢?在观摩中,在参与中,在享受中,面对如此的特别而纯真的民风,面对如此巍巍巴山酿就的声乐艺术,我也在追根溯源思索成因——

镇巴民歌始于何时?史料尚无断定,三千年前周王伐纣巴蜀之人随战、前歌后舞,肯定有镇巴山民。过去,这里山大沟深、林茂,自然条件差,经济不发达,运输主要靠人力,较大河流有船运。自古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在艰苦单调的劳作中,需要精神调节,需要情感宣泄,也需要娱乐。山林沟壑、田间地头,一声山歌,忧愁全无。优秀的歌儿则越传面越大,词曲越固定,世代传承。在极富特色的淳朴民风民俗中,人们把人生的全部活动总结为五个字:生、劳、病、死、苦,由此而产生的民歌把全部的人生画卷展示得淋漓尽致,把思想情感刻画得入骨三分。镇巴依秦傍蜀望楚,语音似川,历来受三秦文化的熏染、荆楚文化的浸润、巴蜀文化的涵养,故其民歌的运腔规律调式结构表达内容等民间文化形态逐形成了博采众家之长、独具一体的特点。

是的,这里的原生态民歌既有粗旷豪放、雄浑大气的阳刚之美,又有纤巧细腻、温婉动听的阴柔之美。总观镇巴民歌的汇集,与《诗经》的“风”十分吻合。从艺术手法看,《诗经》有赋、比、兴,这里也有;从内容上看,《诗经》有风、雅、颂,这里不缺,有快乐、有幸福、有爱情、有抱怨、有艰辛、有反抗、有劝戒,包罗万象,丰富多彩。孔子曾说过:‘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镇巴民歌全部具备这些特质。所不同的是,吟镇巴民歌在语言使用上,更生动,更直率,更大胆,很少羞怯的掩饰和无病呻吟;倘若那是含着青草和绿叶气息扑面而来的山风,在接受这些没有任何粉饰的文化形态熏陶的同时,让我们更直接、更真实地感受到先民们生活的乐趣和悲苦!《左传》说“诗以言志”,曹操说“歌以咏志”,镇巴民歌也一样,都是人们对劳作对生活的写照和向往,都是历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历史的核心是文化,文化的核心是精神;镇巴民歌传承的是历史,表达的是文化,体现的是精神。劳动号子唱得人们豪气冲天;劝勉歌曲唱得人们循规蹈矩;情爱民歌唱得人们地久天长;谐趣小调唱得人们心身欢愉;红色歌谣唱得人们初心难忘、斗志昂扬。《小小脚儿红绣鞋》《太阳落坡四山阴》《清早起来去放牛》《郎在对门薅黄秧》等数不胜数。

   “山歌子来最好听,清早唱到满天星。唱了太阳唱月亮,世世代代唱不尽。”“唱起歌儿赶太阳,日月多长歌多长”·····这歌声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在我胸腔中激荡。镇巴民歌,也唱出了红军时代革命老区人民的自信与激情。

当我们从天而降的时候,巴山的暮色黛影也随之罩下。半山苗族广场苗坛中的高大图腾柱像巴山的大豁口撑叉着冉冉升起的一轮圆月,那个细长的苗柱就像镇巴高挑纯美唱着山歌的女子,而山下金碧辉煌的县城正如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昭示着金色的音符,在演绎着新春的曲调。

 

       2019422日于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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