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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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新风县世纪酒楼是新风县唯一的五星级酒店。政府、各部门的接待工作自然而然就默许到了世纪酒楼。新风县虽然还是国家级贫困县，但场面上的接待是必须要的，这似乎是新风县多年来墨守成规的规矩，任何哪一届官员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新风县公安局也不例外。
钟强文来到新风县两个多月了，他硬是没有抽出时间来拜见县委主要领导。一来就忙于公安系统内部的整顿，就连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坐下来汇报工作。他知道，这虽然在官场上是有点犯忌，但把工作做好以后带着成绩给领导汇报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宴请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钟强文三天以前就找到了县委办公室周主任。周主任也是忠长县人，但一直在新丰县工作，算是一个“老新风”了，当钟强文找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任何顾及，像对待亲人一样的对钟强文说：“钟局，你到新风县两个多月了吧，其实你早就应该和领导们接触接触了。新丰县的县情也许不比忠长县，到一方随一方这也是一种规则。不过，现在也不算晚，钟局是个风云人物，领导也不会责怪。”周主任说完微微的笑了一下，顺便寄给钟强文中华牌香烟一支。
周主任的微笑里似乎包含有另外的意思，至于有几层意思钟强文不想去猜度。他知道，官场上有时装装糊涂也是一种技巧。但无论如何，周主任算是一个家乡人，不会有太多的心计吧。钟强文接过周主任的中华牌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说：“周主任，我是初来乍到，对新风县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今后还指望周主任你多多指教我。我虽说到新风县来了两个多月了，公安局内部的烂摊子，特别是坑害老百姓的警察，我实在是受不了。周主任您可能不知道，我从一个贫困地区，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农村走出来，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欺负老百姓。所以才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系统内部的整顿，所以才没有抽出时间来多向周主任、郑书记等领导请示汇报。
钟强文豪没隐情的话语让周主任眉宇间的笑容更加舒展：“哪里、哪里，钟局来新风县的时间不长，但在短期内让新风公安的工作作风有如此的改观，实在是难得。县委常委会上，郑书记还经常说起这事儿呢。不过在新风县，多向领导请示汇报工作才能让你的工作更有起色。特别是要多向郑书记讨教讨教。”
“肯定的，肯定的，县委郑书记那儿自然要汇报，但周主任这边是不是更应该多请示请示呀。”
“哈哈哈，钟局太客气了。”
“哈哈哈，在周主任面前，我永远也只能算个小弟了。”
两个多小时的寒暄过后，周主任才说：“钟局，县委几位主要领导我联系好了就通知你，地点就定在世纪酒店，到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钟强文伸出手握了握周主任的手。
“好”，周主任握着钟强文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拍钟强文的肩膀。
从县委办公室出来，钟强文有一种满足感。
世纪酒店的3888房间，像是县委、县政府领导的接待专场。周主任在通知钟强文的时候已经将定好的房间号告诉了钟强文，钟强文接到周主任的通知后二十分钟就在房间里等候了。不多时，周主任也到了，必要的打过招呼以后，周主任说：“今天县委郑书记、李县长、还有县委的几位领导都要来参加你的招待会。”听周主任这么一说，钟强文很激动，他要从内心的感谢周主任。
郑书记和李县长一前一后的步入世纪酒店，钟强文在酒店门口迎接。刚踏进门的时候，周主任连忙把钟强文介绍给郑书记和李县长。郑书记握着钟强文的手说：“早就听说我们的公安局长干练，今天终于见面了，实在是难得呀。”郑书记的话好像是弦外有音，钟强文心里明白。他堆满笑容地说：“谢谢郑书记，刚开始来工作太多，所以没有及时给领导汇报工作，还望郑书记多多批评。”钟强文知道他是犯了官场大忌：来新风县没有第一时间给领导汇报，作为一把手是不会不在意的。
一阵寒暄问候过后，钟强文先主后宾地请郑书记、李县长们步入3888房间。
官晏对于钟强文来说并不陌生，只是新风县是一个新环境，他作为一个外地来的公安局长必须要适应新的氛围才能融为一起。宴会开始了，刚开始依然是礼节加恭维式的敬酒，到后来就是杯觥交错。但郑书记、李县长毕竟是老领导，过于的笑谈是必须要克制的。三个多小时的宴请终于结束了，钟强文也初步溶入了新风县的政治圈。
郑书记、李县长以及其他县领导相继走出了酒店，钟强文一一把领导们送上车，再回到酒店的时候就只剩下他和周主任了。几次的接触加上都是忠长县老乡的缘故，两人已经发展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在世纪酒店，周主任是老熟客了。他和钟强文刚回到3888房间酒店的经理、公关部经理都前来敬酒。端庄、漂亮、风韵犹存的经理们让周主任销魂，所以每敬必喝，钟强文也不例外。一直喝到凌晨十二点多，钟强文和周主任都喝得酩酊大醉。
酒精的浸入致使两个人身居外地官场而兼着老乡的周主任和钟强文极度亢奋。周主任是新风县的“老官员”，钟强文在新风县算是“新官员”。新风县的官场和其他官场一样错综复杂。每个领导的嗜好乃至私生活周主任都很明然。今天的酒宴让钟强文和周主任成了新风县官场的“老铁”。钟强文知道新风县的官场比忠长县还要复杂，他更知道，要溶入新风县的领导层，他绝对不能“另类”。两个人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钟强文叫来酒店的经理，开了两间套房，并暗示经理要好好安排。经理是个明白人：“放心吧，钟局，保证让你们满意。”随后回眸一笑，扭着细腰走出了3888房间。
十分钟后，进来几个窈窕女子将周主任和钟强文各自扶进了套房。钟强文喝了不少酒，但他头脑却很清醒。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明白，酒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在明白中糊涂,在浑沌中清醒，在失败中找到成功的切入点；它可以让你任意发泄心中的不满，在别人顶真的时候你可以说是酒话。酒这东西真真假假还真是适合官场交际；酒后可以乱性，同样可以寻找到你没有喝酒时候的刺激......
这一夜，钟强文找到了让他销魂的刺激。世纪酒店的客房部经理真是一个尤物，让钟强文在四十岁的时候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乐。
酒店、女人从此成了钟强文生活中经历的过程。
十二
钟强文进入新风县公安局两个月以来，他自我感觉良好，既有成就感，又有了安全感。他把一个混乱的公安队伍基本捋顺了。官场上也有了自己的“老铁”，以及县委领导的联络基础，他终于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了。一晃四十多了，他觉得时间过得也太快了。自从从农村溶入城市人，参加工作以后他总是很刻苦、奋斗、不懈的努力。虽说如今是公安局长了，他总是感觉差了些什么。历经了两次婚姻让他很了解女人，在他工作累了的时候能有一份温柔的安抚也许是他这个年龄段所需要的。在一次公安系统内部召开的大会上，刘艳给他添水的时候，刘艳的笑嫣马上就留在了钟强文的脑海中了。刘艳是典型的重庆妹子，也许是多雾的都市造就了这么水灵的姑娘。刘艳是公安学校毕业考进新风县公安局的。进公安系统刚好一年多。从那以后，钟强文对刘艳的关注多了起来。
新风县公安部门的工作在钟强文的主导下有了很大的起色，特别是在整顿公安队伍的举措上得到了市、县两级领导的大力赞赏。荆州市公安系统重点推广。钟强文就经常到市里开会，传经送宝。往荆州市跑的时间就多了，钟强文的想法也随着有所改变，随遇而安的工作让他多少有些惆怅：他现在四十岁还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他给自己一个规划，如果五年一个台阶的话应该也是一个不菲的追求。有生之年如果能混上正厅、副厅的也算是烧高香了。带着这样的想法的时候钟强文每次去市里开会或者汇报工作总是要到主要领导那里走走。
应该说，钟强文对“官道”还是很娴熟的。在忠长县的时候，他由一个普通民警而后官至公安局长，除了努力、奋斗、运气他还施展了很多手段或者是法则。那时候，要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是大问题。从无钱到有钱的转变，钟强文处事的方式也随之改变。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对就不叫问题了。所以钟强文能收别人的钱他就会从收取的钱中拿出一部分再送出去，送给能掌握他远期命运和近期仕途的人。这就是他的“官道辩证法”。用他常常和周主任一起聊到的一句话题说：“这就是投资”、“取之于民而用之于跑官”。但账还是要算明白：取之于民的敛财，留下一部分自用，拿出一部分“上贡”。这是他的经验，也是他的强项，更是他的精明之处。钟强文常常自娱：送出去的钱不在于多，而在于适时：也就是对于适当的人要在适当的时候送，这在于适当的人来说，就是懂得“感恩”。
从荆州市开会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钟强文没有到公安局直接回到了家中。放下手包，老婆给他找来换洗的衣服，钟强文就直接去了洗澡间，适度的温水冲在身上，让他感觉到特别的舒畅。出差虽然住的都是星级宾馆，条件再好依然不如家里面温馨。钟强文任凭喷头喷出的水从头上洗刷，他像是要冲洗干净他身上的所有污垢，更像是在洗刷灵魂。尽管他知道，既然介入了官场，总是要“同流合污”，不然就得孤立自我，他很矛盾：既要当婊子，还得立牌坊。但他更清醒：“既当得了婊子，还能立牌坊”的这就是本事。钟强文一直洗了快两个小时的澡，老婆叫他吃饭的时候他才穿好睡衣走出浴室。
老婆的厨艺是在新风县公安系统家属中是出了名的。满桌的菜肴很香，可钟强文就是没有胃口吃，他不明白是自己没有胃口还是没有宴会上的杯觥交错的气氛让他吃不下？老婆给他盛了一碗饭，钟强文只吃了两口就放下来筷子，起身对老婆说：“你吃吧，我出去走走，散散步”。随后进里屋换了衣服，步出房间，沿街市走到河边的走廊。
漫步在新风县城的河边走廊上，钟强文觉得很惬意。新风县虽然还是全国没有脱贫的贫困县，但城市的亮化却是很有名气的，不光是这里的名族文化底蕴深厚，更多的是一个城市环境会给人们表面的印象。不管怎样，钟强文此刻的心情很愉悦，他可以抛开世俗的矛盾、可以抛开人际之间的复杂、可以尽情的享受自然的风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努力的拼搏，为的就是有所作为，更重要的是他要活得有模有样，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是农村出来的城市人对他这个农村人刮目相看。现在终于如愿了，他想也应该享受生活了。
新风县的傍晚是很凉爽的，随着职位的高升钟强文的工作相对越来越轻松，他只需要把控全局，安排到位就行了，至于执行到什么程度，他可以追究也可以不追究，总是会有人承担责任的。
钟强文之所以一个人出来散步，是因为没人知道他是谁，偶尔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很不错。跟领导、跟下级出入各种场合，每个人都认识你，其实很累。
钟强文边散步边遐想，突然前面一个身影很熟悉，他定眼一看，是局里的刘艳。刘艳一个人在路边看着手机，可不大一会儿他又看见局里的胡晓琳，胡晓琳手里拿着两根冰棍从商店里走出来，刘艳和胡晓琳两个人玩得都很开心。他们朝着钟强文的方向走了过来，钟强文连忙背对着他们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着他们慢慢走远的身影，钟强文感慨着岁月的无情，心中又涌起了一些不快。
钟强文立即拿起电话，让他的司机过来接他，把他送到新风县最繁华的长安街，说是有事要办，让司机回家了。
钟强文走进“东方明珠”KTV，要了一间小包房，随后要求安排几个服务小姐，可钟强文一个也没有看上，最后那个跟刘艳有几分神似的女人过来钟强文才说可以。一切安排就绪了，钟强文随即又拨通老婆的电话，说今晚陪领导，有牌局，就不回家了。
歌唱到晚上十一点多，虽然钟强文属于五音不全的那种，但他很卖力，因为有神似刘艳的女人陪伴。晚上干这个女人时候，钟强文想起了刘艳和胡晓琳的恩爱、欢笑的背影，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他用力的发泄，然后扑到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钟强文很满足，草草的洗了一把脸后给局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去县政府有事，就回到了家里。再从家里到公安局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正值六月，新风县的天气特别的热，办公室的空调出现了问题，钟强文打开局长办公室，一股热浪扑鼻而来，办公室里太热了。他打开窗子，迎面而来的只有热浪。钟强文很生气，拿起电话向后勤科大发牢骚。刚打完电话，发现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后勤科的李科长接到电话立即赶到了钟强文的办公室，一同来的还有刘艳。一进门。李科长马上向他表示道歉，可钟强文看见刘艳也在，就没有说什么。李科长的道歉他一点也没有在意，他只看见了刘艳因为紧张而频繁起伏的胸部和她白衬衫下面隐约可见的紫色胸罩。他觉得更热了，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嘱咐李科长他们尽快修好空调。
十三
新风县的治安大环境虽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总是避免不了一些小的案件发生，近段时间钟强文忙于局里开会，感觉到很累。正好是周末，他早早的下了班，说好了回家陪老婆好好吃顿饭。刚进家门，老婆已经将饭菜弄好了。钟强文拿出一瓶红酒，说要和老婆喝一杯，老婆没有推辞。说实在的，自从钟强文和第一个老婆离婚后娶了现在的老婆，他很满足：结婚一年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更重要的是她很懂钟强文，知人待客很能把握分寸，什么人该怎么接待，什么人的礼物该收什么人的礼物不该收，她把握得很好，这令钟强文很放心。好几年的官场生涯让老婆也成了十足的官太太。
吃过晚饭，钟强文拿起条几上的一本书，随便翻了翻，他看到了一句：“圣人见微以知著，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他知道，这是语本《韩非子·说林上》的文章，他很欣赏这句话。“智者，知也。独见前闻，不惑於事，见微知著者也”，他很睿智。
老婆给他沏上一杯茶，递到他的手里，然后告诉他说：“上次有个从荆州市来的人找过他，姓唐。”钟强文听老婆说了，可怎么也没有印象。在荆州市他没有一个姓唐的熟人。
正当他们夫妻两口子拉家常的时候，门铃响了，妻子打开防盗门，进来一个人，穿着很讲究，老婆介绍说这就是唐文明。钟强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上次在荆州市开会的时候吃饭时在餐桌上好像认识这个人，据介绍说是一个商人，他没有在意。
老婆跟他寒暄了几句，接过他手上的烟酒放在条几上就去了厨房，不一会又端了些水果出来，泡上茶，然后进了儿子的房间。
唐文明满脸笑容，也许他不笑的时候钟强文根本就认不出他来。两个几乎陌生的人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谈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钟强文知道唐文明必然是带着目的来的，但他没有点破，时候未到。钟强文和唐文明从开始拉家常，谈到风土人情，国家形势甚至是国际形势。能不停地将这种有用的废话说上几个小时的人，是不简单的，钟强文很欣赏唐文明的聪明。
谈话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大家也算熟悉了。唐文明约定下次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吃个饭，钟强文连说：“好好。那是一定的。”
刚送走唐文明，局里就来了电话，说是县城的清贫街发生了群体斗殴事件，还说伤了几个人。钟强文没有犹豫，穿上警服就给司机打电话，十分钟之后钟强文就赶到了现场，在现场安排了工作，有序的保护现场，营救伤员，追捕当事人，不到两个小时，肇事者都被纯之以法。一场本来要发展成大的案件因为公安局长的及时赶到现场并亲自指挥化解而将大事化小了。第二天的《新风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了文章，并配发了钟强文现场指挥的图片。钟强文更加风光。
中午，钟强文的电话响了。话筒那边是唐文明：“钟局，恭喜你，又为新风县人民消除了一大隐患”。钟强文听惯了奉承话，但对唐文明他不想给他难堪，于是说：“这有什么呀，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是我们职责。唐总，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请钟局吃个便饭，为钟局庆贺一下”。唐文明很热情也很诚恳的邀请着。
“对不起哈，这几天局里实在是太忙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下次吧。”钟强文说得很委婉。他知道，对于这样的人，他不能得罪也不能轻易走近，他要吊吊他的胃口。
“好好，那钟局忙完这阵，一定要赏光哟”唐文明仍然笑呵呵地表示下次一定要去。
钟强文说：“好的，好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然后挂断了电话。
新风县城的清贫街事件过后的一个星期，钟强文又到了荆州市公安局召开会议。会上汇报了城市社会治安的问题时钟强文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城市虽然说是一个地方经济、文化的集聚中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还能代表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步伐，体现了一个地方政府执政好坏的缩影。但如果一个城市的居民依然处于贫困或者是温饱线以下就有问题了，那么存在的社会不稳定因素远比农村可怕。社会在变，人心浮躁，势必会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从清贫街事件足以体现和说明”。他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解决城市居民贫困的事他毫无能力，这是政府考虑的范畴，但人民生活
生活水平的高低确实与社会治安、犯罪率的大小有着内在的牵连，他意识到他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
钟强文在城市呆了几十年了，他也算是透视了城市和生活在城市里面的人群，特别是生活在城市人群的最底层。他同情他们，但改变不了他们。
会议开完后，钟强文照例会到领导办公室或者是家里坐坐，顺便活动活动上级关系；每次都要出席领导们安排的饭局。每次这种饭局上的人际关系很复杂。钟强文在饭局上认识了几个商人，由于没有太深的交往，没怎么留意。他深谐“官商交错”的内涵。
开完会，钟强文拜访了几个能给他调动工作的领导，顺便给领导送了点红包，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点心意，只是把别人送我的再送出去，这也是一种投资”。
从荆州市回来的第二天，唐文明来到了新风县，一再要求要请钟强文吃个便饭，盛情难却，钟强文就答应了他。
本来唐文明在新风县的世纪酒家定了一个包间，但钟强文觉得那里太扎眼，第一次和商人在那种地方吃饭，万一被新风县的官员们看见了不好，于是说：“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必要搞得那样奢侈，找个地方随便吃吃就行了。”唐文明领会他的意思，马上回应：“好的，钟局，就按你说的，就我们两个人，随便一点，那就在好来酒家怎么样？”
钟强文知道，好来酒家同样是新风县不错的酒店，只是名字没有那么大气罢了。在“好来”酒家，四瓶茅台，两个人，又是一阵寒暄，毕竟大家见过两次。也算是朋友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都是很客气的敬酒。可酒过三旬，都开始放肆起来了，场面上的话少了，骂娘、各种粗俗的字眼充斥着整个包房，唐文明一点也不“文明”了。难得这样的酒局，钟强文也放开了发泄。唐文明很会搞气氛，钟强文喝了很多，但没有失去所有的理智。
酒是个好东西，让有的人能说真话，也让有的人更能放肆的说假话。钟强文算是酒场老手了，但不知道唐文明属于哪一种。他太老练，作为一个有政府背景的商人，这样的表现不让人奇怪。钟强文一直把控着自己的酒量，能推脱的尽量少喝。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和这种人交朋友，他是不会一次两次就把底托给他的。
酒是喝了再拿，拿了必喝，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钟，终于散场了。唐文明暗示他的司机送钟强文回家。第二天醒来，钟强文发现他的外套里有个牛皮信封，他掏出信封一看，知道是唐文明塞给他的两万块钱，于是他连忙打电话问：“唐总，昨晚你是不是拿错衣服了呀？”唐文明回答说：“不可能呀，我的衣服都拿回来了，钟局是不是搞错了哟。”他这样说了，钟强文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两万块就两万块吧，就算是见面礼。钟强文自言自语的说：“这是个聪明人！”
钟强文刚走进办公室，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打电话的是他在忠长县工作时的一个副局长：“喂，钟局吗，你好，我是胡大伟。”
“大伟呀，你好，好长时间没有通电话了，还好吗?”
“好什么哟，这不，昨天我把我们忠长县公安局告上了法庭。”
“为什么呢？”
“还不是为你还在忠长县的时候我受伤补贴的事，局里不承认你的处理意见，所以我只好将公安局告上法庭。”胡大伟只是在陈述情况，可钟强文却很内疚。
原来还是他当局长的时候一个乡下发生了一件恶性案件，他和胡副局长一起去事故现场，本来要带司机的，但是为了更快捷钟强文就自己开车，由于路上结冰，在转弯的时候车辆翻下几十米的深沟，造成了胡大伟受了重伤，住进了医院。胡大伟病愈后，被评定为九级伤残，因为是工伤，所有费用公安局掏钱。但钟强文调离忠长县以后，新的领导不承认当时定下来的补偿。于是就有了这场官司。
接完电话，钟强文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微闭着双眼，满脑子充斥着矛盾，本来钱不是很多，但这个社会太现实了。一朝君子一朝臣，官场上几千年的规则一直都无法改变。一丝悲凉的感触在钟强文心中升起。他发誓一定要想办法升迁，然后来教训教训这些见利忘义的“龟孙”们。
钟强文从此对权利欲有了更深层的渴望。他理解胡大伟，更理解不认他签字的忠长县公安局的新领导们。他知道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官员们，都只不过是几千年来官场里面规则的牺牲品。
钟强文起身泡上一杯茶，在办公室渡着方步。他的办公室在公安局大楼的八层，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新风县城的一半。熙熙攘攘的车流和蚂蚁似的人群。钟强文显得很自然......
十四
新风县公安局的工作在荆州市公安系统总是先人一步。这除了钟强文领导有方以外，不外乎他的上层路线走得好。他自以为这是他的强项：做人低调，办事强悍，拿捏准确，在关键的时刻总是能把控全局。
又一次的全市公安系统工作会议召开，钟强文提前一天赶到荆州市，为的就是要到一些领导家中走动走动。照例要奉上一份薄利，数目不多，但是都很到位，代表着他自己从来没有忘记领导的关照，这就是他的为官原则。
晚上在酒店休息，唐文明的电话来了，看来他知道这次的全市公安系统工作会。不到一刻钟，唐文明的车就到了，他们去了另一个酒店打牌，参加牌局的还有唐文明的司机和他同在公安系统的亲戚张崇信。 牌局很大，钟强文的运气不好，输了，带的现金不够，唐文明又借给钟强文一些。一夜过去，钟强文不知道输了多少，走的时候兜里却多了两万多块钱。
第二天上午，钟强文打电话问唐文明，问借了他多少钱。唐文明说忘了。唐文明的回答是早就在钟强文的意料之中的。他知道，唐文明是个特别的聪明人。
钟强文挂电话不到五分钟，唐文明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钟局，什么时候回新风县呀？”
“我随时都可以呀。”钟强文说。
“知道了，那我一会来接你。”
钟强文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通过几次的接触，他想如果想做更大的官就必须有经济支柱，唐文明似乎是更好的人选。所以对唐文明送的他都没有推辞，相反在他看来，唐文明将会是他最得意的搭档。
不一会儿，唐文明的车就到了酒店楼下，钟强文下楼，他们一块儿去了一个夜总会，开了几瓶洋酒，几个坐台小姐都很漂亮，也很主动，包房里觥筹交错、群魔乱舞。 第二天醒来，躺在夜总会楼上的包房里，身边躺着的是两个光着身子的小姐，是夜总会的。
过分的放纵，让钟强文和唐文明彻底的绑在了一起。钟强文没有显出恐惧，是因为他知道唐文明属于有过硬政府背景的商人。自古“有官才有商，有商必有官”似乎成了一种定律。他相信唐文明背后的官远远不止是他一个县里面的小小公安局长。和唐文明为伍说不定对他的仕途还会有很大的帮助。
回到新风县，钟强文依然着力于城市治安环境的整顿。他当然只需要开会安排布置，适当的时候亲自到现场指挥一下，但这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唐文明再次找到钟强文，是带着市公安局分管侦缉工作的武局长的推荐信来的，钟强文终于想起来原来是在他刚开始来新风县时在武局长的饭局上认识的唐文明。唐文明和武局长一起开了一个安防公司。唐文明是法人，他们的公司就开在了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顶层。
唐文明知道，凭借他和钟强文现在的关系，就是没有武局长的推荐信，他任然可以办的。他知道，有了武局长这个尚方宝剑他更得办。虽然心里有些憋屈，但却不能表露。官场、商场，这是亘古不变的潜规则。钟强文表现得很自然：“唐兄弟，这么点事还要武局长出面吗，兄弟你说一声不就行了吗？”唐文明笑着回答：“我也是这样说嘛，可武局长非要说怕你为难，他又不好直接给钟局你打电话，就叫我带着这封推荐信来。你看你看，都是兄弟我想得不周到，下次喝酒的时候我自罚三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兄弟说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了，就不要说见外的话了，哈哈哈哈。”
在一阵“哈哈”的欢笑声中， 唐文明的霸愧安防公司顺利地承接了新风县金融系统的监控以及道路监控的施工项目。
为了规避责任，必要的程序是必须要走的，唐文明说：“钟局，这个我知道，我会把控好的，钟局你就放心吧。”于是公安局以邀标的形式找来了三家公司，作竞争性谈判，霸愧安防公司以最低价中标。当然另外两家公司只是变了头衔的公司，依然是唐文明的陪标公司。霸愧安防公司虽然是最低价中标，但至少是百分之两百的利润。
改革开放的时代，注定需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更大的利益总是让有权有势的人占了先机，两级分化的格局让权利更大更集中，但离人民群众的距离却越来越远。钟强文一直困惑着，纠结着。他知道，他无法改变。他也知道其实这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在新年的工作报告中，钟强文宣布在他任期内必须要解决民警们的后顾之忧。他决定要把公安局的一块空地利用起来，盖一批商品房，作为福利，局里的人可以用很低的价格买到这最后一批福利新房，但局里是有指标的。他的报告还没有结束，立即迎来了雷鸣般的掌声。钟强文知道，这掌声里面包含了许多希望和赞赏。他明白，这福利的背后是更大的利益，只是下面的人不知道或者知道也无关自己而不说罢了。无怨无悔的公安干警们除了想得到必要的待遇外而别无他求。他有些内疚，但瞬间消逝。
单位修建福利房的消息公开后，刘艳明显到局长办公室的时间多了，作为后勤的干事，她的确有更多的机会与钟强文接触。接触的时间多了，聊天的言语也开始暧昧了。一天中午，刘艳又到了钟强文的办公室来，聊了一会儿，钟强文抓了她的胸脯，她没说什么。只是娇嗔的扭捏了一下，然后回眸一笑，那笑靥让钟强文魂不守舍。在他心中俨然一个可爱的“小妖精”。
晚上回到家里，钟强文余味未尽。和老婆说起单位要修福利房的事情，老婆会意：“这是好事呀，在你的任期内能为新风县公安系统的职工办一件事实，功不可没。”
钟强文知道老婆不光是在夸他，更重要的在为自己高兴。他越来越觉得老婆太懂自己了。看着有些陈旧且锈迹斑斑的铁门，老婆说：“这门也该换换了。”钟强文说：“那就换换呗”。接着就半开玩笑的说：“要换就换一个一模一样的门，省得下次别人找不到家了！！”
“哈哈哈哈”老婆大笑。
“哈哈哈哈”......
十五
唐文明的金融系统及新风县城市道路的监控系统工程如期完工并且顺利通过了公安系统的验收。为了答谢钟强文，他特意送了一副《瀑布》的画给钟强文，钟强文很高兴地收下了，老婆问他：“老钟，这幅画值多少钱？”钟强文笑了笑说，“张大千的赝品吧，老婆很吃惊！不过钟强文还是很喜欢这幅画。气势恢宏，笔锋浑厚，这符合他的性格。跌宕不羁的瀑布穿流坎坷的悬崖展现它的雄姿，更像是人生的起伏跌宕。无论怎样，这就是一副好画。
过了一个月，有个不知名的人找老婆要买这幅画，在他的恳求下，老婆卖给了他，一百八十万。钟强文是懂艺术的。这样的交易方式，虽然颇费周折，但却在场面上维护了面子，给了他走下来的台阶，也让钟强文有安全感，既不伤风雅又识大体，唐文明很懂这一套。
在钟强文的极力争取下，新风县公安局的住宅楼的建设批文从省公安厅，市发改委、市公安局、县委政府一路绿灯，终于有了着落。开发权的归属也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公开招标。一场暗箱操作的闹剧开始了。在唐文明的操控下介绍了一家有实力的开发公司中标。 县局的领导班子都或多或少的拿到了开发商的好处。钟强文家里的保险柜里面又多了几捆现金，放在家里比放在银行更安全。
从此以后，唐文明再来新风县找钟强文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提前打电话了，只要他有安排，都能看到他司机的车停在局办公楼的下面。
胡晓琳和刘艳约定了结婚的日子，请帖发到钟强文的办公桌上的时候，胡晓琳同时拿出中华烟递给他两支说：“钟局，您平时那样忙，到时候还要麻烦您做我两的结婚证人。”钟强文勉强的接过香烟，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刘艳看在眼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冲钟强文笑了笑：“那就麻烦钟局了哈。”钟强文握住刘艳的手说：“应该的，你们年轻人早点有个归宿，也是我这个当局长的心愿。”说着刻意的捏捏刘艳细软的手。步出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刘艳回头一笑，让钟强文心里很痛苦。
送走胡晓琳和刘艳，钟强文给唐文明打了个电话，说想到荆州市去散散心。唐文明马上回应：“一个小时到，来接你。”
来到荆州市，唐文明在酒店里早已经定好了一桌酒宴，随同还带来了两个漂亮的女孩，唐文明给我介绍了小段，大三的学生。亭亭玉立的身材，举止文雅、略带羞涩正好衬托了她的青春活力。频频举杯向钟强文敬酒，恰到好处的时候总会说一些喜欢他的话，钟强文心想：现在的女孩是说谎话从来不打草稿的，她喜欢的应该是唐文明给的钱吧。酒足饭饱以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段用她的活泼征服了钟强文。她的床上功夫不错，很会调情。让钟强文从刘艳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想：这女孩还真是一个尤物。
公安局福利房建设如期开工，这在新风县的公安系统引起了轩然大波，全局上下无不叫好。钟强文很自信，但在自信的同时有时也有些失落。虽说为了职工的公益房他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并且做了不少工作，但对于他来说，并非完全是为了公益，至少掺杂的有个人的私欲。从这一角度来说，钟强文多少有些抱愧，但转念一想，要是换成别人同样也会这样做，同样在创造福利的同时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些，这很正常。自他进入城市以来，在他身边或者周边类似的的确不少。每个人都会打着自己的算盘，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样想着的时候，钟强文心安理得。
公安福利房建设进入高峰期的时候，钟强文经常会到工地上走走，特别是遇到节假日的时候，公安局的内部简报上一定会有钟强文视察工地的报道，每次都会配有图片，而且文章的署名多半是局里后勤科的刘艳。
刘艳和胡晓琳的结婚日期到了，婚宴安排在新风县一家不太出名的宾馆。胡晓琳是新风县本地人，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刘艳虽说是从重庆来的，但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刚参加工作工资又不高，所以婚宴很简单。钟强文出席他两的证婚给他们的婚礼增添了不少色彩。
参加完胡晓琳和刘艳的婚礼，钟强文有些失落。于是让司机送他到荆州市，找到了小段，一夜销魂，让他找到了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