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海
人生如过客,山水若飘风,许多地方呆过也就呆过了,呆了过后没有什么印记。可水流坪就不一样,那绿如碧玉,静如止水的湖,在我心间铭记太深,象是渗透了灵魂,千萦百回总叫人忘却不得。
水流坪位于清江水布垭北岸,是湖北省唯一的高山岩溶淡水湖泊。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仿佛是触及略带羞涩,却透着明眸光彩的山村少女的目光,由不得你不生出许多想法来。
水流坪水库最初形成于清嘉庆四年(公元1799年),传说嘉庆元年,民间暴乱,朝廷遣派功勋卓着的威勇侯额勒登保率部前往镇压,勒侯爷将指挥台设在水流坪毗邻的“百胜坡”,额勒登保骁勇善战,终于将民间暴乱平息,回朝之时。
水流坪上百文武官员前来送行,要求勒侯爷题墨以作纪念,勒侯爷便欣然提笔书写“巴山湖地”四个字,额勒登保本是藏人,对汉字认识得较少,误将幸福的“福”字写成了湖泊的“湖”字,匾牌挂出后,一夜之间,大雨倾盆,淹没了街市。
后来,经过群居在此处的土家儿郎的艰苦打造,一个蓄水七百七十万方的水库形成了,从而成了巴东乃至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水利史上最宏伟、最壮观的水利工程。
站在伤痕累累的百年古树下,再一次咀嚼消融岁月,好象那些当年为修建水库的建设者们就在眼前,他们手舞着的劳动工具在太阳的照耀下褶褶生辉,抬着大石的土家汉子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前移,对面山坡上的土家姑娘唱着歌儿为他们鼓劲加油。
歌声随着风儿飘进阿哥的耳朵,汉子们格外来劲,虽然肩上压有几百斤的荷重,这时候他们脚下似乎生了风,一起吆嗬着土家劳动号子加快了前行的步伐,汉子们每走出的一步,似乎就有一个不同凡响的故事、有一段难以忘怀的历史。
站在水库边上的制高点鸟瞰水流坪,你就会感觉到她的不平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造型:四面环山,山似龟、似蛇、似像、似虎、似狮,好象是天凿斧雕。无座山的分布极有规律:龟山对蛇山,像山对狮山,虎山对中岭(金堂岭),金堂岭算是水库中的最高点了。
由此将水流坪水库分为上坪、中坪、下坪。在金堂岭靠下坪方向有一洞名曰“磨合洞”,相传是谭氏祖天飞、天秀(又名芝兰)两兄妹准备结婚,但又违背当地的风俗(那时候当地的风俗被人类视为天规),于是两人约定各执一块磨从两个山头往下滚,如果两块磨合在一起了,说明老天同意两人的姻缘,就可以结婚。这样约定以后,兄妹两就各自到相对应的两座山上把石磨推了下来,石磨滚了一个时辰,结果两块石磨合在了一起,两块石磨相合之时形成了一个洞口,故称此洞为“磨合洞”,后来从洞内流出了一股水,于是“磨合洞”就被改叫作“磨河洞”。清朝乾隆丙申年菊月望日,学士谭成器将磨河洞更名为“石莲洞”,他还欣然提笔在洞口的岩壁上写下了保存至今的“石莲洞”三个大字,在洞口谭成器立了一块石碑,他在石碑上写道:坪之东有洞,洞之深吾不知远近,内有一清渠,渠之源,吾亦不知其远近。并作了“石莲赋”,让后人读后感概万千。赋曰:其石莲洞,石,山之骨也;莲,花之君子也。石而莲焉,则刚劲而文明也,洞以石莲而彰,石莲以洞而永……只可惜刻有《石莲赋》的石碑于六十年代破“四旧”时被捣毁失传,留下了千古遗憾。
当你望着湛蓝蓝的湖水浮想联翩,甚至发呆,这时候就会有一对白鹤或一群野鸭相互嬉戏弄出声响把你唤回现实,让你重新了解并探究它的内涵。我们找到林照兴时,他给我们讲了许多当地文化人的趣事,仅生于清嘉庆年间的清朝进士谭继一、谭继二在民间遗留的文稿足以让你感叹不已。
“我爱春,春日融,百花开放满离红;离离草,萧萧风,春光明媚始郊东;莺藏柳,鸟栖松,蝶迷花枝入锦丝。话香鸟语烟光外,墨客骚人乐其中。
我爱夏,夏景佳清风吹来透罗纱;鱼戏水,树栖鸦,满圆盛开石榴花;煮老酒,烹香茶,洗手焚香客到家。闲看几个孩童辈,天天垂钓学子牙。
我爱秋,秋色柔,骚人乘兴攀山头;频消遣,任去留,几多车马日无休;呼我仆,邀农俦,把酒临风对客酬。黄花踏近白云处,碧水接天一潭秋。
我爱冬,冬日寒,红垆温酒且偷安;三农息,万物全,山熔憔悴四野宽;雪飞散,冰结团,闭户独酌乐岁寒。不觅酩酊百窗下,三余一卷犹帽看。”——谭继一《四季歌》
从这些遗留下来的文稿中,可以看得出土家文化作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体现了中华文明的精髓。翻阅历史,分明记载着水流坪不仅是一个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同时也是土家文化的发祥地之一。
据载:从明代谭氏落业祖谭贵芳开始,这里先后出了朝廷的正一品官谭国耀,副将谈国辉、谭国美,都督佥事谭国选,翰林谭祯辅,国学赏军谭大其,候补千总谭开风,进士谭继一,廪生谭继二,以及贡生、秀才数十名之多。有诗赞曰:“武侯将才涌于朝,墨客骚人乐其中。”
以前对水流坪了解得太少,又见她的时候,才觉得原来她是这么完美。
西天的夕阳还十分灿烂,夕阳下是一墩墩梯田,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田间劳作。从对面山上传来“丁冬、丁冬”的声响,那时砍伐树木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我的心在滴血,水流坪再遭厄运,对它太不公平了。
水库建成于七十年代,由于周边环境的破坏导致水土流失,淤泥抬高库底高程,曾先后几次漏水,土家苗寨儿郎投身对它的治理才得以恢复往日的妩媚。来不及过多的想象建设者们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下建设的。
其实,不想也罢,闲游在水中的青蛙知道,走出了多年的鹭鸶有回到这黛色的水面上来赶趟儿了,两翼不小心就带出两条长长的水波。鲤鱼在水中悠在游在的游荡,有时候寂寞时就跃出水面,打一个蹦子跳几尺高,“扑通”跌下来又钻入水底,好久好久平静的水面上皱摺一般泛出许多涟漪儿来。这湖、这水在我眼中是至善至美了,这得感谢那些建设者们,是他们为人类张罗了一个可人的世界。
雾升起来了,遮住了湖泊,沥沥淅淅的小雨密密麻麻的下,挡住了我的视线,老天好象刻意和我过不去,我纳闷:这尽善尽美的自然景观怎么就不让我看个透呢?
路过的农人见我矗立雨中,拍拍我的肩膀说:“醉了吧﹗”我猛然醒了,诺诺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想,我真的是醉了。