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季小雅不住给张阳阳夹菜,什么话也不说,但心里却有千言万语。
她很想告诉自己的小姐妹,她犯了和自己一样的错误。如果你有一盒糖,请不要一下子全给你爱的人。你只能每天给一颗,让他感受到糖的甜,但又吃不够的感觉。必要的时候,还要先让他吃点黄莲,让他在苦后再来吃糖,就会倍感你糖的甜。如果你一下子全给了他,他吃腻了,吃伤了食,他从此再也不想吃糖了。想当初,自己对李明磊,还不全心全意。他去打球,她给他准备好毛巾和水;他上课看小说,她帮他抄好笔记,还帮着做作业;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先给他买好,自己总是吃素菜,李明磊的不是鱼就是肉;……她为了他什么都舍得,可李明磊最后还是离开她了。因为他们毕业了,李明磊的父母已经给他找好了工作,他可以留在省城,他的父母觉得单亲家庭的小雅配不上他们的宝贵儿子,他们需要一个有显赫家世的儿媳妇。李明磊起初有过抗争,但最终还是屈服了。爱情在现实面前有时真的苍白无力。
夜市摊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夜已彻底来临,街上反而比白天更喧嚣了。白天不亮的灯全亮了,白天没有的歌声响起来了,来来往往匆匆的行人更匆匆了。这个世界,每个人有着每个人的故事,别人不会知道张阳阳失恋了,张阳阳也不会知道别人今天要回家吃什么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难言的故事。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五彩缤纷的生活。正是这样,世界更显其伟大和美妙。
两杯啤酒下肚,季小雅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再看看张阳阳的脸,她的脸红得像盛开的桃花,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摘一朵的欲望。季小雅拉起张阳阳,两人缓缓走在梅山河边。
梅山河水缓缓流淌着。河对岸就是繁华热闹的梅山市中心城区,河这边就是梅山市所属的江陵区。季小雅拉着张阳阳的手,两人漫无目的在河边上走着。
夜风徐徐,两个人走累了,就坐在河堤的大石头上,看对岸梅山市的灯火。
“小雅,我真想跳到河里去算了……”张阳阳捂住自己的脸。“不要这样,我们阳阳哪能一点打击都经受不住啊。”季小雅搂着张阳阳的肩膀,心疼地拍拍。
“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会爱上别人的,哪能为这种负心汉伤心啊,不值得!”季小雅劝着阳阳,其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自在,想当初她还不是为了李明磊要死要活的,当时她感觉天塌下来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活着简直就是受罪。现在她却在劝着别人,回想起来今天还有着隐隐的痛,不过绝不会寻死觅活的了,什么都是浮云,爱情是什么,所以爱情也是浮云。
“回家去吧,天不早了,哭过一场就好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季小雅拉起张阳阳。张阳阳此刻已安静下来,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他,不过我不会让他看到我伤心的,我要过得快快乐乐地,我要比他过得还快乐,被甩的人要比甩人的人过得快乐!”“这就对了,回家吧。要不今晚到我那儿去睡,我们好好聊聊。”
张阳阳忽然调皮地向前跑了,边跑边大叫:“快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呀。”好像刚才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和她毫不相干似的。这就是张阳阳,男孩子般的张阳阳,拿的起放得下的张阳阳,不像小雅,要忘记自己的伤痛需要漫长的时间。
高小慧屋里的灯灭了,看来已睡下了,小雅和阳阳轻手轻脚地回对面的屋,也不洗漱,关了灯和衣在床上躺下。张阳阳以前跟妈妈住在这筒子楼里时,经常和小雅睡一张床。自从她家搬到市里,她们就很少一起睡了。现在又相聚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把两个枕头并排放好,拉着手躺下。 不像有的朋友,离别久了就生分了。她们两个,即使一年不见面,一年不打电话,不通信息,但一见面就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仿佛天天在一起似的。
屋子里很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彼此听得见对方的呼吸。
季小雅的眼前,莫名出现了白天在小河边看到的不知名植物。那些带刺的花苞仿佛开了,一朵挨着一朵,纯净而美丽,在蓝蓝的天空下自由地呼吸。
八
季小雅感觉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异样。以往她到的时候,杨素素早就来了,李冉然忙着打游戏或网上购物。今天杨素素竟然没有来,李冉然也一脸呆相地坐着。
“小雅,你知道吗?杨素素住院了。”李冉然终于等来了说话的人。“怎么了?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得了什么病?”季小雅明白了这异样气氛的由来。 “子宫长了肿瘤,如果是恶性的可就糟了。”李冉然满脸的叹息。
“怎么会得肿瘤呢?”季小雅也满是疑惑。
“可能是补品吃多了吧,她常吃些什么口服液的,补充雌性激素,补多了人体受不了,自然就会得肿瘤了。”
季小雅想起爱美的杨素素确实喜欢试报纸电视广告上的那些说吃了让女人年轻十岁什么的保健品。因为美,所以害怕哪一天变得不美了,所以比一般人更想保住这份美,只要能办到的法子总想试试,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漂亮。这就是美女的心态。殊不知,正是这种心态,且让人失去了健康。一个人没有了健康,还谈什么美丽呢?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我看她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啊,我想肯定是良性的。好像现在子宫长肿瘤的女人很多的,大多数都是良性的。”季小雅忍不住心中对杨素素的良好祝愿。
“子宫切片化验就知道了。女人真是麻烦。十几岁来月经,每个月都有麻烦事。结婚了要生孩子。怀胎十月那真才叫辛苦。挺着个大肚子做这做那,好不容易生下来了,以为会轻松点,可那个吃奶的娃娃更要你的命,你刚打个盹,小孩子又拉了,你又得换尿布,一会儿又饿了,你又得喂奶。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好像没什么事了,可子宫又长东西了,做女人太麻烦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做女人了。”李冉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是啊,女人从生下来起,就有着一系列的麻烦。刚出生,你可能会得到不公正的待遇,你可能得到的是一声叹息,“唉,是个女孩。”当男孩子们背着书包快乐地走向学校的时候,你可能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古时候生男孩叫弄璋之喜,女孩则是弄瓦。意思是说生了男孩给他玩玉器,生了女孩就只能玩石头瓦片了。出嫁了,你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个有钱的男人,他还得三妻四妾,你还得想方设法争宠。女人漂亮了别人说你是红颜祸水,不漂亮男人又不会喜欢你。这就是女人的一生。
“下班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她在市一医院住院。”李冉然好像也没有季小雅想象中的那样大大咧咧。
这一天,季小雅都心不在焉的。想着杨素素平时对自己的好,想着平时那么健康的一个人现在却躺在医院里。不知怎的,季小雅很希望快点到下班的时间,她很想看看平时优雅而又颇具风韵的杨素素躺在病床上是什么样子,在她的想象中,躺在病床上的杨素素或许更美,一种让人看了禁不住心痛的林黛玉似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