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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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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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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后曾经有茶山

 

         

                  黄学军

越是到隆冬时节,就越是想念老家房后那片茶山,就想起茶山上那早已消失了的歌声。

那歌是表哥唱的!

和煦的春风抚绿了山野,天是青青的,地是青青的,河流是青青的。青瓦房和茅草屋后那一湾一梁的茶园也从墨绿变成了淡青色,鹅蛋黄,嫩嫩的。山坡上一棵棵一排排茶树就如山里豆蔻年华的少女婷婷玉立,清纯可人。

“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敬亲人……”,那边梁上有淡淡的绿,有淡淡的雾,歌声从那边飘逸而来,这歌声是表哥的!悠扬婉转,高亢动听,像是百鸟齐鸣的领唱声,像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茶树尖生长叶苞儿绽放的旋律。表哥是四川旺苍人,双亲早逝,无依无靠,跟随瓦匠木匠手艺人四处飘荡,最终只身投奔舅舅即我父亲这儿来的。他小学一毕业便没有了父母,但他对生活很积极很乐观,自小在崇山峻岭练就一副干活的好身手,在巴山之巅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他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外面的新鲜信息,刘三姐就是我从表哥的这首歌里知道的,从此便有了对美好对音乐的热爱与向往,《刘三姐》这部电影也是在几年以后才看到的。那时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刚上初中。

歌声从山梁上生出而飞,越过我家那几间富有诗情画意的茅草屋飘到这边的山凹里,师哥立即和我接唱:“山歌好,好似热茶暖透心,世上千般咱无份,只有山歌属穷人,属穷人”。是的,这时改革开放不久,随后又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洪灾,家乡还较贫困,我家也贫困。那个年头,乡亲们刚能吃饱肚子,解决了冷暖,但每家每户都是精神抖擞,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如同我们水泉湾后的旭日东升。小孩们能吃饱穿暖,又有书看,有点热火朝天的感觉,显得其乐无穷。

这时,茶岭上又飘来表哥的歌声:“莫讲穷,山歌能把海填平,上天能赶乌云走,下地能催五谷生……”是的,那时的人不怕穷,因为贫富都差不多,都有一个睛朗的胸怀,都有一个振奋向上清纯的精神世界,也有一个明晰的不太遥远不太模糊的目标,那不正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精神么?不是么?老生产队长在山上唱着歌锄着草,老刘吼着号子在田野里犁着地,年轻媳妇在小河边哼着小曲采割猪草,连牧童们也都吹着竹笛或叨念着自己编好的歌儿满山飞跃,至今还留着“中央头”的铁匠老爷爷边打铁边富有节奏地喊道:打一锤,有想头,敲两锤,有干头,砸三锤,有盼头。走村串户的货郞客说:“贫穷不怕,只要有奔头”。

这时,茶园里的小鸟,茅屋后青冈树松树上的山喳鸟像受了感染叫个不停,比我唱得好听多了。可我还是高腔吼道:“取笑多,画眉取笑小阳雀,我是嫩鸟才学唱勒,绒毛鸭仔初下河、初下河……”

这些歌都是表哥教我的,他在种茶时采茶时最爱唱,唱到最有兴致时,师哥便拿出竹笛,用当年在巴中剧团练就的本事伴奏一曲。

那年头,表哥的歌声始终和叠嶂山梁贴在一起,表哥的歌声始终和淡淡的云雾青烟萦绕在一起,表哥的歌声始终和那片青青的茶山融为一体。

三十年过去了。每当过春节,我回到老家都要独自到房后的山梁上转转看看,虽然有的时候是白雪覆盖,有的时候安静地出奇,虽然现在早已荒草处处树冠成林!虽然,虽然表哥回四川给人家上门入赘后,生活多不如意,去年又突发疾病英年早逝,从他的一个快乐世界到了另外一个极乐世界!但,眼前这片山岭永远是青春的茶山,永远是融化在土地里炊烟里雾岚里高亢婉转的歌声……

不是么?那沟壑边冰雪消融处又出现了当年绿绿的茶树,又长出一些小树苗,它们正在酝酿醇香的毛尖,正在准备着嫩苞儿等到来年春天自由绽放。

这时,山梁那边又飘来了歌声:“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啊!这,这是表哥的歌声!仍像刘三姐唱的那么甜美,那么高亢,那么亲切……

                                  

                               2015年元旦写于陕西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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