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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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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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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乡

胡昌海

清洁的庭院,一株只有两米多高的桂花树撑起它伞状的冠顶,悠闲地长出新芽,向居家的人们展示它的青春;一树樱桃不着急长出绿叶却首先绽放花蕾:红的、白的、粉的、红白相间的,用妖冶的姿态告诉居家的人,春来了;一只黄色的猫经历了一晚上的“喊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它的窝里睡觉;一个居家的媳妇扛着一把锄头到田间薅草,说是既要除掉油菜田和油菜“挣肥”的杂草,又能把杂草抱回来喂猪;一个老人拿出一把椅子靠在屋外的柴垛边微闭着双眼享受暖暖春阳的柔和,经历一冬剩下的柴禾是不能再烧了,因为那是后辈在荆棘丛林中用体力背回来的,少烧一些就能帮他(她)们省一些体力。

在这样明媚的春日里“串乡”,是女儿们的主意:说虽然这是老家但对老家一点儿也不熟悉。女儿们说的是实话,但终究还以为这就是“老家”让我欣慰,因为老家是“根”。

吃过早饭,顺着小时候上学的路前行,虽然那条路现在已经修成了乡村道并且浇筑了水泥而找不到当年的痕迹。还留有的一条小路在悬崖边,至今保存完好。前些年回家,因为荆棘丛生不能通行,听说是堂姐在生的时候砍去了小路两边的刺树和杂草。堂姐去世了,而今的小路依旧。让我串乡找回了当年上学时行走小路的感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打仗”、攀岩、捉“地古牛”的情景重现脑海。经常打仗隐蔽的那个叫“大岩包”的地方还在,只是在岩石缝隙中长出的刺树老态了,至今再也不能上去。那时候只要等到放学的铃声一敲响,我们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为的就是来到这里,爬上岩包的顶部,准备一些土块之类的所谓“武器”,学着上甘岭里面的战士隐蔽在那里。因为这是一处隘口,是我们一个小队的十几个学生回家的必经之路。每一次战争过后回家总是要挨上母亲的一顿竹鞭,带着浑身的鞭痕第二天来到学校罚站。倘若有被打伤的孩子的家长来找赔付医药费,父母就要说尽好话最终到山上扯一把药材给受伤的孩子煎熬服用,待伤势有所好转后罢休。而后的惩罚又是一顿竹鞭,浑身除了鞭痕还渗出密密的血粒。

攀岩捉“地古牛”是再不敢打仗之后放学回家在路上的游戏。因为回家早了父母会安排做不完的家务。涯在路上就有一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自由。“地古牛”常常是隐藏在岩根下细细的泥土里。顺着细土钻进去,身后留下一个小小的漩涡。在岩根下只要找到这样的漩涡,你只要用一个细细的竹签慢慢挑剔,嘴里哼着“地古牛呜呜呜呜”,不多时就会出现一个背着夹壳的小昆虫冒出来,这种昆虫就叫“地古牛”。听说这小昆虫如果泡酒还可以治腰痛。

放学捉“地古牛”忘了回家的时间,天快擦黑的时候到家,耽误了父母上学前吩咐的家务,晚上回来又遭一顿臭骂,好歹是免除了竹鞭的伺候而幸运。

小路边那股从山体岩缝里流出的细细的水没有了。那时候放学爬坡口渴了,摘一片寥叶做成锥形的水杯,结一小会儿就可以喝上一大口,解渴后继续沿着陡峭的小路一直奔跑,直到汗洒如雨。过去三十多年的流水痕迹依稀还可以辩白。

儿时上学的学校先前据说因为只有少许的几个学生安排几个教师划不来而拆除。后来改成了村委会,再后来两个村合并村委会也闲置了。先前的校舍地基卖给了农户,如今修造了别墅样的农舍。居住的人是孩子应该叫叔叔的。串乡的时候被叫去喝茶,坐在儿时求学的土地上却找不到那时候上学“跳房”“斗蛐蛐”“下裤裆棋”的感觉,这份记忆只有在农舍喝茶的时候一并咽下而沉积在肚子里。

满山的野樱桃赶趟儿似的,争妍斗艳地竞相开放。山坡上还滞留着“冬”,野樱桃却提前进入了“春”,紧随季节。野樱桃花开放的季节是少女们都喜欢的时节,那时候没有好衣服穿,的确良的花衣外套再采摘几朵野樱桃花插在头上的小辫子上,一种绝对的自然美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描述。这个时候的男孩子们一定会爬到树上,挑选开得最茂密樱花的枝条,折下一大把,小心翼翼地编织一个花的圆环,尔后戴在头上扮演一回“阿哥”,唱着“阿哥阿妹”的歌,过一把当新郎的隐。

偶尔有几个少妇拿着一柄小挖锄,挖一些我们小时候割给猪吃的草本植物的根须,说这是时下很吃香的野菜,挖回家拌上佐料那就是城里人想吃也吃不到的好味。

“九骨洞”还是那个洞,只是洞前长满了荆棘。如果需要再进洞体验一把儿时的生活,则必须砍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通道。儿时的“九骨洞”是一个称为“铁业社”的社办集体企业所在地。人很少,两架风箱、两套打铁的大小、高低不同的甑子,两个铁匠带着两个打“棒槌”的,生产人员算起来也就是四个人,再加上父亲在铁业社做会计也算是管理人员共五人。大部分时间因为他们白天劳作晚上还要回家帮助家庭做家务的原因,看守铁业社的任务就自不当然落到了父亲,有时我放学难得回家也在洞内歇息。关于九骨洞的传说是我在儿时钻完所有洞穴后听大人们讲的。说是洞内很早年的时候有一条龙,后来龙死在洞内了,留下龙骨,所以被称为“九骨洞”;也有人说,明清时期,很多逃难的人们在洞内避难,因为缺少吃的,饿死在洞内留下骨头,而叫“九骨洞”。总之听到这个传说从此我再没有钻过洞穴,更没再到洞内睡觉。串乡的时候女儿们一再提议进洞看看。洞内的一切没变,当年安装床铺的位置依然。汩汩的泉水从另外一个洞里流出,原来只有一个小坑积水的位置如今被一个几十立方的水池替代,清澈的泉水通过几条PE 管输送到农户家中,原来挑水的担桶成了摆设。洞门口原来成串滴着水滴的钟乳石依旧,经历三十多年早就没有了水滴。时间流逝了,而钟乳还那么大。

那兜老虎台(又称薇菜)苍老了许多,像这样的老虎台在家乡随处可见。只是当前些年有人加工薇菜出口日本的时候,家乡人仍无动于衷。老虎台很失望,以它的“毫无价值”的“绿”点缀、衬托着家乡的山水。

牡丹总是在慢节拍中,樱桃花绽放盛时的时候她才想起发出了嫩芽,让串乡的我遗憾。没能见到她的容颜,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意境。

先前“九佬十八匠”之一的“杀猪佬”,那时候已经是不小的年岁了,按照家教应该叫“爷爷”的,在我从“少儿向少年”转化的过程中,他的儿子好像也在学艺。串乡的时候,这些儿时的“匠佬”早已撒手人寰,留下一座坟墓长满了青草。如果不是墓前的石碑和过节后人祭拜留下的烟花,怕是断然想不起他们以及他们的故事罢。

串乡不到一天时间,行走不长的路程,疲倦却侵扰着我,我想:真的是老了!几十年过后的串乡感受儿时生活的领域,回顾一把儿时的趣事,陡然变得年轻。回到家里,泡上一杯浓郁的清茶,喝完上床,不一会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随带露出了甜甜的笑靥。

2020年3月1日于清太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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