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黄学军
其实,飞仙岭这个名字在现实生活中早已不存在,是古人把它珍藏在《永乐大典》和《方舆胜览》中。于是,我按捺不住发现的激情,要去寻访还原那千年的名字,去探视考究那千年的影子。
早年几次越过,却不曾相识。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我们怀着激情跳跃在河滩与乱石之中,来到一座古桥头,这就是有名的蔡公桥,原是北宋年间蔡将军建修的一座石拱桥,以方便军旅和行人,可惜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被人为地拆掉!抚摸残存桥墩,感叹与遗憾同在,更多的是在体会那个蔡公为百姓服务的高尚情怀。过桥入山,山高谷峡,林木茂盛,水流潺潺,幽静无比,难怪当年杜甫走到这里说“土门山行窄,微径缘秋毫”,“歇安在地底,始觉所历高”,显然含有颠沛流离之苦。而今,乡亲们走在这里却乐观地描述着他们的仰视所见:蒸馍大个山,碟子大个天!
峰回路转,一座石山横在道前凌空欲飞,奇形让人产生奇想。头举累了,眼看乏了,落下来的时候,寻声而去,但见石山底下飞瀑银花,轰然作响,林树斜倚,空谷铿锵,日不及照,风从内出,这不就是“万壑欹疏林,积阴带奔涛,寒日外淡泊,长风中怒号”的写照么?
找到啦,找到啦,我们找到的是千年前那位落魄诗圣的感觉,那淡定、现实的悲切叙述!
在飞瀑上方,原矗立有三墩高大石碑,雕刻着迁客骚人的心语,雕刻着这个不同凡响的山谷里一段又一段历史,可惜又在30年前修公路时一并拔掉镶嵌在这厚厚的路基中。
随着老向导的指引,劈林开路,攀援而上,终于爬到了奇山的顶部,经多方证实,这就是传说中的飞仙岭。公元754年四川青城山道士徐佐卿前往关中东部的沙苑途经此处,看到奇山异水,山洞楼阁,乃道骨仙风之境地,于是歇足数日,不料他却偶成正果,化鹤升仙。站在山岭上,踏着徐佐卿化鹤跧泊之地,已不见当年的亭台楼阁,更不见唐玄宗流落到此匆匆而过的踪迹,只见雾岚袅袅,蒸蒸日上。经过诵经坪,走进观天洞,洞内温馨如春,流水汩汩,佐卿打坐的莲台若现,置身佛居,俯览天堂,恍若隔世。
站在这巨石山巅,似乎自己也就变成了伟大的巨人。心潮在澎湃,激情在剧升,顶天立地,恰似“路接晓天人近月,真仙走后只云归”,却怎么也体会不到“岭头旧曰上升日,空有山禽自在飞”的惆怅与寂寥。回过神来,我便成了唐朝的行者。我看到了飞仙阁凌空展翅雕栏画栋,99道宏门,阁道百余间,错落叠嶂,蜿蜒而上;我看到了土门山窗,垒石成梯,飞阁相通,高栈连云;我也看到了男女相搀,扶老携幼,风尘仆仆,商旅负重,文人墨客牵着喘息不止的马儿,拴树而坐,显然一派“往来杂坐卧,人马同疲劳”的情景。岭上羊肠一线,山涛如怒,壁立千仞,连虞驿递者和樵夫也会发出“游客肠应断,吟猿更使闻”的慨叹!
其实,在飞仙阁之前,这里已经有了阁楼,那就是1800年前三国时期的马鸣阁,《华阳国志》记载:“诸葛亮相蜀,凿石驾空为飞梁阁道”,六出祁山,战马嘶鸣,故曰马鸣阁。
这条路古称陈平道,秦朝已开辟,入蜀较走沮水经勉县可节省三驿四铺近150公里,是古蜀道的重要路段,乃沟通嘉陵道与金牛道的一条天然捷径,秦蜀间往来必经之地。放眼望去,那茫茫山峰,就是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咏叹“瑟瑟松风急,苍苍山月团。传语后来者,斯路诚独难”的地方,也就是古蜀道中继青泥岭、飞仙岭又一个驰名山岭——分水岭。千年悠悠,大山默默,附近的寨子庙、大印石无不镶嵌着美丽的传说;山背面易家河龙洞也无不印证着宋代的“乱山峥嵘散粟堆,飞湍奔泻万山开,银汉势从天际落,云涛声破海门来”的景象。放眼望去,不见“鱼贯梁缘马,猿奔树息人”,但见“入蜀牵吟景象浓,云山千叠与万重”,我不禁感慨起这千年古道轮回沉浮,人世长河灰飞烟灭。放眼望去,岭前有回子沟里复兴的通灵寺,棵棵古树,卷卷经书,从居士门口中传来缕缕亘古声音,似乎否定着“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的古训,他们在传承,他们在改变,他们在创新……岭下那个飞檐画栋、背负青山、香火缭绕的阁楼是什么?那不就是我们苦苦寻找,呈现在世人面前的飞仙阁吗?客栈、茶馆、半边街早已消失,只有优婆塞、优婆尼和居士们在默默守护着这份古老的信仰,朝圣的人们也纷纷赶来祈求菩萨普度众生,图个吉祥如意。但在这里,谁也没有忘记那位成仙升天的徐佐卿,也没有忘记那位忧国忧民的杜甫······我变成了唐朝的一员变成了阁中的居士,我在论证、在感悟、也在沉思……“浮生有定分,饥饱岂可逃”的时代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今天的飞仙岭下陈平道中车水马龙,接官亭古镇日新月异,人们休闲娱乐,生活欣欣向荣,这不就是唐宋人流如梭、车马如潮的重复写照么?
战马惊心地嘶鸣,文人无奈地叹息,行人劳累地坐卧,早已淹没在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只有青春靓丽生龙活虎的学子在高声朗读:“乱山环合疑无路,小径萦迥长傍溪。仿佛梦中寻蜀道,兴州东谷凤州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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