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由于我供职的企业发展越来越来好,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我永远忘不了10多年前那些艰难的日子……
在老家农村乡亲们的眼里,我是通过考取报社编辑的渠道进驻省城的,肯定是衣着光鲜、坐在办公室、不出力不流汗、挣着高工资、吃香喝辣的主儿!
在街头大群背着行李卷、正在费尽心机找活干的民工们的眼里,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的我,骑着自行车按时上下班,俨然是在城市里生活得称心如意的人物!
实际上,我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临时工。我和爱人、女儿一家三口漂在省城已经十多个年头。我先是在聘用我的报社做编采工作,数载后报纸停办,又辗转到一家国有大企业从事文化打工,编辑一份企业报并兼顾宣传等事务,一天忙得顾头不顾腚,常常觉得脑汁都被绞干了,月薪是只能维持简单生活的数目;虽然尽职尽责地工作,可我只要一提出签劳动合同,单位就以不再聘用我相威胁,于是,只能忍气吞声,拿最低的工资,干最多的活,还没有“三险一金”的保障。爱人专职做家庭主妇,没有收入。女儿正在上学,消费高得令人咋舌。房租、水电卫生费、学费全部付清之后,所剩仅能维持温饱。
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正遇打头风。我在三年中又患了两次大病,仅有的一点积蓄用尽还拉下了天圆地方的亏空,一家三口的生活简直难以为继,但逢年过节时,无论是单位还是政府组织的访贫问苦,根本不可能进入我清贫的家中,城市的低保、救济也从来和我沾不上边。
条件所限,每天中午,距家较远、喜欢吃面食的我便总是到单位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去就餐,来上一大碗烩面,只花3元5角。而在这个饭店吃饭的大都是以拾荒为生或在城市里做零工的人,他们包括店老板在内对我这个穿着整洁的人来此吃饭感到很诧异,看我的眼光中透出不解,好像羊群里出了个骆驼似的。当店老板问我为什么总是光顾他的小店时,我言不由衷地回答:“你的店小却很干净,做的烩面实在好吃!”可我心中的潜台词却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便宜,你以为我是谁?其实,无论是捡废品为生还是四处漂泊打短工的人,我和他们都一样地在讨生活,说不定他们的收入还高过我呢!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觉得自己比他们高贵和优越呢?
由于经济的拮据,再加上骨子里渗透的父辈节俭的因子,走在上下班的路上,看到路人遗弃的报纸、扔在街上的空饮料瓶、啤酒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捡拾起来的冲动,积攒多了好拿去换钱。但是,那种读书人可悲的虚荣常常阻止我做出如许的动作。于是,和爱人、女儿一起上街时,她们倒乐意自己去拾,拾到三个瓶子时,就一人手中拿一个,让别人以为是我们自己喝过水或啤酒后的产物。家中的旧书报,连同这些偶尔捡来的瓶子,隔一段我们就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这样可以换一点钱贴补家用。凭心而论,这样做不是一种光荣,也绝不是一种屈辱,它只是通过一种方式增加一点小收入而已。
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我却常常想到,自己作为一介山野村夫,居然在拥有不少失业人员的城市谋到了一个文化打工的位置,纵使历尽波折,十多年来未曾丢掉饭碗,薪水虽少,但尚能维持生计;没有“三险一金”,是社会的保障机制尚不健全,还没有覆盖到公民的全体,同时也促使着自己通过更加勤苦的劳作去努力争取。
令人欣喜的是,作为城市中的弱势群体,我们也没有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连年来党和政府正在为保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而不懈努力,追讨欠薪,改善劳动条件、让其子女享有和城市人平等的受教育权等。因此,我就常常要求自己,说话文明,不卑不亢,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和素质;我在公共场所,不仅不会乱扔果皮纸屑,甚至还会捡起别人随意乱扔的废物投进垃圾箱;我不会践踏草坪,也绝不损坏公物,我还用自己的笔写出一篇篇文章,投寄到全国各地的报刊发表,为教化人们向真向善向美而竭尽绵薄。
我知道我是谁,我不会为头上“编辑、记者”虚幻的光环而忘乎所以,我只是千百万打工族中的一员,为生活奔波,想尽一切办法赚钱,锱铢必较地计算着收入和消费。但我从没有因此而觉得悲哀,因为无数老百姓在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后,最后都有这样的体验:人生真正的幸福,就是每天准时上下班,下班后能跟爱人一起,看书、看电视、聊聊天然后相拥入眠……而这些,正是我每天都享有的。
所以,千万别以为我是谁,我衣着光鲜并不是因为我穿了什么名牌服装,那是我爱人富有眼光,为我买到款式新颖而价格低廉的衣服,并勤快地随时把我要穿的熨烫得板正有型;我坐办公室却并不轻松,常常要干正式工几个人的活,比室外的劳作还要费心耗神。
当然,我知道,我今后应该用更加勤奋的劳动增加收入,不遗余力地为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而奋斗,力争使自己活得再多一些快乐和尊严……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转眼间,数千个日日夜夜过去,今天,我在国有大企业提供的宽广的平台上,有了良好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但过往种种,时刻警醒着我,要带着感恩的心,毫不懈怠地为企业努力贡献自己的才智。因为我知道,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企业发展的越好,我自己才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