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好友京子的电话,说他从县城来省城出差,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非常想见面畅谈一番。我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务,赶到他下榻的宾馆。他早已在大厅等候,快步迎向我。我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互相紧紧地双手相握,互相久久地凝望对方,顿时,友爱的火焰在双方心中燃烧起来,燃得越来越旺。
在人生的长河中,在生命的历程中,人人都有三五好友。但经过岁月的洗礼,时光的检验,真正能够走进彼此的内心世界,可以互相以生命相托的真正知己殊为难得。祝京子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真正的知己。
我们不是发小,不是同学,不是战友,只是在1984年底全县宣传工作会议上,来自不同乡镇的我们由于共同的人生经历和农村家庭的背景,一见如故,开始相识相交。随后,无论人生际遇如何不同,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友情的种子在我们中间迅速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从此伴着我们走过了风风雨雨35年的人生征程。
当年,我们分属不同的乡镇,相距30公里,那时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幕刚刚开启,农村条件尚差,乡村之间还没有公共汽车,我和京子每周通一封信,每个季度见一次面,见面都是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来来往往。我们互相鼓励着,在繁重的田间劳作之余,坚持写作各类体裁的文章,投寄给县广播电台和省市报刊,从不敢有所懈怠。我们携手一起走过了最艰难也很充实的土里刨食的日子。
命运的改变常常缘于一种契机,人生道路的选择也总是和生活的际遇密不可分。1992年,京子家和他人发生经济纠纷而打了一场官司,本来有理的京子家被判败诉。为此,京子一怒之下发誓要学法律,当律师,为像他一样的受到冤屈的平民百姓伸张正义。仅仅四个月,在不误农活的情况下,京子凭着深厚的文科功底,认真学习几门重要的律考教材,在当年的全国司法考试中顺利过关,获得了律师资格证书,开始进入县城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他是一个天才的律师,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思维敏捷,口才出众,几个大案办下来,名声大振,仅仅5年,便一举成为全县乃至全市律师界翘楚,荣升律师事务所的主任。
贫贱之交,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冲淡友情。京子做了县城的名律师,却从未轻视过还是农民的我,我在他面前也从来没有自卑过。那几年,我去县广播电台送稿时会顺便找他,他也常到乡下看我。见面,畅谈,鼓励,友谊在相知相惜中愈加深厚。
著名作家柳青说过:“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在我人生最紧要的时候,是京子的言行坚定了我走出关键一步的信心。那是1996年的初冬,省委机关报登载了一则招聘启事:省城某报社面向全省招聘编采人员。我看到启事时,报名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已经在新闻写作道路上跋涉了十余年的我,不仅取得了自学大专学历,而且在全国多家报刊上发表了百余篇作品,所以,有心到省城应聘。但是,此前一年,在县广播电视局面向全县招聘编辑记者的考试中,很有把握的我却非常不幸地落选了,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这次敢不敢去省城应聘呢?我有些犹豫。
“去,我为什么不去呢?人生最重要的成功不用很多,只要一次就够了。县里的招聘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内,很大程度上不是才华和智慧的选拔,而是权力和地位的竞争。相比较而言,大地方的招聘往往公正和透明,你有足够的实力去拚一把!”当我当天夜里去县城找到京子,征询他对我去省城应聘的意见时,他对我说出了上边的一席话。他是我所有亲友中唯一对我去省城应聘投了赞成票的。凌晨一时,他用摩托车载着我穿过县城寒冷的空无一人的街道,送我到火车站,抢在我面前买了车票,塞进我的手心里,然后用双手握着我的双手,给了我有力的一握。这一握,满含着真挚的友情,无言的支持,强大的力量。我眼含热泪登上了县城当天发往省城的唯一一趟火车,第一次去了遥远的省城。这一去,便在省城开始了我全新的人生。
此后,无论痛苦还是欢乐,无论困难还是顺利,我第一时间最想的便是握住京子的双手。
真正的朋友,往往在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对方最有力的支撑。2008年5月,在省城打拚、漂泊了十多年的我,决定买房了。签过合同后,必须在一周内付清全款。此前,承诺支援我5万元的一位至亲事到临头再也不接我的电话;此前,主动提出在我买房时至少借给我5万元的拥有家产数百万的同学临时变卦,把我一下子推进了人生最困难的境地。京子当时做了一笔很大的生意,货款迟迟不能收回,欠了别人很多帐,经济状况也前所未有的紧张,但他答应一定给我筹款3万元。为了一并拿到老家其他亲友的借款,我回了趟县城。最后,找京子取钱时,正好碰到一个供货商在他家讨债,并坐等不走。无奈中,京子把为我筹的3万元给了供货商。我充满希望的心“突”地一沉,感到了京子的处境已经根本无力帮我。供货商走后,京子笑着对我说:“看来,今天,承诺给你的钱你拿不走了,到你最后付房款的那天,上午12点钟以前,我一定把3万元打入你的账号!”我连忙说:“不用了,你现在太难了,我再另想办法吧!”京子亲热地捅我一拳,戏言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呀!”我离开他家返回省城时,他握着我的双手,盯着我的眼睛镇静地说:“不用担心,困难是暂时的,一切终会过去!”我付房款那天的上午10点钟,我的账号中新打进3万元。我不知道,一生中最知心、最友爱、最义气的那个人,作了多少难,受了多少苦,费了多大劲,给了困难中的我最切实有力的帮助。
一诺千金,友情无价。
漫漫人生路,艰难常出现。有京子相伴,我们一起走过风雨,走过坎坷,走过艰辛,如今,前路已是光明一片。然而,我常常想做的,就是穿越时空,紧紧握住京子那双手。而我知道,在我和京子的心中,我们从相识的那天起,双手就牢牢地握在了一起,从没有松开,也永远不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