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那天，突然接到父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贾铭从他那里要了我的手机号，要到省城找我。“我要说不知道你的电话，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只能提醒你，他要找你千万甭借钱给他。”

贾铭是我童年的伙伴，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我离家来省城打工时，他曾经向我借了200元，如今18年过去，一直也没有还。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家，贾铭的事也断断续续听说不少。有几亩责任田，他却好吃懒做，结果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时不时地就要为买化肥、孩子上学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到处找人借钱。自己有钱时也不还，而是胡吃海喝，偶尔还要赌一把。后来，他几乎借遍了全村几百户人家，还到所有在外地工作的老乡、同学家里借。就这样，他把自己的名声彻底败坏了，在方圆十里八乡再也借不到一分钱。

果然，晚上我下班刚回到家，就接到了贾铭的电话，说他在火车站南出站口，让我去接他。我说：“坐21路公交车到终点站，再打电话。我家就在附近，我在那里等你。”他说：“哥呀，看在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尿泥的份上，你必须来火车站接。”无奈，我只好赶快乘出租车去了。找到他，他还站在火车站南出站口眼巴巴地等着我呢。一见我，马上眉开眼笑，说，“哥呀，你不来，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去到你家呀？”啊，原来如此！

吃过晚饭，贾铭提出要借1000元钱。我就说：“贾铭，我刚买过房，外面欠一屁股两河滩的债，实在没钱！”

“借500也行！”

“我每月发了工资只留1000元生活费，其余都还账了。即使借你200元，我这个月有几天就得喝西北风。你要体谅哥的难处！”

沉默。许久。

贾铭长叹一声说：“哥，你说的是无路可走了？”

我说：“路倒是有一条，只看你走不走？我有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他的仓库里需要人搬运货物，管吃管住，一个月3000块，干不干？没关系还找不来这种活呢！”

贾铭无奈地答应了。

于是，我给他备好一套铺盖，送他到一个相熟的商场老板那里。我叮嘱他：“一个月后就发工资了，听老板话，好好干！”“你又不给我钱，不干咋办？你放心，我总要干出个样子给你看看！”这个已经年过五十的伙伴带着赌气的口吻说。

我给父亲打了电话，让他转告贾铭家里，说安排贾铭在省城打工，不用惦记。

此后整整一年，贾铭一次家也没回，每个月领了工资就让我给他存起来，说一年后回家要给村里人一个惊喜。老板告诉我，说贾铭是最好的工人，每个月公休假也不歇，吃苦耐劳，所以从第二个月起就不断地给他涨工资，最后每月给他开到4000元。一年半后，贾铭回了家，还清了所有的欠债。全村人都像过年一样高兴。

贾铭再次返回省城打工时，他的父母和妻子一块来了。他那白发苍苍的父母一定要给我下跪，被我拉住好几次。他们一家人都哭了。贾铭说：“哥呀，我当初来找你时，如果你借给我钱，我到今天也还是那副熊样，你把我‘逼’得脱胎换骨了呀！当时我还对你心里有气，是赌着气在干，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是真的好。”

他的父母异口同声地说：“大侄子，你是咱老家出来的高人呀，实实在在‘逼’得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