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

安远县近凤翔山，据村志载，古时凤翔山时有虎豹出没，数次伤人。不过，近百年来，尚未有村民真正目睹过此类凶险动物，伤人之事更是闻所未闻。虎豹之说渐被忘却。

然，近日在凤翔山附近发生的几起命案让惊慌失措的村民又搬出村志，翻至第231页，找出关于虎豹的确凿所载，以为大家心中的恐惧做出合理解释与安慰。虎豹无人性，大家可千万小心，小心！

不过，有经验的人一下就排除了虎豹伤人的说法。原因简单，若是虎豹，必用尖牙利爪伤人，甚而喝血啖肉，但在几个死者身上并不见齿爪痕迹，身体几乎是毫发无损，而且，经鉴定死者应该是被掐至窒息而亡……无论如何，一时间人心惶惶，一到黄昏，家家大门紧锁不敢出入。

由于案件一直没有进展，警察在附近村庄全部排查完毕后，决定带上枪支入山“寻虎”。在连续多日的细致搜寻后，终于，在山上一深处的洞穴内捕获一重大嫌疑犯。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嫌犯并非虎豹，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身无寸衣，疯疯癫癫的——人。

据说，捕获过程也相当凶险。警察寻至洞内，黑漆漆一片悄无声响，在大家准备撤出时，手电光晃荡的昏暗中，一名警察被从背后而来的一股力量忽然扑倒，接着又被翻转过身体，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掐住其脖颈，疯狂的喊声爆炸般响起:“我没偷！我没偷！叫你们不相信我……”洞内黑森森一片，要不是他喊出人话来，早被当成一只忽然窜出来的野兽给击毙了！

被带回后，发现这疯子神智尽失，无法审问。不过，经比对，疯子的血液与一个死者指甲盖上提取的一致，作案者该是此人无疑。

沿山各村张贴告示寻人。不几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来到警局。原来这疯子是山另一面村子里的人，只可惜他已几十年未在人前露面，村中人大都忘记了还有此人。只有他年逾八旬的老母，在他丢失后，独自四处悄悄寻他，却不想他闯出如此弥天大祸来。

原来，二十多年前，这疯子还是个年轻小伙时，从学校毕业后，凭借优异成绩被分配到一个厂里做工。平时吃住在厂里，只在休息时回农村老家。小伙老实木讷，不善言语，加之自己是农村来的，条件不好，就日日省吃俭用，为人也极为小气。他努力挣钱，为家里翻盖了新房，就有媒人给他说下了一门亲事，年前就要办事。眼看日子就要红火起来，小伙脸上的笑渐渐增多，不时在几个舍友面前喜笑颜开。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大家对他的变化觉得有些怪异。

正好，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事。趁他不在时，人们从他枕头底下找出了一块手表。要命的是，这块表和隔壁宿舍一个厂干子弟丢的表一模一样，其实在那个年代，市面上常见的手表也就那几种。手表一样本无可厚非，但是，以他这样穷的人是不容易买得起这样的表的。他奋力为自己辩解，说这块表是他吃了很久的咸菜买下的，是为村里的新婚妻子买的，但，谁相信呢！大家揪住他，耍猴似的对他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让他说出“实情”。他一急，不善表达的口像失去弹性的弹簧，喉咙处像卡了急欲喷吐而出的子弹，干瞪着眼烧红了脸张大着嘴却就是说不出几句完整有序的话来……

在厂里思想整顿大会上，高干父亲严厉指出要大家注意道德修养不能表里不一贪人钱财……他偷表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来，村子里，不明所以的女方家也退掉亲事。某日早晨醒来，这曾经的闷葫芦就突然发起疯来，见人就要上去辩解，撕扯，打闹……不能再继续工作。被家人带回后，世上人就几乎失去了他的消息。因他本就不善言谈，朋友不多，关心他的人更是有限。渐渐就被忘掉。

原来，回到家，他的疯病愈发严重，见人要打，见东西就砸，且把身上衣服全都扯烂，让自己赤条条一丝不挂……家人无奈，只好用一只铁链牢牢将他锁在屋内，日日给他提供饭菜，想等他渐渐好起来。怎奈，他的情况非但不见好转，反而几次都差点要了他娘的命。他把自己的娘掐倒在地，大喊:“我没偷，我没偷，叫你不相信我……”幸亏及时被人发现。如此，他便一直被锁，直到这世界已全然忘了他的存在；直到前段时间链子断掉，他侥幸逃出；直到几个无辜的人被他残忍杀害……

闻其故，知者皆叹：如今虎豹不食人，食人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