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是普通人,由于种种原因,天赋、机遇、环境、命运等等,当不成官,混不成款,做不成星,难成精英,那么就只能做平凡的老百姓。
我就是这样一个平凡人,出生于偏远的农村,成长于贫困的农家,平庸得别人扫过一眼就绝无兴趣再看第二眼。茫茫人海中,大家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但是,我却从小就有一种不服输、敢争胜的劲头,所以,倒也在人生的历程中有过几次出彩的经历。
读高一时,期末评三好生,全班60个人,评8个,当时我的成绩排名第六,加上劳动积极,体育在全校男子1500米长跑中还拿过第三名,我觉得自己入选是十拿九稳,毫无悬念的。班干部们推荐一份候选人名单交给班主任。和我要好的学习委员悄悄地告诉我,名单上有我。全校期末表彰大会上,教导主任宣读一个三好生名字,就有一个三好生上台领奖。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唯恐读我的名字时听不清,耽误了那令人心跳和兴奋的一刻。然而,从头听到尾,竟然没有我的名字。我的脸火辣辣地在发烫,失望和耻辱使我对班主任恨之入骨。当晚,我烙饼一样在炕上翻来覆去,整夜没能合眼,后来也想明白了: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同学和老师,全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出色,要想别人瞧得起,你必须有谁也无法忽视的表现。
就这样,有了一学期勤苦力学、挑灯夜战的努力。升级考试,我以年级第一名的总成绩站在了领奖台上,并代表全校所有的三好学生发言。
那一刻,成为第一个精彩瞬间,定格在我人生青春的扉页上,此后,我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
高中毕业时,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使我与高考失之交臂,只好回到生身之地的小山村静养。病好后,当了世袭农民。
一个偶然的机会,乡政府举办新闻报道培训班,村主任知道我文科好,便派我去参加。从此,我迷上了新闻写作,当年就在县广播电台发稿27篇,荣获二等奖,受到县委宣传部和广播电视局的联合表彰。参加那次全县宣传工作会议的通讯员有70余人,当时特等奖只有一个,是县农业银行的写作骨干,全年发稿64篇(市级以上报刊发1篇抵6篇)。我暗暗地问自己:根据自身的条件和能力,你行吗?敢不敢来一次自己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的比赛?答案是肯定的。第二年,我在种地之余,到处搜集新闻素材,听说外村有线索也跑去采访。村庄到县城是15公里的沙土公路,我平均三天就要骑着自行车去广播电台送一次稿。除此之外,我还积极向报刊投稿。到了年底,我全年的发稿总数达到95篇,成为当年全县宣传工作会上的“明星”,拿到特等奖不说,还作了写作经验介绍。
那是我平凡人生中一个精彩的镜头,为我“三饱一倒”的农民生活增添了光亮和色彩。
1996年11月18日,我正在离村不远的责任田里翻耕土地,村里的大喇叭播出了关于我的通知:“宝山请注意,省城打来长途电话,说你考上了报社记者,请你明天8点准时去报到上班。”通知连续广播了三遍,那清晰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在我耳旁轰响着,久久不散,我却像傻瓜一样站在翻耕的土地中间,巨大的快乐和幸福震懵了我,泪水和着汗水在我脸上流了个一塌糊涂。
十年笔耕不辍,十年人生积累,我终于等来了人生最辉煌的一天。那就是上面所述的这个通知。
此前我偶然从省委机关报上看到了省城某报社的招聘启事,立即做出了去省城应聘的决定。几位亲友都力图阻止我,说又没关系又没钱,去了也白去。此时,饱经沧桑的父亲掏出200元塞给我,说:“有想法就要去尝试,不参与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于是,我第一次去到了300公里外的省城,凭自考大专文凭和发表的大量新闻作品报上了名,后来和60多名大学中文系或新闻系毕业的本科生一起参加了初试和复试。
考试结束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生身之地的小山村,装着若无其事地在土地上玩命劳动,尽情挥洒着体力和汗水,淡淡地回答着人们对我省城应聘之行的探询。实际上,我的内心却翻腾着滔天巨浪,我尽力压抑着不去想应聘的事,却又忍不住不想。我有一种即将改变命运的预感,因为我知道,大学文凭是学历的证明,这一点我存在着不足,但10余年的业余写作和实践也是一种能力,或许是更具竞争实力的本钱。3天的等待和渴盼,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世纪的煎熬,才终于盼来了村里大喇叭中的通知……
就这样,一个平凡老百姓的理想实现了。我成为那次招聘中被录用的6个幸运者之一,并创造了几个唯一,是唯一的农民,是唯一的自考大专生,是唯一的此前从未到过省会大城市的人。于是,我从一个小小的山村走出,走上了一个令许多人羡慕的报社编采岗位,那个岗位,还是在无数农家子弟梦寐以求的——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